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達成共識
其實細算起來，貧民窟隻是一個統稱，這是青川縣城市化發展所遺留下來的曆史問題，白岩宏在任的時候就出現了，城市化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推出一批人，淘汰一批人，與改革開放先富帶後富一般無二，隻是青川縣做得更徹底，青川縣城市化發展成為西川省典範的代價就是相當大一部分縣城周邊鄉鎮的人被趕走，幾百幾千人住在由政府出資建設的狹小空間裏，當年青川縣雖然不富裕，但也不窮，不過這其中的補償款就耐人尋味了。
住在所謂的貧民窟中，各民族或多或少都有，但主流的還是漢族，很多時候林凡都不得不佩服曆屆縣委縣政府的門麵功夫做得好，若非崔曉章說起這貧民窟存在，林凡直以為青川縣就是下一個高新區，難怪人們常說，黑暗總是隱藏在表麵光鮮的光亮之下，青川縣就是如此。
最開始那一批人沒少和當時的縣委縣政府磨嘴皮子，但那時候的政治氛圍遠不及現在這樣開明，政府一紙公文下來，所有人都得照做，矛盾暫時是隱藏起來了，這也導致後來因貧民窟鬧出的事兒從來都沒斷過。
“鬧事的就是小崔跟你提過的縣城東部的那座貧民窟，不知道省上的媒體是怎麽找到的，有幾個自稱是西川日報和中央日報的記者去了貧民窟，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附近的幾個貧民窟都過來拉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陳書記帶人過去，結果事情反而越鬧越大，已經有人被打進醫院。”畢祥雲心驚膽戰，貧民窟一旦被捅出去，那可是天大的事兒，到時候不僅自己，恐怕整個青川縣委縣政府領導都得下課，林凡也不例外。
“老畢，你先帶人過去穩住局勢，最好把那幾個記者控製起來，然後是各方領頭的，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不過要注意尺度，我不希望發生流血事件，我馬上就回來。”林凡頭腦一清，迅速拿出了應對之策，青川縣是陳衛東的大本營，他肯定不希望這件事鬧大，在這起事件上，林凡倒是不擔心會壓製不住，他唯一擔心的是如果打壓過重，很容易引起反彈，到時候事情鬧大，誰都捂不住。
林凡掛斷電話，急急地穿上衣服，幸好這次來市上開會把崔曉章帶來了，這個秘書現在已然成為他的專職司機，林凡走出酒店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最終他還是給何書林與黃偉成各打去一個電話，電話中，林凡並沒有提及這件事，隻說青川縣有突發狀況需要他回去處理，政治嗅覺靈敏的兩人如何不能從林凡急著離開的行為上猜出一些東西，而且這兩人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林凡回到青川縣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半，如他所料，陳衛東在貧民窟一事的態度上沒有絲毫軟化，他以一種很強勢的手段鎮壓了這起在他眼中如同暴亂的事件，這些人在長久的壓抑下早就滋生各種負麵情緒，陳衛東讓縣公安局的人出動，這邊警察出現，幾方就出現了身體上的直接接觸，等林凡連跌帶撞地趕到現場時，人群已經散去，還留下一些善後的人在清理現場，燈火通明，血跡斑斑，鮮紅的血跡散發出的涼意讓林凡觸目驚心，從現場來看，不難猜出這次衝突的嚴重程度。
林凡的臉色難堪到極點，他直接衝著崔曉章吼道：“馬上給我通知其他常委，半個小時後開會，誰敢給我拖泥帶水，明天讓他親自來給我解釋。”
常委會上，幾個睡眼惺忪的常委連連打著嗬欠，但一對上林凡那雙布滿血絲的猩紅眼神，他們心裏打了個寒戰，等人都到齊了，林凡臉色鐵青，指著黎洪，說道：“黎局長，你來通報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我不希望出這麽大的事，你們還沒統計出來。”
黎洪神色一愣，隨即訕笑道：“具體數據現在確實沒法統計，不過大概的數據我心裏還是有數。”
林凡眯了眯眼，強壓住心中莫名的無明業火，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次暴亂的時間是在昨日十點半，參與暴亂的人數預計在六百人左右，暴亂的具體原因尚在調查之中，這些都是附近幾大鄉鎮的人，在陳書記的指示下，縣公安局緊急出動，順利將事件控製下來，本次暴亂共造成四是四人受傷，其中重傷十一人，目前正在縣人民醫院搶救中，警員受傷十三人，無一人重傷，這次共抓捕暴亂策劃者九人，審訊工作正在開展，還有自稱是記者的三位人員已經被控製住，匯報完畢。”黎洪不敢和林凡對視，從林凡青筋直冒的額頭，黎洪可以想象林凡現在是處在何種暴怒狀態。
“我走之前曾三番五次強調，要做好群眾工作，讓你們多貼近群眾，去聽聽他們的聲音，可是你們呢？”林凡‘騰’地一聲站起來，一巴掌摔在桌子上，震得整張圓木桌哢嚓作響，“出了這種事為什麽沒有人給我打電話，暴亂？這是誰下的定義？三兩個記者就讓能六百多人暴亂，真虧你們想得出來。”
“林書記，這件事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沒有做好基層群眾工作，在這起事件的處理上犯了方向性錯誤。”畢祥雲首先起身表態，他是正牌縣長，林凡不在的時候，他應該擔負起引導整個大局的作用。
“四十四人受傷，你們說，這個簍子該怎麽去補？如果省委市委問起來，誰去承擔這個責任？”林凡餘怒未歇，桌子被他拍得聲聲作響，而陳衛東，依舊一臉沉著，坐在那像是一尊木佛，一動也不動。
“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平息這件事的影響，暴亂是我提出來的，六百多人扛著鐵鍬，拿著鋤頭，打得頭破血流，見到警察直接就砸，這還不是暴亂是什麽，非常時間就該用非常手段，這件事不能鬧大，鬧大了對青川縣的發展大局不利。”畢祥雲已經表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陳衛東，這個時候，他不得不站起來，隻是這話讓林凡怎麽聽怎麽別扭。
林凡的目光落在陳衛東身上，陳衛東直視著林凡的目光，臉上淡然的表情不變，他有這個底氣說這番話，如果這起事件鬧大，首先被問責的肯定是身為縣委書記的林凡，這是國內官場的規矩，陳衛東吃準了林凡這次不敢把事件鬧大。
“好一個非常時間用非常手段。”林凡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他掃了一圈在座的常委，淡淡地說道，“我希望某些人不要抱僥幸心理，出了事就得有人站出來負責，既然兩位書記都表態了，那我在這裏也表個態，第一，我希望在座的諸位謹記為人民服務這幾個字，這不是空話，也不是套話，給我一個字一個字掰開了揉碎了吃到肚子裏去，這第二，事情既然已經出了，那麽就要把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趙部長，你對接一下省市媒體，胡部長，你連夜以縣委的名義向省委、市委草擬一份文件，說明一下這起事件，不清楚的你和陳書記商量一下，黎書記，公安這邊的調查工作要抓緊，明天一早我就要見到詳細的資料，畢縣長，你代表縣委縣政府去一趟出事的鄉鎮，安撫一下民眾的情緒……”
林凡這次實打實地是被陳衛東牽著鼻子走，但他又不得不與陳衛東在暗地達成這種共識，這是影響仕途的事件，無論是林凡還是陳衛東，都很有默契地想把這件事壓製下來。
臨時常委會後，林凡在趙國誌的陪同下去見了那三位記者，這三人確實是中央、省級媒體的記者，甚至西川日報那位記者還曾是林凡以前的同事，不過這三位記者的日子似乎不怎麽好過，臉上都有淤青，想必是受到了特殊照顧。
“林凡，還真是你啊。”和林凡相熟的那個西川日報記者叫楊誌成，他是跑民生新聞的，前些天他從某個爆料人嘴裏得知青川縣出現了這種叫做貧民窟的怪現象，他就邀上了兩個中央媒體的記者一起過來暗訪，他也留了個心眼，地方政府向來對他這種省級媒體不怎麽感冒，有中央媒體這個冤大頭在，一般的地方政府還真不敢為難他們，哪知道青川縣並不吃他這一套，剛開始還順利，後來其他幾個地方的人聽說了他們的記者身份，蜂擁而至，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最後縣公安出麵才把他們解救出來。
不過解救出來的楊誌成三人待遇並不怎麽好，在某些人的授意下，混亂的人群中，這幾人都挨了幾記黑拳，沒少吃苦，後來有心人提示，他們才明白，貧民窟是青川縣的禁忌所在，挖出這麽大一條新聞，他們倒是很興奮，不過這讓青川縣某些人就不滿了，這條新聞要爆出去，青川縣的四套領導班子恐怕就得癱瘓，雖然受到了不公平對待，但楊誌成心裏發狠，如果讓他出去，他肯定會把這條新聞發出去，即使西川日報不刊登，他也要向中央媒體發稿。
“老同事受苦了。”林凡向楊誌成丟過去一道歉意的目光。
“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快把人送醫院去。”林凡看著緊緊跟在自己身邊的一位公安副局長，一臉怒氣道。
“這個……”那位副局長開始犯難，這幾個記者是陳衛東點名要嚴格控製住的。
“什麽這這那那的，莫非林書記的話還不管用了？”趙國誌臉色一板，冷聲道。
“趕緊把人送醫院，就說這是我林凡的意思，難不成要讓我親自打電話給黎洪？”林凡一把手的威嚴放出來，那位副局長咬了咬牙：“放人。”
楊誌成看著這位副局長的表情，心裏隱約猜到了什麽，他沒有說什麽，看著楊誌成幾人，林凡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腦海中隱隱閃過一絲亮光。
這會兒林凡的心思放在那幾個被抓的為首者身上，說不定能從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
“是你？”
“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