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過了
梁冉冉調了個胡蘿卜香菇肉餡,專門給靳澤明包了些餃子,有給兩個人單獨炒了幾樣菜:“這些菜你也帶上,晚上想要做就做,不想做就吃這個。”
馮菲菲接過飯盒,嘻嘻的笑了一下:“你就知道我晚上不回來?”
“反正換成是我,我不回來。”梁冉冉衝她眨了眨眼睛。
“謝謝。”馮菲菲笑了笑,提著東西上了船。
梁冉冉招了招手,船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野之內。
上午包了餃子,下午的事情就簡單多了,眾人把房間裏布置了一下,梁冉冉和方音還有大廚在廚房忙著做菜,沒有多久廚房裏就飄出來一陣陣的香氣。
天色漸暗,當太陽沉到西方的地平線的時候,一架直升飛機也來到了海島上空。
盛寶寶早就在等著直升機了,聽到聲音,他一躥跳了起來,跑了出去:“太好了,爸爸回來了。”
梁冉冉眉心一跳,忽然就緊張了起來。
也不知道盛檀非是自己回來的,還是說……帶著那個人回來的,近鄉情怯,越是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候,梁冉冉反倒越害怕,她很難想象見到那個人的場景,更難想象媽媽會是什麽反應。
四目相對,方音笑了一下,調侃說:“怎麽了?想出去迎接一下?”
梁冉冉訕訕的笑,覺得媽媽的這句調侃很紮心。
“去吧。”方音仁慈的說:“今天過年,不跟你計較。”
如果真的不跟她計較就好了,怕隻怕媽媽見到了人要跟她鬧翻了天的。
這一刻,她心情複雜,既盼著那個人出現,又害怕那個人的出現,她知道那個人對於自己,或者對於媽媽永遠都是一塊巨石,可以激起他們所有的波瀾。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梁冉冉慷慨赴死一般走了出去。
方音奇怪的看著她,心說,去迎接盛檀非用得著這麽悲壯的表情嗎?
傍晚,海島的風依舊是溫潤的,樹影被拉的老長,直升飛機在不遠處的停機坪停了下來,扇葉正緩慢的停止轉動。
飛機上下來了兩個人,披上了夕陽的影子。
盛寶寶張開雙臂撲進其中一人的懷裏,興奮的叫著“爸爸”。
梁冉冉站著沒有動,看著盛檀非抱著盛寶寶,和另一人並肩走過來。
他的身形有些佝僂,一隻腳是跛的,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熱風徐徐的海島上,旁人都穿的清涼,唯有他穿著長袖的衣褲,套著個大外套,戴著帽子、口罩、全副武裝,看上去十分的特立獨行。
這是他嗎?
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他變了太多,變得梁冉冉根本認不出,而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沒有溫度的,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等他們走近了,盛檀非摟住她的肩膀:“回去慢慢說。”
梁冉冉歪頭看那男人,可他卻對自己沒有一點反應。
“是他嗎?”
“是,驗過了。”
驗過?
說的是DNA吧,她記得十年前的時候案子出了,警方就提取過爸爸的DNA了,如果說盛檀非能弄到這個資料,梁冉冉一點也不意外。
得到了確切答案,接踵而來的卻是深深的失落。
梁冉冉垂了頭,她多希望,剛剛他看自己的眼神能有那麽一絲喜悅,哪怕隻是一絲絲的感情也好,可是什麽也沒有。
“他還不知道你的事情。”
梁冉冉詫異的看著他。
“我試探過了。”
難道媽媽並沒有告訴他嗎?
媽媽居然也能忍得住?
爸爸的事情媽媽能隱瞞她十年,自然是沒什麽事瞞不住的。
梁冉冉自嘲的笑了一下。
盛檀非讓人帶梁厚去了書房。
書房是獨立在房子之外的地方,平日裏不許人靠近,那裏安靜,更適合談事情。
“我先過去,我去找阿姨。”盛檀非拍了拍梁冉冉的肩膀:“忍一忍,等阿姨過來。”
梁冉冉沒言語,緊跟在梁厚身後走進了書房。
書房是個小套間的設計,裏麵包括休息室和一個小的廚房。
廚房裏其實也沒別的就是一些咖啡和茶。
帶路的人送了他們進去之後,就離開了房間。
梁厚打量著房子,目光不經意的落到梁冉冉的身上,然而也僅僅的落了一下就劃了過去。
他沒認出自己。
梁冉冉有點局促,還有點不知所措,她清了清嗓子:“請坐,我給您泡茶。”
她轉身快步走進了旁邊的茶水間。
她還記得爸爸以前最喜歡喝雀舌,也喜歡功夫茶,他有一套特別漂亮的茶具,每次喝茶的時候都會反複的煮杯子,然後不慌不忙的泡茶,他說這樣最能讓人寧靜下來。
燒上水,梁冉冉打開冰箱,從裏麵選出來雀舌。
捏著微涼的茶葉包,她心裏越發的百感交集,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
曾經的父親高大偉岸,如同高山上的鬆木,如今的父親卻是身形佝僂,走路甚至一瘸一拐的。
怎麽會變成這樣?
梁冉冉以前怨他十年不歸,如今見到這樣的父親多的卻是傷感和難過,似乎怨氣忽然就消散了。
嗚——
水壺發出一陣鳴叫,水開了。
梁冉冉擦了擦眼角的淚,合上冰箱門,她小心的取出一些茶葉放入茶壺裏,拿過水壺衝泡上,又草草的將小杯子衝洗了一下,就準備拿出去。
“這樣的茶能喝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如同砂輪摩擦而過,又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摩擦著她的耳膜。
梁冉冉猛然轉身,看到他正站在門口。
他仍舊是那身裝束,帽子、口罩依舊整整齊齊,露出來的眼睛裏此時多了一抹情緒,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梁冉冉忽然就從他身上找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還記得自己以前學泡茶的時候,爸爸就是這種眼神,不過那個時候眼神裏更多幾分寵溺,現在卻是滿滿的嫌棄。
“我來。”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梁冉冉讓開了位置。
他的手從衣袖裏伸了出來,梁冉冉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還戴著手套,那是一雙黑色的皮手套,看上去很沉重。
梁冉冉心頭劃過一抹奇怪,末了,安慰自己:南江市是冬天,戴皮手套也沒問題。
可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卻讓她瞪大了眼睛,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