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條傻魚
“李漁你個王八蛋給我下來！”
“憨傻的上門貨還長本事了，竟敢偷瞧老娘洗澡！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頗有風韻的俏婦人胡亂穿著件衣衫，扣子都沒扣整齊也不管，露著些白膩膩從河邊蘆葦叢裏鑽出來，指著樹上大罵。
“桂花嫂你咋在這，你說啥？我在掏鳥蛋嘞！”
樹杈上的年輕人茫然回頭，咧嘴傻笑，他長得到白淨秀氣，可就是眼神有些暗淡，一瞧就是有些腦袋不靈光的。
“呸！你個傻小子還學會找借口了？滾下來，看老娘不掏了你的蛋！”
樹上的李漁頓時滿臉驚恐，把剛掏的鳥蛋捂在懷裏，擔憂道：“不要搶不要搶，我肚子餓。”
“誰要搶你的鳥蛋了！”郝桂花哭笑不得，心道這個傻子，連話都聽不懂就知道個吃，看來真不是故意來河邊偷瞧自己。
說起來這小子也是個可憐人，多年前跟個老郎中來到村裏落了根，可打小就是個腦袋不靈光的，很能吃偏偏又弱的跟雞崽似的，實在是個怪胎。
幾年前老郎中離奇暴斃，沒人再照顧他，眼瞧著這傻小子就要活不下去。
族裏念著老郎中的好，又瞧他可憐，趕上老蔫家的香香重病，就撮合他當了個狗都嫌的上門女婿衝喜。
可他就是個又傻又不中用的，除了簡單雜活外啥都不會幹，自然沒少被刁蠻的丈母娘嫌棄。
除了被打罵，缺衣短食也是尋常，這小子才落個憨吃的名頭，偷雞摸狗掏鳥窩倒是經常幹。
正想著呢，郝桂花抬眼瞧見李漁正直勾勾盯著她胸口，不禁嗔罵道：“傻貨，眼珠子盯哪呢！”
“嫂子你真白！”李漁小心把鳥蛋放兜裏，咧嘴露出討好的笑容。
郝桂花頓時氣樂了，這傻子是想誇誇她好趕緊脫身呢，可哪有這麽誇人的？真是個傻貨，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瞧著他那張俊朗的臉，郝桂花瞥見四下無人，眨巴著眼故意道：“嫂子好看嗎？李漁你下來，讓嫂子好好摸一摸，摸完就放你走咋樣？”
“不行不行，香香讓我出門保護好自己！”樹上的李漁連連擺手。
“你這個傻子，別人想讓我碰還沒機會呢，你還不樂意？你下不下來，不下來我去告訴張翠花去！”
李漁嚇到了，委委屈屈的糾結著要不要下樹。
可這時，突然從不遠處樹叢裏傳來聲響，似乎有人剛翻過山坡回村來。
郝桂花頓時心虛，也顧不上占李漁便宜了，整理好衣服趕緊轉身走，嘀咕道：“這次就先饒了你小子，下次再跟你一起算賬。”
樹上的李漁很茫然，可保住鳥蛋就好，他傻笑趕緊下樹準備把鳥蛋烤了吃。
“站住！”突然一道喝聲在背後響起，李漁頓時一個激靈，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他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不回頭也知道，肯定是滿村裏欺負他最狠的餘大寶。
“還想跑！”後麵的身影人高馬大，兩步便追上一腳把李漁給踹趴在地。
“狗東西，怎麽不長記性的，忘了見到老子就要乖乖挨打了？”餘大寶抬腳踩在李漁身上，俯身冷笑：“就你這雞崽似的身板，能跑得了嗎？”
“再打我，告訴族長！”李漁被踩的動彈不得，漲紅臉又急又怕。
“嘿，真不愧是個傻子，族長是我爺你不知道？”餘大寶腳上發力，獰笑道：“剛才我可聽見了，你個外來的雜種，竟敢偷瞧桂花嫂洗澡，你去告啊，然後等著被浸豬籠吧！”
“宗祠門口的寒潭你也知道，三伏天冒寒氣，就你這身板，不淹死也得凍死你！”
“我沒有，我上樹，掏鳥蛋！”李漁掙紮著掏出鳥蛋來，以證清白。
啪！餘大寶直接一腳踩下，嗤笑道：“這下好了，蛋碎了，誰會信你？”
“我沒有，沒看！還我鳥蛋！”望著破碎的鳥蛋，李漁有些急眼，拚命掙紮可根本還是無法動彈。
“沒了證據，我說你有你就有，聽的懂嗎？”
餘大寶直接朝他臉上啐了口，冷笑道：“別說我欺負人，再給你次機會滾出餘家凹，否則就等著浸豬籠淹死吧，聽明白了？！”
“我不走，我不走……走了就隻有珠子了……”李漁很害怕，老郎中沒了之後，隻給他留下半顆珠子陪著他，後來香香的出現，才讓他多了些念想。
“什麽狗屁珠子，你特麽是傻驢嗎？”餘大寶氣惱的開始拳打腳踢。
反正四下無人，他越打越氣，狠聲道：“滾出餘家凹去哪不行？非得留下來挨揍是吧？煞筆東西，你不滾蛋餘香香就沒法嫁人，我怎麽幫瞎豹哥牽橋搭線？”
“自從你們跟虎哥借錢，虎哥就瞧上了餘香香，隻要你小子滾蛋，憑那驢打滾欠出來的錢，足夠嚇的張翠花餘老蔫點頭，隻要這事能成，老子欠瞎豹的錢也能抹去！”
“可你要是不滾，老子怎麽還那十萬的賭債？還不上難道你想讓我拿命抵？這樣我還不如弄死你呢，回頭一樣能嚇唬張翠花嫁女兒！”
李漁很害怕，拚命掙紮想要跑。
可餘大寶的狠勁用上來，直接撿了根木棍，砰然照著他後腦勺砸落，狠惡道：“還特麽想跑，老子這就帶你去宗祠，親手淹死你個憨傻東西！”
李漁猛然一僵，眼前一黑頓時昏死過去，鮮血迅速溢出，緩緩滑落臉頰。
餘大寶狠啐了一口，直接拖起昏死的李漁朝宗祠走去。
在餘家凹這種封閉的小山村裏，宗祠大如天，隻要咬死他偷瞧了郝桂花洗澡，就能順理成章把他丟宗祠前的水潭裏浸豬籠，就這傻子的小身板，還能有活路？
餘大寶暗讚自己聰明，盤算著回頭怎麽跟瞎豹邀功，壓根沒去理會李漁臉上緩緩流動的血跡。
“醒了醒了，傻魚醒了！”
周圍響起嚷嚷聲，李漁頭疼欲裂，睜開被鮮血糊住的眼睛去看，才發現已經被餘大寶拖到了宗祠門口的水潭邊，周圍也聚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欺負他這個憨傻上門貨，本來就是村裏人的娛樂項目之一，眼下有熱鬧看，自然都很樂嗬。
餘大寶微微皺眉，本想趁他昏迷浸寒潭裏淹死呢，沒想到這麽快醒了，不過也不打緊，就李漁這身板，不可能扛得住浸寒潭。
“大寶哥，這傻子又幹了啥，為啥要浸豬籠？”圍觀的村民都很好奇。
“嘿，這傻子狗膽包天，在河邊想偷瞧桂花嫂洗澡，被我逮著了，按照族規活該他浸豬籠！”
“哇！真的假的，這傻子還懂這個了？好家夥，這可真該罰了，老族長可不能再心軟！”
“大寶，你說真的？”正說著話，老族長和幾個族老也趕過來，沉著臉很嚴肅。
“爺，我親眼見的親手逮住的他，還能有假？”餘大寶撇嘴道：“大夥說的您也聽見了，往日裏他偷雞摸狗您心善不罰他，這次可不能再輕饒！”
老族長麵沉如水，冷聲道：“三墩家的呢，大寶說的可是真事？”
郝桂花被人群推了出來，滿臉的尷尬紅著臉道：“八成是誤會了，我幹完活去河邊想洗下，碰巧這傻小子在樹上掏鳥蛋來著，他哪懂那些啊！”
人群響起怪笑聲，顯然很多人不願意相信，畢竟相信了可就沒熱鬧看了。
這時突然一道聲音小聲道：“大爺爺，桂花嫂說的是，李漁就跟個小孩子似的，不可能偷偷去看，一定是誤會了吧。”
族長和幾個族老看向說話的人，臉色不由得更沉。
餘大寶突然嗤道：“餘落英，這關你什麽事？走走走，知道你跟這傻子走得近，可你別忘了，克夫的望門寡不能靠近宗祠，免得給族裏惹了晦氣，趕緊走，你們幾個，把她鎖回她的小破院去！”
餘落英頓時臉色難堪至極，淚水瞬間湧滿眼眶，周圍人卻不管這個，低聲議論中不由分說的把她給趕回去。
李漁頭暈不已，渾身也疼的厲害，他抬抬手想喊落英姐，卻沒能說出話來。
老族長微微沉吟，頓下拐杖，瞪了眼餘大寶道：“都肅靜！既然三墩家的說是誤會，那就散了吧，把人送回去趕緊包紮下。”
“爺！怎麽叫誤會，我可是撞見了的！”餘大寶急了，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他可不想放棄，轉身一把揪起滿臉血跡的李漁。
“狗東西，說，你是不是偷瞧她桂花嫂洗澡了！”
“我……沒有……”李漁被他猙獰的模樣嚇到了，卻倔強搖頭，他不想死，更不想害了幫他作證的郝桂花。
“還特麽不認，老子這就弄死你！”
餘大寶大怒，不敢再拖下去，心一橫幹脆猛然一腳，竟直接把李漁給踹向寒潭！
周圍響起驚呼聲，李漁很茫然，心想，自己這是要死了嗎？
可就在這時，他臉上血跡終於滑落到了脖頸間，染紅了他一直帶著的灰色石珠。
石珠遇血，片片剝離，驟然化成一道光，轟然湧進他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