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白靜堯之死（一）
天權十五年三月廿一。
陰天的早上，張府中依舊鳥語花香，綠葉盎然，張徹約了幾個弟弟一起在府中玩著投壺的遊戲。說起投壺誰最在行，當屬老五張律排第一。
張氏幾兄弟興高采烈的嬉鬧著，一眾小丫鬟守在一邊伺候著諸位少爺，另設有專門的小廝負責記數。投了一輪，果然不出意外，依舊是張律奪魁。兄弟幾個玩累了，懶懶散散地坐到涼亭裏聊天，飲用茶水。
張律更是專心投了許久，一到亭內，他便一手抄起一把茶壺，高高舉起灌飲而盡。
“慢點喝，沒人給你搶。”張徹笑著勸道，又吩咐丫鬟多備些茶點。
“咕嚕咕嚕！”張律飲完，擦擦嘴角，關切道：“大哥慣會教訓我，你那對付我的本事怎地不用在大嫂身上？聽說昨個大嫂又闖禍了？啊？”
張徹不悅，隨手拿起一個果子徑直塞到張律嘴裏，堵得他嚴嚴實實，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嗚嗚~”果子卡在張律的上下頜之間，疼得直冒眼淚，他連忙用手將果子拔出，哢的一下，呼吸再度恢複順暢。他信手將其摔碎在地上，指著張徹吼道：“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當大哥的這般欺負弟弟！”
“叫你多嘴！”張徹揚眉道，“將來你娶的媳婦不見得比我這個好到哪裏去！到時候誰鬧騰得更厲害還說不定呢！”
“大哥，您這不是咒老五麽？”張徊咯咯笑著，“我們兄弟幾個的命哪有這麽慘，非得個個都娶母老虎麽？依我所看，娶妻當娶賢，夫妻兩人互相扶持，互相敬重，方是長久之道。”
老二聽了，嘲了一句，“三弟說得好聽。將來能娶誰為妻，娶什麽樣的人為妻，你做的了主麽？”
張徊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相信，事在人為。”
*
天色越發灰蒙蒙的，熱鬧的城池籠上黑色的陰雲。
一群蚊蠅圍著一堆毛發，嗡嗡地吵鬧著。幾個破銅瓦罐，歪三斜擺的倒在一邊，油嗒嗒的帷幕垂在兩側，胡生睜著眼睛，麻木地躺在一張肮髒混亂的床上，腦海中的思緒萬千令他一夜未眠。
昨晚魔宗宗主的一席話，可以說是顛覆了他既往的一切觀念。
他不曾想到，他最引以為傲的傀儡術，原來修煉的境界尚在底層。他不曾想到，使用傀儡術操控一個人之前，可以先擊碎一個人的意識靈魂。他不曾想到，一代魔宗宗主，竟對傀儡術的研究如此透徹，且那個人擁有他無法與之抗衡的上神位靈力，也是他一生中見識過的最強靈壓、沒有之一。
現在，他可以試手了。
胡生坐立起身，餘光掃視了一眼身後，褶皺的床鋪上被他壓死了幾隻蟲子，碎碎扁扁。他隨手將蟲子的屍體拂掉，並在心中立了個誓，如果宗主傳授的傀儡術心法是真的，那他以後都不想再過這種生活。
他想活得體麵。
他，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傀儡術師。
*
依然按照張徹原先的計劃，胡生現在應該站在一個視野開闊高樓處，等待暗哨發出有關白靜堯死亡的信號。可如今，他已經不需要等了。胡生一個人走在去往葉家的路上，回想起昨夜的種種，至少有幾件事可以推算出來。
第一，丹鳳眼男子應是四大殺手之一，且他好像在路上見過，也就是說魔宗的殺手不僅是晝潛夜出，他們很可能擁有者合法的身份，就與滿大街的普通人一樣，防不勝防。
第二，雖然兩人都蒙著臉帶著麵具，但氣息不會騙人，魔宗宗主和丹鳳眼男子的年紀都不大，都是約莫都是二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
第三，他雖然猜不出魔宗宗主與張徹的關係，但至少有一件事是他們是站在同一戰線的：林瑤青是張徹的女人，林瑤青必須和張徹在一起。他完全可以簡單粗暴的以此戰線為準繩，立場也更加鮮明，若有任何人敢挑撥張徹夫婦的夫妻關係，他必見之除之。
不知不覺，胡生走到了葉府後院圍牆附近。前方街頭站著一個鬼鬼祟祟的男子，胡生也管不得他是何方勢力的眼線，當下隻能利落處理掉，畢竟他不能被張徹發現他和魔宗宗主的秘密，他不想失去唯一的光明。
胡生挑動手指，男子猛地受力，額頭徑直撞到了圍牆上，死掉了。他隨即收了靈力，潛進了葉府。
葉雪岩房內，大大小小的酒瓶倒了一地，而葉雪岩本人許是喝醉了，正麵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胡生靜悄悄地站在葉雪岩身後，嘴裏念著心法，左手催動靈力將他喚起，葉雪岩閉著眼睛，隨其左手的紅色靈絲，僵硬地坐直了身子。嘴角地蠕動更加急促，胡生右手喚出白色光芒，對準葉雪岩的後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擊中。
一聲悶哼。
幾束白色磷光消散在葉雪岩的腦邊。
魂識真的出竅了？胡生有些不敢相信。他打了一個響指，默念道：“睜眼！”
如同僵屍複活，葉雪岩的眼睛緩緩睜開。胡生走到葉雪岩正麵，葉雪岩的眼珠轉向他，不聲不響，不驚不叫，果真變成一具隻會睜眼的行屍走肉而已。
他的靈魂，真的暫時散開了。胡生不知道自己能維持多久，但他隻能以最快的時間將葉雪岩操控到鴻騰酒樓中去。
胡生簡單地打理了一下葉雪岩淩亂的頭發，讓他顯得自然一些，然後立刻從窗中逃遁，飛身躍至屋簷之上，伸出兩臂，掌心向下，食指彎曲扭動，開始操控起葉雪岩的每一個動作，左右上下來回跳動。
靈絲牽引著葉雪岩的兩腳，令葉雪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並走到門邊雙手打開了房門。
折笎見自家少爺開門，笑著上去相迎，“少爺！您醒了！今天可感覺好些了？”
葉雪岩一字為吐，伸出右臂大力地將折笎推到一邊。折笎以為少爺心情不佳，或許不想讓人跟著，於是就乖乖退到了一旁。葉雪岩繼續走著，路過的丫鬟紛紛行禮。走出了內院，出了外院，直至出了葉府，都未有人察覺到葉雪岩的行為異常。
人潮湧動的街道上，葉雪岩僵硬地邁著兩隻腳掌，緩步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