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閣子
兩人走出了北屋。
“你也沒宣布他死刑啊?”麻九有些奇怪地問小琴。
“就是一條賴狗!”小琴邊說邊跳了起來,飛起一腳朝一隻懸掛在廊簷下的鳥籠子踹去!
嘩啦!
鳥籠破碎,幾隻受驚的什麽鳥兒撲棱棱地飛走了,消失在無盡的黑夜。
鳥兒們,錦衣玉食的囚徒生活結束了,可以迎風鬥雨地自由飛翔了!
麻九甩出手中的石子,廊下的兩盞紅燈熄滅了!
兩人沿著回廊朝房東的月亮角門走去,屋裏傳出了一陣陣的哭聲,這哭聲有點假。
兩人進入了裏邊的一進院子。
這院子的建築和剛才的院子很相似,隻是庭院裏多了一些低矮的果樹,還有很多的盆栽植物與花草,一排排一列列的,多數已經枯萎凋零了。
可以想象,要是在春天和盛夏,這裏應該是百花齊放,萬木崢嶸,花香鳥語,彩蝶翩翩,別有一番景色了。
西廂房人聲鼎沸,吵吵鬧鬧的。都是一些大男人的聲調,好像有人在掰腕子較勁,其它人在加油起哄。
一個與肩部齊高的小房子坐落在東廂房的門口,它平頂,有八尺左右的見方,它左右兩側都有門窗,前麵也有大大的窗戶。
小房子是實木做成的,外牆壁雕刻著仙鹿和仙鶴,花鳥魚蟲,雕刻的東西塗染著相應的顏色,在夜色下也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小房子的四角向前後露出兩尺多長的小碗口粗的圓木,圓木削成了中間稍細兩頭略粗的形狀。
麻九小琴正觀察小房子的結構呢,東廂房的大門突然打開了,麻九輕輕拉開小房子的門,兩人躲進了小房子。
小房子裏麵有點黑,借著窗戶射進的微弱的天光,勉強可以看清裏麵的東西。牆壁地麵棚頂都很柔軟,似乎貼了毛氈子,牆壁和棚頂摸起來還很絲滑,顯然裝飾了錦緞。
小房子裏有兩排臥榻,前排的臥榻上鋪著棉被,棉被上還鋪著毛皮,觸摸的感覺像是貂皮,溫暖柔軟爽手。臥榻還有一個高高的靠背,也被包裝得很柔軟。
後麵的臥榻比前麵的略高,上麵鋪著幾個大大的棉坐墊,它的靠背也挺高。
房門正對著前麵的臥榻,麻九小琴進來後就坐到了前麵的臥榻上。
真舒服,要是躺著就更好了。
麻九剛剛斜身倒下,小琴就捅了一下麻九:“快看!快看!”
麻九透過小房子前麵破損的一處窗戶紙,看到從東廂房裏陸續出來了一些人。
腳步噠噠,環佩叮當,是一群女人!
前麵兩個婢女打著燈籠,後麵是兩個婢女攙扶著一個身披毛皮大氅的老婦人,再後麵是兩個婢女手捧紙錢紙元寶紙羊紙馬和香燭,還有一個大臉婢女手捧香爐,一個婢女手提竹籃,估計竹籃子裏裝的是供品。
打著燈籠的婢女引領著後麵的人朝小房子走來。
壞了!
這門口不應該有這樣的小房子,這分明是一頂特製的大轎子,剛才聽到一群人說什麽“出城”“祭祖”,難道這位老婦人要出城?
打著燈籠的婢女已經走到了小房子的門邊,就要伸手拉門了!
麻九拽了一下小琴,兩人趕緊從前麵的臥榻上下來,鑽到了後麵的臥榻底下,躲了起來,好在地上鋪著毛氈子,兩人躺在地上,還挺舒服。
房門打開了,一絲昏暗的燈光照了進來。
“太婦人,您先登閣呀!”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不著急,我在這裏喘口氣···,年紀大了,走兩步道就喘得厲害。你們先把要帶的東西,那個···弄上閣去吧!”太婦人慢條斯理地說道。
“遵命!”
婢女們齊聲答應著,像百鳥齊鳴,十分悅耳。
原來這個小房子叫閣呀,真會起名,不會是指閨閣吧?
不會,明明婢女管這老太太叫太婦人嗎!
紙羊紙馬成串的紙錢紙元寶香燭被放在了閣子裏的後榻上,還有裝著供品的竹籃子也放到了後麵的臥榻上,麻九小琴頓時有一種壓抑感,好像被活埋了,有點喘不上氣。
太婦人站了一會兒,終於在眾人的攙扶下登上了閣子,那名手捧香爐的大臉婢女也登上了閣子,閣子在微微顫動,一股刺鼻的香氣彌漫了整個閣子。
一盞燈籠拿進了閣子內,放到了臥榻前麵的小幾上。
太婦人斜臥榻上,頭依著靠背,一身錦衣,滿頭珠翠。
婢女手捧香爐,坐在榻邊。
“把香爐放下吧!給我捶捶背!”太婦人說道。
“遵命!”婢女答應著。
麻九聽到了輕輕的拍打聲,像微風細雨,像潺潺流水。
一陣陣舒坦的哼哼聲也鑽進了麻九的耳朵。
麻九把手放在小琴的大腿上,輕輕捋動著···
突然,手背被掐了一下,疼得麻九趕緊收回了手。
外麵傳來了開門的響聲,隨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直奔閣子而來,最後在閣子旁停了下來。
麻九似乎聽到了粗大的呼吸聲,聞到了汗臭味。
“都準備好了嗎?”一個漢子甕聲甕氣的聲音。
“準備好了,太婦人已經入閣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說道。
“開始!”漢子發出了命令。
一陣吱吱嘎嘎的響動,閣子一陣輕顫!
難道在捆綁轎杠?麻九剛才注意到了,這個小閣子四角可是有轎轅子的。
響聲結束了。
“稟報太婦人,可以起轎了嗎?”漢子問道。
“告訴他,走吧!不早了!”太婦人對大臉婢女說道。
“太婦人吩咐了,起轎吧!”大臉婢女大聲說道。
“起···起···起···喜鵲落滿紅房脊!”漢子高聲喊道。
隨著一陣吱吱紐紐的響聲,閣子緩緩地升了起來。
粗大的喘氣聲更加明顯了!
“轉···轉···轉···一路更比一路寬!”漢子喊道。
閣子在輕輕蕩漾中前行著,大臉婢女仍然在給太婦人輕輕捶著背,昏暗的燈光塞滿了小小的閣子,紙羊紙馬紙錢隨著閣子的輕輕搖動,發出輕輕的響聲,像微風輕拂著枯幹的樹葉。
走了半盞茶的功夫。
“停···停···停···腳踩黃金硌的疼啊!”漢子喊道。
閣子緩緩地停了下來,但是並沒有著地,麻九小琴屏住了呼吸,同時提高了警惕,準備應付什麽突發情況。
“奴才高升叩見太婦人,稟報太婦人,給您準備了一頂小轎,兩匹駿馬,夠用嗎?”一個太監嗓謙卑的聲音傳來。
這不是剛才陪城南同泰堂喬老出去的太監嗓嗎?看來他很可能是管家。
太婦人一揮手,大臉婢女打開了閣子門。
一副瘦臉鷹鼻出現在昏暗的燈光裏,正是麻九剛才看到的陪同喬老的管家。
“一頂小轎···兩匹馬···那個···夠用了···叫大牛二牛跟著吧,他倆功夫好點···,叫蘭香碧玉跟著吧,其它人···都回吧!”太婦人身形未動,甚至連頭也沒扭動地吩咐道。
“老奴知道了!謹遵太夫人吩咐。”瘦臉管家高升哈腰說道。
“大牛二牛上馬!蘭香碧玉上轎!你們兩個,前邊打著燈籠!隨太婦人出發!”瘦臉管家高升朝身邊的一行人吩咐道,他又派兩個普通家丁在前麵打著燈籠照明。
“行···行···行···鵬程萬裏會蛟龍!”漢子大聲喊道。
漢子的話音一落,閣子又悠悠蕩蕩地前行了!
身後傳來了踢踢踏踏的馬蹄聲,麻九仿佛看到一頂小轎兩匹駿馬尾隨而來。
“太婦人沒帶真金白銀吧?今天咋這麽沉呢?”一個聲音悄悄地說道,聲音雖小,麻九還是聽得真切。
“咋地?挺不住了,昨天晚上的花酒喝多了吧?一杯花酒少根筋,十杯花酒滿地噴,一次擁抱少隻手,十次擁抱不會走。”另一個聲音陰陽怪氣地說道。
“去你的,瞎掰啥呀!你以為我是你呀!有一兩,喝一斤,鞋拔子挖樹根。”
小琴聞聽此言,噗嗤一聲,居然笑出了聲。
好在同時,後麵的一匹馬恰好打起了噴嚏,把小琴的笑聲掩蓋了,淹沒了。
難道說,馬兒也懂得人語?聽出了可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