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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枯蓬聽雨(二)

  “第二個事,我最近身體倍感不適,以後家族所有大小事務皆有長子張崢代為處理,長孫張徹輔之。”張勳頓了頓,“若我離去,張家的下一代族長將由長子張崢擔任。”


  張崢驚目施禮:“父親!您好好的說這些作甚?父親定能長壽百歲!”


  張勳擺擺手,“提前交代下總是好的,你們三兄弟以後千萬不要互相爭家產,一定要和和睦睦地互相扶持才是!”


  “是!父親!”兄弟齊齊頷首。


  “這第三個事,”張勳拿出幾張商鋪的地契,抽出四張派大管家交予林瑤青,另外兩張交給葉雪雯,“隻怕我等不到曾孫出世了,今天就提前把之前我曾許諾的好處交予我的兩個孫媳婦。”


  林瑤青望了一眼丈夫,張徹點頭,林瑤青接過契書,挺著肚子起身謝禮:“謝族長!”


  “謝族長!”葉雪雯也起身拜謝。


  張勳示意下人趕緊扶林瑤青坐下,又拿出兩張銀票讓仆人分別交予二孫媳林珊和七孫媳莫晚晚,“老二媳婦和老七媳婦也有份,各自獎賞一張銀票,以後夫妻之間一定要和和美美的。”


  林珊謝過,莫晚晚的奶娘也替小姐收下。


  張勳撫著長須,對其餘人等道:“其他孫兒也不要眼紅,關於家產的分割,我索性在這裏直接告知大家。”


  氣氛微微變得緊張,張勳艱難地撐著一口氣:“張家的主業由我的長子張崢一脈繼承,輔業由次子幺子均分。你們手頭現有的資產保持不變。至於我積攢的私產,一半留給妻子寇氏,剩下的一半留給孫子們均分。”張勳喘著粗氣,補充道:“另外張家還有幾件祖傳的寶物,我就留給長孫張徹了,等瑤青誕下長曾孫,再由他們夫妻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六弟張銜麵色微涼,旁邊也穿來一聲冷哼。


  張勳繼續道:“也請幾位總管繼續各司其職。”他喚出死士總管觀海:“觀海,若我走了,你要繼續效忠於大老爺。”


  “是!族長!”


  張勳欣慰地點點頭,“好了,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了,大家吃飯吧!”


  沒有例行祝酒,晚宴直接開席,丫鬟端上熱騰騰的煲羊肉,鮮香的味道縈繞四周。


  張徹為妻子夾了一塊:“餓了吧?來,嚐嚐剛宰的羊肉。”


  林瑤青夾在口中,咀嚼了一陣微微靠向丈夫的肩側小聲道:“爺爺偏心。”


  “如何偏心了?”


  “數著留給你的家產最多,爺爺他偏心疼你。”


  張徹笑了笑,“也是夫人爭氣,懷上長曾孫有功!”


  林瑤青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如今也確實有個孕婦的樣子了,起立坐下時都有丫鬟攙扶著。她撫著鼓起的小腹,也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還未出世的小生命。


  主菜過後,丫鬟端上水果,是一盤又一盤裹著白霜的紅柿子。


  張徹拿起一隻剝著皮,“這紅柿可謂人間甘露,具有清熱潤肺化痰止咳之功效。”他隻掰了一小半遞於妻子,“不過這柿子不能空腹吃,也不能魚蟹同食,講究甚多。”


  “少吃一點沒事,你這種不談度量隻談危害的行為就是騙小孩的爛把戲。”林瑤青才不信他的,輕輕嚷嚷道:“毒藥吃少了還死不了呢,更何況隻是區區一口柿子!”


  “你就是想吃,還要跟我講這些大道理。”張徹被妻子逗笑,“聽說有一種火晶柿子,豐腴多汁無絲無核,皮薄如紙,取來粗麥秸可直接插入飲用,以後若有機會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口中的清甜彌散,林瑤青道:“那火晶柿子的漿汁必定爽口。”


  張徹見妻子愛吃,忍不住把剩下的一半也剝好遞於妻子手心。


  林瑤青望著廳外淅淅瀝瀝的雨簾道:“方才族長說糧食減產了.……上次中秋家宴的時候不還說金秋豐收嗎?”


  “是,之前形勢確實不錯,都怪這個半個月下雨下的,晚秋的作物都爛在地裏了,而早秋收下來的糧食還沒來得及晾幹就封藏入庫,如今好多糧食已經發了黴,存量遠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


  林瑤青憂心問道:“如此嚴重嗎?”


  張徹摸著妻子的發頂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這張家但凡有一口飯就能送到你這,絕餓不著你和你肚子裏那個。”


  宴後,族長張勳又將長孫張徹單獨喚到書房,交代了傳家寶物的儲藏位置和門鎖鑰匙。


  另外,張勳還單獨將一塊鋸齒玉佩交給孫子,令他好好保管,日後興許能派上用場。


  *

  黑色的烏雲又翻滾了三天,竹園的飲食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偶有前來請安的弟妹抱怨每餐的米飯已經被控製了總量。


  寇氏每日悉心照料丈夫的飲食起居,許是受到心情的影響,張族長的病勢略有好轉,兒子們見之也是開心。


  張勳哪裏舍得離開人世,他還有最疼愛的妻子需要他來照護,他若走了,這世上誰還能管得了她?


  可往往天不遂人願,該來的遲早要來。


  天權十五年十月初四的夜裏,張勳臥於軟榻沉睡,寇氏替丈夫蓋好加厚的棉被,也趴在枕邊小憩了一陣。


  房間內安靜極了,隻有窗外依稀的落雨聲。


  雨霧之中,一個蒙麵女子潛入,其腳尖附著靈力,走路無聲無息。她指尖迅猛一揮,一根冰針射中張勳脖頸,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就已經命隕西山。


  女子望著寇氏的背影,記得這老婦不在宗主的名單之上,她索性也不再節外生枝,隻是暫封住寇氏的血脈,待挖出張勳心.髒之後就偷偷潛出房屋,一切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

  第二天寇氏一覺醒來,睜眼便看見丈夫的胸膛破了個血窟窿,心.髒早已被人挖空。


  “啊啊啊!”一聲淒厲的叫聲打破清晨的寧謐,門外的侍衛丫鬟與子子孫孫紛紛跑來查看,各個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嗚嗚嗚,你怎能丟下一個人先走了?”寇氏大哭著搖晃著丈夫的屍體,“你讓我一個人可怎麽活啊?嗚嗚嗚,嗚嗚嗚……”


  張崢跪在床.前問向寇氏:“母親,昨夜出了什麽事?您可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父親是被誰人謀害的?”


  寇氏嗚咽答道:“昨夜我一直守在這裏,未曾聽見任何聲響,直到今早醒來才發現你們父親他……他.……”


  此番殺手的手法如此高超,竟當著一個大活人的麵行凶,也幸而母親留存一命,張崢匍匐到寇氏腳前拜道:“請母親節哀,父親已然仙逝,兒子們應盡快為父親穿戴壽衣整理遺容才是。”


  “大哥說得極是,請母親節哀!”次子張嶸附和。


  寇氏極不情願地被兒子們拉開,一應後事全部有張崢出麵主持處理。


  *

  前廳,靈堂很快布置妥當,白色的蠟燭依序點燃。


  張勳的棺材陳列在靈堂中央,張家眾子孫換上白色的孝服,跪於靈柩周側哭泣。


  寇氏望了丈夫最後一眼,淚水模糊了視線。


  如果兩個人注定有一個人要先走,那她寧肯在黃泉路上陪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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