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濁酒一杯家萬裏

  此等場麵，將蕭雲海嚇了一大跳。


  之前，他並沒有意識到，五星威虎將的權勢。


  直到五萬精兵一同單膝下跪，聲震四方，他才明白顧華佗，如今是何其恐怖的存在。


  不過，他臉上的懼色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之前的顧華佗，擁兵數萬，肩扛五顆將星，確實不是等閑之輩。


  可現在的他，已經自動引咎退位，將一身的軍備，全部交於了副官。


  這就意味著，顧華佗從此刻起，跟個普通老百姓，已經沒有任何的區別。


  顧氏王族，也不再有將官坐鎮！

  如此一來，他蕭氏王族，再度占據上風。


  畢竟家族之中，可是有蕭氏將帥坐鎮的。


  “爸，我們走吧······”


  褪去一身權勢的顧華佗，並沒有任何的後悔。


  成年人，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從他私自調兵遣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料想到了，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以後的日子裏，他不再在萬人崇仰的將帥，僅僅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想回歸家庭，好好的看看兒子顧思邈，彌補這些年遲到的父愛。


  “嗯。”


  顧扁鵲應了一聲，對著兒子重重的點點頭。


  他顧氏王族，從來沒有想過要自立為王，稱霸金陵。


  無欲無求的顧扁鵲，隻想偏居一隅，造福百姓。


  要不是蕭氏王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根本不會牽扯到這些是是非非中。


  好在，一切塵埃落定，玄冥二老被繩之以法，蕭雲海也被拉下了神壇。


  半個小時後，顧家大院。


  據阿常傳來消息，夫子廟裏，已經找到了吳老邪。


  很快，便會趕來顧家大院，替顧思邈解毒。


  床前，黎時珍正在貼心照顧昏迷的兒子。


  “思邈，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黎時珍攥著兒子冰涼的手，小聲的自言自語著。


  可就當她低聲呢喃之際，房門應聲而開。


  門前，站著一個戎馬多年，鐵骨錚錚的男人。


  與二十多年前相比，少了幾絲的書生氣，多了些凜冽的君威。


  “時珍，我回來了。”


  “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你們娘倆。”


  顧華佗看著妻兒，有熱淚在眼眶之中盤旋。


  沙場征戰苦，他流過血，流過汗，無數次刀尖舔血，不曾流過一滴淚。


  但此刻，他卻再也無法控製奔湧的情緒。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他以為，自己看破了紅塵，遁入空門，便能一了百了。


  不曾想，七情六欲，根本戒不掉。


  哪怕是走上了軍路，用戰爭來麻痹自己。


  可終歸，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帥白發征夫淚。


  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沒有一天，不惦記家中的妻兒。


  如今，功成身退，榮歸故裏。


  隻想守在親人身旁，不爭不搶，度過餘生。


  “華······華佗？”


  黎時珍目瞪口呆，下意識的繾綣出聲。


  這個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向來，隻在夢中出現。


  “真······真的是你？”


  黎時珍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臉上布滿了不可思議。


  盡管先前，葉孤城曾經告訴過她，丈夫顧華佗還活在這個世上。


  但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對不起，這些年，我讓你們受苦了。”


  顧華佗徑直走近，張開雙臂，緊緊的將黎時珍摟在懷裏。


  此時無聲勝有聲。


  彼此，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跳。


  曾經。


  他，風華正茂，天之驕子。


  她，蘭質蕙心，相夫教子。


  卻因為一場變故，改變了人生。


  二十多年的苦苦等待，跟守活寡幾乎沒什麽區別。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續弦，更沒有逃避。


  又當爹又當媽，將顧思邈撫養成人。


  其中酸楚，黎時珍又與誰人去說？


  “嗚嗚嗚······”


  她放聲嚎啕大哭，將多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你個沒良心的，就算是走，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


  “你知道，這些年我有多想你嘛，嗚嗚嗚······”


  黎時珍完全不能自已，哭的稀裏嘩啦。


  這一刻，她可以像一個正常女人一般，靠在丈夫的懷裏，放聲哭泣。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她終於能夠卸下一切，再度回到從前。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顧華佗聲音低沉，同樣是淚眼婆娑。


  他知道妻子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


  不過，現在他回來了，這個家再度有了頂梁柱。


  蕭氏王族也好，金陵王也罷，倒看看誰還敢欺負他的妻兒！


  就算肩膀上沒有五顆將星又如何？他依然能夠手握日月摘星辰。


  “吱呀······”


  就當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互訴衷腸的時候，房門再度被打開。


  衣衫襤褸，打扮的像個叫花子的吳老邪，忽然出現。


  “呦，我這來的不是時候啊？”


  吳老邪一臉的笑意，故意揶揄道。


  “恩師？”


  顧華佗轉過頭，猛地一愣。


  隨即，單膝跪地，拜見救命恩人。


  自從二十多年前，吳老邪救了他的性命，替他指明道路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


  顧華佗守一方平安，到處南征北戰。


  吳老邪則是遊山玩水，像個浪子一般，神龍見首不見尾。


  “起來，趕緊起來。”


  “如今的你，可是國之將帥，怎麽能夠給我這個糟老頭子下跪呢？”


  吳老邪趕緊扶起顧華佗，示意他不必行此大禮。


  二十多年的時間，顧華佗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九萬裏。


  誠然，他確實天賦異稟，軍功赫赫。


  但暗地裏，吳老邪也使了不少勁。


  畢竟，吳老邪當初也是將官出道，在軍中有不少舊相識。


  稍微的隻會幾句，讓顧華佗少走了許多的彎路。


  “說來慚愧，如今的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您既是我的恩師，又是救命恩人，當受此跪。”


  顧華佗並沒有起身，依舊單膝跪地。


  他很清楚，自己能夠活到現在，全靠吳老邪懸壺濟世。


  不然的話，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已經塵歸塵，土歸土。


  哪還有機會，再與自己的妻兒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