第548章 潮州篇（一）
「駕！駕！駕！」
迎著海風，送信的使者一路疾馳，最終停在潮州府衙門前。
潮州太守跪著接過密信，客氣地送走使者后，握住密信默默哀嘆。
這位潮州太守喚作段正輝，也就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雖然年紀輕輕便考取了功名，一路青雲直上坐到了太守的位置，但每一天都兢兢業業，如坐針氈，不得安生。
潮州宗族觀念重，官府的話遠不如宗族首領的話有用。
段正輝雖貴為太守，但在潮州一代的地位卻不高，甚至不及本家族長段友成的一根手指頭。
王朝的法令在潮州轄內數次難以執行，害他這個太守兩頭為難。
段正輝特意脫下官服，回屋換了一套便裝，顛顛跑到段家老宅。
一個昏暗的房間里，段正輝彎下腰，恭敬謙卑道：「大伯，上邊派人帶信了，說林家有幾個人即將抵達潮州想借咱家的蠱童一用，上面希望您不要將蠱童借出去。」
白髮蒼蒼的段家族長段友成眯眼罵道：「臭小子！咱家還輪不到你來教我做事！」
段正輝嚇得連連後退：「大伯息怒！可這畢竟是王朝的旨意啊！咱犯不著為了幾個外人和王朝對著干啊！」
「天權的政令，我們什麼時候遵循過了？他們若敢強攻，讓他們儘管試試！」
「大伯.……可是王朝那邊……」
「咱家與錦涼城的林家有契約，林家有難，咱家不能見死不救。」
「大伯，侄子倒也不是貪圖官職，大不了不當這個潮州太守罷了！只是……」段正輝以退為進，「侄子只是怕旁姓人接了這職位，萬一再與天權聯手對付咱家，將來咱們一族後患無窮啊！」
段友成語塞，默了一陣，才緩緩道：「這樣吧！等林家人來了，我會提出一個他們做不到的條件，讓他們知難而退。可若他們做到了，則說明是佛祖的旨意，我就成全他們。」
「大伯？請問是什麼條件？侄子好回去復命。」
段友成附耳說了幾句。
*
天權十八年七月初五。
林瑤青四人趕了半個月的路，總算抵達最後一站，潮州。
因潮州靠海，還未進城便聞到一股鹹鹹的濕潤氣息。
四人踏進城門后，只見幾撥人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口中嘰嘰喳喳地念叨著聽不懂的方言，還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好像隨時會發動攻擊。
張徹抬手扭正林瑤青的頭：「別亂看！你越亂看，他們越覺得你有問題。」
「哦。」
目光向前踏步，此後一路暢行。
在赴往段家之前，四人還特地買了一輛小車。
林瑤青從無人的地方拿出吞金囊，從囊中掏出一尊金佛置於車上，找了一塊布蓋住拉走。
另外，張徹精心挑選了一些伴手禮提在左右。
*
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內，僕人雙手舉過一副畫像，報告道：「少主，今天城裡來了四個外地人。」
「外地人？」
說話的少主喚作段正坤，是段家族長唯一的嫡子。
段正坤接過畫像，手指拂過林瑤青的臉頰，眼底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
段家的居住之地，乃是一座高大厚重的圓寨。
四人此前還從未見過如此粗獷雄偉的圓形建築。
這裡面幾百戶人家都是同一個姓氏，世代在此繁衍生息。
段家門口沒有專職的侍衛，只是有些壯碩的族人站在一起閑談聊天。
張徹找到其中一人說明了來意，壯漢轉身進去通傳。
林瑤青道：「張徹，我還是有點緊張，萬一段族長不肯借給我們怎麼辦？畢竟這些年段家和林家的關係生疏了。」
「別怕，有我在。咱們走一步看一步。」
「好。」
傳話的人回來了，請客人進府喝茶。
張徹謝過，推著小車與林瑤青一起進入。
圓寨之中，段家族人聚族而居。
大家歡聲笑語，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沒有閑功夫理會他們這幾個外人。
林瑤青環顧四周，只見寨子圓中有圓，優美奇特，各項設施齊全，足不出戶便可抵禦外敵。
會客的堂屋中，段家族長段友成禮貌地接待了四位客人。
一陣寒暄之後，林瑤青直奔主題：「段族長，晚輩知道此番前來有些唐突，但晚輩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錦涼城的結界碎了，急需集齊八方神器重新修築。還請您忍痛割愛，暫將蠱童借我們用一段時間，等修復完畢我們定會第一時間歸還。」
段友成撫須道：「不是我不想借給你們，只是老夫心中著實有些擔憂。咱們倆家祖上確實有些交情，但我們之間沒有。誰知道你們借走後會不會就不還了？」
「段族長，我們不會的！」
「老夫也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萬一你們言而無信害我家祖傳的寶貝在我手上弄丟了，老夫還有何臉面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林瑤青與張徹對視了一眼，起身撤去小車上的蓋布，一座金光閃閃的小佛像展於眾人眼前。
「段族長，我們是真的帶著誠意來的。此尊金佛便是特意為您準備的禮物。」
段友成望著金佛，得知對方顯然打聽過自己的喜好有備而來。
他索性也不再打啞謎，嘲諷道：「林姑娘，這尊金佛也不過八十金，你覺得我段家的寶物就才值這麼點嗎？」
「段族長覺得……」
「至少也得八千金！你們若是能給我搬來一座八千金的佛像，我段家的蠱童就算送給你們了也沒關係。」
八千金！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就算林瑤青的外公沈自山貴為蘇杭商幫的首富，也沒有財力能打造出一尊八千金的巨佛！
其實段友成根本不是想要一座八千金的巨佛，而只是提出了一個他們不可能做到的條件，算是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免得雙方難堪。
「段族長，是不是晚輩聽錯了？八千金？晚輩四人抬都抬不動啊！」
「段某言盡於此。你們能做到就拿巨佛來換，做不到就請回吧！」
「段族長……」
「送客！」
「段族長……求求您.……」
「送客！！！」
林瑤青見態度堅定，只得轉身離開。
段友成並非貪財之人，最後不忘揚聲道：「還請把這尊小金佛帶走！」
張徹回身抱拳施了一禮：「段族長，這是晚輩們特地為您請來的，挪來挪去恐對佛祖不敬。晚輩們可能還會再城內逗留幾天，還請段族長行個方便，不要將我們驅趕出城。」
姓張的這個小子還算識抬舉。
段友成應下：「好，你們可以多住幾日，我不會幹涉你們的行蹤。」
「謝段族長！」
*
出了段家圓寨，張徹先帶著三人去餐館吃飯。
潮汕以美食聞名。
張徹點了一鍋海鮮粥，手打肉丸，扇貝粉絲和滷味。
林瑤青望著鮮美的粥卻喝不下去，拿著勺子煩悶道：「段族長還真是獅子大開口，誰有那財力打造一尊八千金的大佛放在那裡供著啊！」
「是，別說我張家無此實力，連沈幫主恐怕也不行。現在不是借錢的問題，我覺得段族長分明就是故意為難我們。」
「現在可怎麼辦啊？」
「別急，先吃飯，等填飽了肚子再說。」
當小二再來上菜時，張徹遞給小二一枚金珠：「小哥，我有個問題麻煩問一下。」
小二從未見過如此闊綽的小費，笑著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話回答道：「公子，您請問！」
「我們想做點小買賣，拜訪一下段家的老爺們，請問他們都住在何處？」
「段族長的十七個兒子都在段家圓寨里啊！」
「多少個？」林瑤青差點驚掉了下巴。
小二手指比劃著：「十七個！」
「段老夫人生了十七孩子？」
「不不不，大多是妾室生的，正室就一個兒子，才十八歲。」
張徹有些感興趣：「段族長看起了年歲不小了。」
「是。段夫人多年不孕，靠吃齋念佛才老來喜得貴子，全家都寵得緊喲！」
「其他老爺們呢？有誰比較能說得上話？」
小二簡單介紹了一下各位老爺的情況。
張徹一一記下，準備先拜訪一下嫡出的獨子，其餘按年齡依次拜訪。
除卻段家本家族人，張徹還像小二請教了旁支的族人及其他姓氏的名門望族，以備拜訪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