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碎碎念生
陳老站起了身,說道:“向小友,您現在仰仗的就是因為你的瓷器做過了拉曼,所以確定它是真品嗎?拉曼也隻能說明其中有這個元素,卻不能告訴你是不是老東西呀。”
“不!如果單一手段確定是不嚴謹的,我們用了高倍顯微鏡放大之後找到了二氧化矽凝膠,這是通過千百年才能形成的東西呀,它是發表在權威雜誌上的論文數據,這是不會造假的。”向輝喝了一口茶說道。
陳老說道:“小友,這樣吧,你不相信眼學,那麽就去做一次熱釋光,至少我相信,他們這幾個老家夥都相信,我也可以說如果我們錯了,我們在座的每一位都給你道歉,而且這筆錢由我來出。”
彌勒佛笑著說道:“哎!其實呀,我最反對給文物做熱釋光,這個損傷肯定是存在的,不過,這大罐,做做沒什麽嘛。”
“各位老師,我如果僅僅做了兩項,那還是沒有自信的,我還做了X光,做了碳14,目前五大文物技術,我隻有熱釋光還沒有做,我實在擔心損壞文物,不過,我的其餘四項都驗證了文物為真的數據,我認為做不做熱釋光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另外,在座幾位的眼學又能在科學麵前站住腳嗎?”向輝微笑著說道。
這不是討教了,這簡直用科學的幌子來嘲弄。
範柔嬌說道:“學長,我覺得您犯了錯誤,文物是先有了眼學,再有科學,科學是用來支撐眼學的呀,另外,您剛才說數據,那麽你比對過造假文物的數據嗎?你不可能對比所有造假的數據的,這個更新換代非常強的。”
“我永遠相信數據,有一點我要糾正你,我做了仿品數據調查,我可以負責地說,有的數據,仿品就是做不到的。”似乎扯到科學他就來勁了。
老紳士說道:“向小友啊,說實話,不論從任何一點來說,這個仿品做得都是不怎麽樣的東西,很拙劣呀。”
向輝看向了範柔嬌,說道:“您說是假,請問您的數據支持呢?”
範柔嬌說道:“坑土,我見過唐朝的文物,出土的東西帶著一種歲月彌足珍貴的土香味兒,這才是仿品很難做到的東西,你這個大罐裏有一種酸臭味兒,很淡,但絕對可以聞出來。”
陳老讚許地點點頭,可向輝說道:“你依然沒有數據支持,唐代的釉罐存世不多,我們更要嚴謹地對待。”
“小友啊,唐代的瓷器你上手過幾件呢?哪怕是殘片?”彌勒佛說道,其實彌勒佛的話語很直接,就是告訴他沒玩過別當專家。
向輝說道:“我上過手,要不我不會有這樣的判斷,幾位老師說的萬年罐也隻是一個宏觀的框架名稱,它的全稱是唐代堆塑收口大罐。我看過了唐代的塔式罐,還有印尼沉船打撈上來的小碗,所用鈷料的發色和暈染,都說明了問題。”
我忍不住了,說道:“你說的是高溫鈣釉吧,千度以下和千度以上的色澤吧,你是不是覺得你這贗品顏色特別豔麗,所以覺得就該是鞏義出的?你有沒有想過,幾十年前,我們的燒造技術想控製在千度以下都不怎麽容易呢?”
向輝還想說什麽,陳老說道:“向小友啊,你聽我一句,眼學實際上就是直觀地去驗證文物,你看了真東西以後,就不會把一個美麗的公主當成是村姑,同樣的,村姑再怎麽粉黛,永遠成不了公主,再舉個例子,眼學好比是看一個人,相貌堂堂,很容易讓人記住,再遇到它,你就不會用放大鏡去看看這個人的毛孔、血管是不是這個人了呀。”
向輝微微地點頭,說道:“您說得對,您不過是記住了我一個麵,但你要確定我是誰,是不是要去查一下身份證,再去查一下父母輩兒?!就好像我看到這個大罐,我看他,還通過微觀世界去問他。”
陳老似乎有些累了,他說道:“向小友,你的研究方向錯了啊,不能隻根據數據去看一個文物,這裏麵的變化年年不同,真的文物是會說話的。”
我好像明白了陳老叫我來的意思了,他估計是搞不定向輝,或者說希望我來幫著說服他,此時,陷入了一種有意思的僵局中,誰都沒有覺得自己錯,而站在這場爭論外圍的我卻看得門清兒。
向輝是因為對他爺爺的崇拜,認為他爺爺留給了他一件難得的寶貝,所以,他從一開始便不認為自己錯了,或者說他爺爺錯了,以至於在後來的學習中,便以一件看走眼的文物為參照,去反推真文物與其的相符性,那這就說不完了,我知道這是一場毫無結果的爭論。
果然,向輝一人在場上對戰三老一少,還真有點舌戰群儒的味道,他毫不怯場,每一個點都能拿出證據,但這改變不了一點,他手裏的大罐是個假的。
原本的興趣已經蕩然無存,其實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個心魔。
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了大罐旁邊,我拿起了大罐掂了掂,還挺沉,我歎了一口氣,高高舉起大罐,啪地摔在了地上,一聲清脆的響聲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向輝呼地站了起來,他幾步衝了過來,看著一地的碎片,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說道:“你在幹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最後一件東西?!”
他一個文弱書生,如何跟我這西境漢子比,我一伸手,一把反扣他的手腕,說道:“向輝,你爺爺就不會犯錯了嗎?現在正是一個機會,反正大罐已經碎了,你可以去做你還沒做的最後一項檢測,熱釋光,如果你還願意相信它的真實性,我給你一個承諾,如果是真的,你開多少錢,我絕不還價,如果你是假的,便去反思一下,你固執在了哪裏。”
整個場麵安靜極了,陳老傻傻地看著我,老紳士茶杯舉了半天也沒有喝下,彌勒佛也沒了笑容。
“好!我們就看看到底誰對誰錯!如果你錯了,我會讓你傾家蕩產!”向輝說著,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碎裂的瓷片放進了盒子裏,他的動作很慢,但我卻看得出他在一點點地變輕鬆,似乎放下了長久以來的一個大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