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繪畫鬥法
初夏的空氣溫熱而潮濕，不一會兒，學生三三兩兩帶著畫具來畫室了。
席樂匆匆將空酒瓶與水果擺出了一組靜物。孩子們都在找自己的位置，用手比劃著，眯眼規劃著自己畫的構圖，這些小竅門都是席樂教給他們的。席樂大聲道：“上課了。”
下課後，齊嘉已經等在西瓜門外了，齊嘉對席樂說：“走吧，找模特去。”
席樂和齊嘉在咖啡屋裏喝著咖啡，席樂問：“請問我們這是在找模特，還是在偷懶？”
齊嘉喝著咖啡：“當然是在找人，不是所有的找人都像你那樣，焦慮地站在樓梯口，皺著眉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眼睛珠子亂轉，讓人一看見你，就覺得你像發海報的。”
席樂無話可說，喝了口咖啡道：“好吧，彭洲現在在做什麽？他給範海下戰書了嗎？”
齊嘉眨眨眼睛：“不知道他起床了沒有，估計還沒睡醒。戰書肯定是沒下的，他的做事效率完全看心情，有時很快，有時很慢，互慢互快。”
席樂臉色難看：“真是皇…不急太…”說到這裏戛然而止，他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
齊嘉笑道：“這可是你自黑，不關我的事。還有，你不要總是絮絮叨叨不停，我們是來找人的，不是聊天的。看著窗外，尋覓目標人物，發現後告訴我，然後我去談判。”
席樂歎了口氣，目光盯著窗外。看著看著，居然讓他看到一個久違不見的人，他以前的同學陶小雨。他的心*了一下，往事浮上心頭：
大三那年，席樂的同桌陶小雨，梳著馬尾辮兒，坐在書桌前，手裏捧著珍珠奶茶，一邊吸著，一邊用大眼睛瞟著陳飛，喝奶茶的聲音很大。
席樂感到頭暈：“小雨你能不能小點聲，上自習課呢。”
陶小雨用大眼睛看著席樂，繼續吸著珍珠奶茶，就好像那杯奶茶永遠吸不完似的。
齊嘉的話打斷了沉思中的席樂，齊嘉好奇地問：“發現目標人物了，怎麽好像三魂失了六魄似的。”
齊嘉順著席樂的眼神望去，隻看到一群嘰嘰喳喳的白領女性，手提名牌包，三五成群的湧進咖啡館，其中就有陶小雨。她留著幹練的短發，一身職業套裝，青澀褪去，隻剩穩重。但是五官還依稀是少年時候的模樣，席樂是畫家，一般留意過的人，無論他們如何變化，隻要不整成另一個人，幾乎都還是認得出的。更何況是像陶小雨這樣的，對於他來說刻骨銘心的人。
齊嘉失望地問：“沒有疑似目標人物啊？難道你認為她們醜。”
席樂嚇得趕緊去捂齊嘉的嘴：“不要胡說。”
但是為時已晚，那些白領女性紛紛瞪向席樂和齊嘉。
席樂怕陶小雨認出自己，慌忙低下頭，往事又遊離回來：夏日裏的每一天感覺起來都是不真實的快，席樂完成了他的靜物色彩畫，夕陽斜下，金紅色的餘暉撫摸著畫室的每一個角落。
陶小雨看了腳邊一眼，對席樂說：“你知道有一個說法嗎？”
席樂在端詳自己的畫，不經意道：“什麽？”
“就是當你左腳的鞋帶兒鬆開時，一定是有人喜歡你了？”
席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畫中，他認為有一部分畫得不夠好，在考慮該如何修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是嗎？”
陶小雨沒有再說話，隻是失落地離開了教室。
席樂也是在準備去食堂打晚飯的時候，踩到了自己的鞋帶，差點兒摔倒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左腳的鞋帶兒鬆開了。
席樂看著空空蕩蕩的門框，陶小雨剛才從門框離開了。席樂就這麽一直盯著那門框看，感覺好像門框此時能安慰他什麽似的。
一片紅紅的暖陽下的操場上，楊樹槐樹綠得一塌糊塗，楊花槐花像雪一樣白。
陶小雨對席樂說：“畢業了，我想去S城工作，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席樂斷然拒絕：“不能，我必須留在T城。”
“為什麽？”
“我不能離開老爹老娘。”
理由很充分，陶小雨沒有再說話。
T城的夏天周而複始。
第二年的夏天，席樂在過馬路的時候，看到了對麵大街上一邊吃著冰棍，一邊行走的陶小雨，他很欣喜，想走過去問問陶小雨，她什麽時候從杭州回來了？
一輛紅色的巴士車經過，陶小雨不見了。席樂過了馬路，想去追，但是發現自己的鞋帶兒開了，又是左腳的，他猶豫了。
回家後，席樂輾轉地向同學們打聽，陶小雨是什麽時候從S城回來的？同學們都說，她根本沒去S城。同學們還給了他陶小雨的電話。
席樂當時很衝動，想給陶小雨打電話，但是忍住了，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鞋和鞋帶兒。他想等到有了房子和車，再給她打電話吧。可是席樂一直沒能擁有房子和車。
後來席樂的手機壞了，陶小雨的電話沒有了。也是因為房子和車，還有工作的緣故，席樂不肯參加同學聚會，所以再也沒見到陶小雨。
而現在，又是一個夏天。
席樂從回憶中走了出來，他沒想到，自己隻是想找一個醜女做模特而已，沒想到這個任務道阻且長，自己連青年時期的愛情都找到了，還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醜女。席樂覺得這件事情和諷刺。
席樂聽著包括陶小雨在內的白領女性們在對麵的桌子上嘻嘻哈哈，他仔細辨別著陶小雨的聲音，心髒撲通撲通的。
齊嘉問：“席樂，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席樂臉上發燒，不知該如何回答。忽然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席樂，是你嗎？”
席樂渾身的細胞都變得慌張起來，他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席樂抬頭木訥地看著陶小雨：“是我，你不是去S城了嗎？”
陶小雨目光幽怨：“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虧你還記得？”
席樂如芒在背，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陶小雨看看齊嘉，又看看席樂：“不打擾你們了。”
席樂想說：“你誤會了。”可是一想，現在說這樣的話又有什麽用？
齊嘉提醒他：“你別再低著頭了，她已經走了。”
席樂忽然扭頭尋找著什麽。那群白領女性不見了，包括陶小雨在內。席樂好像突然失去了什麽，茫然地坐在那裏如一尊雕塑。
齊嘉說：“席樂，你鞋帶兒開了。”
席樂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腳······
這時一個三十歲左右又矮又胖的女人走了進來，正方形的身體上馱著一個三角形的小腦袋，渾身都是此起彼伏的脂肪。頭發很油膩，小眼睛，扁平的草莓鼻子，焦黃的臉色。穿著一件黑白格子的大衣，像一個正在滾過來的足球。
席樂對齊嘉說：“目標出現，就是她了。”
齊嘉深吸一口氣，迎上去前去，微笑道：“這位女士，你被我們的畫家相中了，他想邀請你，給你畫一幅肖像。”一邊說一邊回頭對著席樂微笑著招招手。
席樂不明就裏，也衝著齊嘉微笑著招招手。
那個女人眨眨深陷在肉裏的眼睛：“你們是騙子吧？”
齊嘉拿出她在西瓜教育培訓中心打工時的工作證：“當然不是了，我們正規的藝術機構，誠招模特。”
那個女人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大衣：“我可不做人體模特。”
齊嘉繼續微笑：“那是當然，女士，你可以穿上你認為最漂亮的衣服，請我們的畫家給你畫一幅肖像。你想，拍攝藝術照片都要花很多錢的，更別提純手工的畫像了，你這次真是趕上了，我們將免費為你繪製。”
那女人眼睛放光，居然也有一絲美感了：“真的？什麽時候畫？”
齊嘉臉上依舊帶著一個非常機械的微笑：“一周之後，一會兒你留下你的聯係方式給我，下一步該怎麽操作，我會通知你的。”
“什麽意思啊，不就是普通的畫畫嗎？什麽叫下一步的具體操作？”
齊嘉耐心解釋道：“奧，是這樣的。這次我們搞了一個網上的直播比賽，兩名頂尖的畫家，一同為你畫肖像，勝出的人，將拿下年度繪畫大獎。對於女士你來說，這是一個爆紅的好機會。”
胖女人越聽越興奮：“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成為網紅？”
齊嘉認真道：“不是可能，是肯定會變得很紅很紅。”
胖女人激動道：“天呐，我喜歡，好的，我同意。”
齊嘉也高興道：“好極了，這位女士，請你留下你的聯係方式。”
胖女人將電話號碼給了齊嘉，然後神秘兮兮地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請講。”
“為什麽選我，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屬於那種常規意義上的美女。”
“你自己也說了，你不是常規意義上的美女，而是另類美女，就是說你很獨特。我們的畫家都是審美極強的藝術家，比起通常意義上的美感，他們更喜歡創新的與眾不同的美。”齊嘉竭盡所能地胡說八道。
胖女人信了，她雙眼閃爍著幸福的淚光，當下給她媽媽打電話：“媽媽，我被伯樂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