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小林故事

  關於十歲以前的事情，小林統統想不起來了。媽媽和姐姐常常會講起，小林五歲以後才會說話。那個時候的小林非常可憐，不會說話，也不愛哭，什麽東西都不愛吃，每頓飯都需要宋豔麗喂他吃，他隻吃很少的米湯和雞蛋米飯之類的東西。


  當時的小林有個怪癖，喜歡拉開放藥的抽屜，有一次幹脆扭開藥瓶，抓了一大把藥，直接就要往嘴裏放。幸虧周小森和宋豔麗發現得及時，才製止了她。


  小林的這個舉動，把宋豔麗氣壞了，她打了小林兩巴掌，小林哇哇大哭，周小森勸阻了自己的媽媽。母女兩個帶著小林去看醫生，醫生責怪地問宋豔麗：“為什麽不早點兒帶孩子來看病？”


  宋豔麗結結巴巴道：“我看他不愛生病，就沒來醫院。”


  醫生不高興道：“他五歲了，都不開口說話，你們不著急呀？”


  宋豔麗更加惶恐：“也著急，可是人們都說貴人語遲。”


  醫生是個生性善良的直男：“什麽貴人語遲，那是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五歲還不開口說話，肯定是語言障礙。”


  宋豔麗膽戰心驚：“語言啥？他聽得見，連隔壁兩口子吵架都聽得見，眼神總是跟著聲音轉。他爸是開車的，他總是去按汽車喇叭，換手機鈴聲玩兒，如果聽不見他做這些事幹啥？而且他也不是啞巴，生起氣來的時候，哭好大聲，還會學汽車喇叭的滴滴聲。所以他肯定聽得見，說得出，絕不是天聾地啞。”


  醫生鬱悶道：“我隻是說他有語言障礙，並沒有說他聽不到聲音，說不出話。按照大的譜係來講，是孤獨症患者。”一邊說一邊遞給宋豔麗一大堆表格：“這些是評估表格，你們按照孩子的實際情況填寫一下，然後我們給他做個評估，看他現在屬於幾歲孩子的程度，讓後再進行相應的幹預和治療。”


  宋豔麗一看那三十多頁的密密麻麻的心理評估表格，快要暈過去了。當時的周小森十四歲，她接過了醫生手中的筆，一項一項仔細填寫。看著女兒認真的樣子，宋豔麗總算靜下心來。結果並不樂觀，五歲的小林也就相當於一歲半正常兒童的發育水平。


  最後醫生開了一個核磁共振的單子，讓她們母女倆帶著小林檢查一下大腦，如果大腦沒有問題，那麽就可以肯定小林患的隻是孤獨症。


  在等候室裏，宋豔麗的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對周小森說：“我從沒把你弟弟一個人留在家裏過，他怎麽會得孤獨症呢？”


  周小森在用手機查資料：“媽，孤獨症和你讓不讓小林一個人在家呆著沒關係。為什麽會得抑鬱症，現在醫學界還找不到答案。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這種病是可以通過後天的幹預，讓患者和普通孩子無限趨同的。”


  宋豔麗沒聽懂：“什麽叫趨同？還無限趨同？”


  周小森想了想：“趨同的意思就是和普通孩子無限接近，但是做不到一模一樣。”


  宋豔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林去做了核磁共振，醫生拿著小林的腦部光片仔細分析道：“奇怪，有點怪呀！宋豔麗緊張地快暈了過去：“哪裏怪了，小林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醫生搖頭道：“非但沒有問題，還好得很，腦容量飽滿，溝回縱橫，看起來不像一個五歲孩子的大腦，倒是像……”


  “像什麽？”


  “像一個中年男子的成熟的大腦。”


  宋豔麗苦笑道：“他連話都不會說。”


  醫生搖搖頭：“太罕見了，不過無論如何，他的大腦是健康正常的。不過大腦和宇宙、海洋一樣，是無比玄奧、神秘莫測的複雜存在，我們人類對大腦的開發和使用不足百分之十。你兒子的大腦雖然很發達，但是如果不會開發和利用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樣就隻好守著寶藏，而做窮人了。”


  宋豔麗不知所措地望向周小森，如何開發大腦，真不是她能力範圍內的事情了。


  周小森問醫生道：“您是的意思是，小林其實是個天才，就看如何教育引導他了？”


  醫生點點頭。


  宋豔麗扯扯周小森的衣袖：“什麽意思啊，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周小森說：“媽，我剛才上網查過了，孤獨症中有一種類型叫做阿斯伯格，就是智商很高，但是情商有問題。估計小林是這種，你也不要太擔心。”


  宋豔麗完全恍惚了，醫生滔滔不絕地講著該如何進行幹預治療，宋豔麗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隻有周小森在認認真真記錄。


  看完病後，母女二人帶著小林走出醫院，小林就趴在宋豔麗的背上，剛才在醫院裏，它又哭又鬧，現在累了，睡著了。


  周小森說：“媽，小林的事情先不要告訴我爸。”


  宋豔麗點點頭。


  周小森的爸爸是開大車的，母女二人都怕小林的事情會影響他開車。


  十四歲的周小森又說：“我剛才上網查過了，那些治療孤獨症的一對一的訓練課程都很貴，我們上不起。”


  宋豔麗流下眼淚道：“要不我也出去打工，幫人洗洗盤子，賺點錢，給小林看病用？”


  周小森搖頭：“小林現在還上不了幼兒園，你出去打工，他去哪兒？難道真把他一個人放在家裏嗎，那豈不是更危險？你在家照顧他，我出去打工。”


  宋豔麗看著當時隻有十四歲的女兒，歉疚道：“你還是個孩子，學業為重，打什麽工啊？”周小森思考道：“蘇叔店裏需要一個幫忙的，我和他說說，放學後去幫他就好了。小林要上的那些課，基本上都是反複重複的訓練類課程，很簡單，等我學會了，就在家裏教小林。到時小林就不用天天去機構上課了。”


  宋豔麗嘴唇哆嗦，感動道：“小森，媽媽替弟弟謝謝你。”


  周小森目光堅毅：“媽，我倆一起努力，治好小林的病。就算不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樣，起碼也要讓他生活得快樂。”


  有周小森這樣的姐姐是小林的幸運，周小森仔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寫完作業後，就研究如何幫助孤獨症兒童康複的書籍。周小森成了小林最好的老師，雖然他不能去上學，但是學會了說話，學會了彈琴，周小森在努力幫助他成為一個有尊嚴的快樂的少年。當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周小森因為弟弟，報考了藝術教育學專業，後來認識了趙品凡，開設了西瓜教育培訓中心。


  十四歲的周小森下課後，便到蘇叔的炸雞店幫忙，那時炸雞非常火爆，生意總是忙不過來。她和蘇蘇一起醃製雞腿，擦桌子掃地榨果汁，洗碗刷鍋，每月能拿到兩千塊錢工資，加上國家的補貼，正好夠給小林上課。上課的時間一般在晚上，有時間的時候周小森都陪著去，仔細記錄老師們如何與小林溝通，如何教小林開口說話，如何教小林學習認知。


  在積極的幹預下，小林一天比一天好轉，注意力可以集中一會兒了，給他薯片的時候，他也可以發出含糊的“要薯片”的聲音。


  周小森得知感統和運動對小林這類孩子比較好，就給小林買了輪滑鞋，帶小林去學習輪滑。沒想到，小林的運動天賦極好，輪滑、遊泳、騎腳踏車，一點就透，一摸就會。周小森覺得非常欣慰，沒想到弟弟是個運動天才。


  還有一次，上完一對一的幹預課程後，周小森帶著小林回家，她買了個冰激淩給小林，一轉眼的功夫，小林就不見了。周小森以為他跑丟了，急得快哭了出來，一邊喊一邊跑，最後發現小林正趴在一家樂器行門口，安靜地聽裏麵的人彈鋼琴，那人彈的是一首班得瑞的《童年》。


  樂曲流暢悅耳，像月光一樣流瀉而出，夕陽照射在小林的背脊上，周小森看到的畫麵是一個溫柔的男孩兒在沐浴音樂的光輝。周小森想起教小林的老師曾說過，音樂對於這些孩子們是最好的治愈，而且，孤獨症譜係裏的孩子一般都是有些音樂天賦的。


  周小森很想讓小林學一些樂器，但是她實在沒有富裕的錢了，她也很體諒父母的不易，所以隻好歎著氣，想把小林帶走。沒想到小林突然推門走進琴行，在另一架閑置的鋼琴前坐下，伸出一根手指頭去，斷斷續續地也彈了一首《童年》。


  樂器行的老板、彈鋼琴的老師，還有幾位顧客都愣住了，當然最吃驚的還是周小森，她明白了自己的弟弟真的是個天才，在一天都沒有接觸鋼琴的情況下，居然隻聽了一遍，就能斷斷續續地彈出如此複雜的音樂，這簡直是太讓人吃驚了。


  如果不是周小森後來還碰到了互換身體、穿越蟲洞之類的離奇事件的話，她簡直認為可以徒手彈鋼琴的小林，就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