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脫身
閣子慢慢悠悠地前行著,繩索的吱扭聲,家丁轎夫的喘息聲,腳步聲,馬蹄聲,街邊的犬吠聲,交織在一起,灌入了麻九小琴的耳朵。
兩人靜靜地躺在臥榻之下,臉部朝上,麻九在外邊,小琴在裏邊。
一隻紙羊腿伸出了臥榻之外,呈現在麻九的眼前。
麻九向下挪了挪,稍微屈了一下腿,避開了翻蹄亮掌的討厭的紙羊腿。
麻九閉上了眼睛,眼不見,心不想,意不亂!
一股小琴特有的氣息傳了過來,沁入了麻九的心脾,麻九扭過頭來,臉朝向前麵的臥榻。
一看麻九轉過了身,還向下委去,小琴也側過身來,和麻九保持一樣的姿勢,她伸手一摸,摸到了麻九的頭頂,頓時心血來潮,繃起中指,就彈了麻九腦袋一下!
“幫!”
聲音清脆,麻九一驚,猛一抬頭,碰到了紙羊羊腿!
嘩啦嘩啦,一陣聲響!
恰好趕上閣子顛簸,聲音被淹沒了不少,不過,還是引起了太婦人的注意。
“閣子裏有···有···有耗子嗎?”太婦人有些不安地問大臉婢女。
太婦人支支吾吾的幾個“有”字,可把麻九下了一哆嗦,以為老婦人發現了他們呢!
“回太婦人,奴婢徹徹底底檢查過閣子,應該沒有耗子什麽的,是道路不平,閣子晃蕩的。”大臉婢女邊說邊伸手把紙羊向臥榻裏麵推去!
大臉婢女的大長袖子都刮到麻九的臉上了,一股香氣直往麻九鼻孔裏鑽!
這是用什麽香料熏製的,咋這麽刺鼻呢!
······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外麵傳來了喧鬧聲。
“還搜東街呀!都折騰這麽長時間了,說不定早就跑了!”
“搜就搜唄!趕巧還能有銀子呢!二十兩,二十兩啊!”
“做夢去吧!就你那兩下子,保住小命就不錯了,還想銀子呢!真是小耗子去抓大老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照照咋地,比你清秀多了!”
“掃帚眉,短命鬼,還自吹自擂呢!”
一些壯漢的聲音傳了過來,顯得有些嘈雜。
難道走到城門了?
要是城門就是北門了!
麻九一翻身,趴了起來,向前爬去,捅破窗戶紙,抬頭向外望去。
街上燈火通明,到處是火把,鬼子大兵一堆堆一簇簇的,很散漫,像是剛剛完成什麽行動,在休息待命一樣。
確實到了城門了,高高的城門關閉著。
“站住!這麽晚了,出城的是什麽人?”一個僵硬的聲音問道。
“你他媽沒長眼睛啊!這是知府衙門的閣子,全通州就這麽一個!衙門太夫人要出城祭祖,打開城門吧!”一個牽著黑馬背著大砍刀的黑黑漢子說道。
這應該就是太夫人說的家丁大牛了!
“這···這···”聲音支吾著,麻九循著聲音看去,一個著裝古怪,不兵不民不官不吏的人,頭戴皮盔,身著軟甲,腰係鐵索,手拿齊眉棍,正被大牛震懾得不知所措,呆呆站在那裏。
這時,一個身披紫色袈裟手握大長鼓槌的漢子走了過來,在城門兵的耳邊說了什麽,城門兵點了點頭,大喊一聲:“開門!”
他嘩嘩的!
又是巴桑!
他怎麽像幽靈一樣呢!
就是他引來的鬼子兵,才把麻九小琴逼進了水井暗道!
你們今天人多,不!是狗多!老子暫且放過你,早晚有一天你害死小青小紫小黃狗剩子小鐵蛋的仇恨一定要報,血債要用血來還!
胖巴桑,騷和尚,你等著!
大門吱吱嘎嘎打開了,門釘耀眼,門環叮當,門軸吱嘎!
閣子出城了!
一片靜謐,一片黑暗,一片寒意!
有的,隻是腳步聲,馬蹄聲,喘息聲!
太夫人在臥榻上打起了呼嚕,大臉婢女也成了磕頭蟲!
麻九捏了一下小琴的鼻子,立刻遭到了小琴的反抗,手背被她抓撓了一下,火燒火燎的疼!
麻九一翻身,壓在了小琴的身上,臥榻的高度,正好幫了麻九的忙,麻九後背緊貼臥榻的底部,牢牢地把小琴壓在了下麵!
沒等麻九找到感覺呢,就被小琴頂了起來,後背越來越疼,床榻搖搖晃晃!
嘩啦啦,嘩啦啦,一陣紙響!
麻九一側身,向兩個臥榻中間地帶倒去!
小琴猛然收回了小手,給麻九來了個跌落!
麻九伸手支撐身體,險些磕臉啊!
這小姑娘,不懂享受啊!
這小姑娘,不會遊戲啊!
這小姑娘,咋不體諒人呢?
這小姑娘,咋這麽蠻呢?
“呸!”
小琴吐了麻九一臉口水!
麻九楞了一下,用手抹了一下臉。
一股甜絲絲酸溜溜的味兒,咋比酒還有味比酒還有勁呢?!
過了有半個時辰······
“晚上酸梅湯···那個喝多了···肚子···脹脹的。”太夫人醒了,在臥榻上扭動著身子,一副難受的模樣。
“叫他們停下來,那個···方便一下吧!”大臉婢女說道。
“也好,停下吧!”太夫人無奈地說道。
大臉婢女敲了敲閣子門,大聲說道:“停下!停下!”
“停···停···停···半夜北鬥更光明啊!”漢子喊道。
閣子減慢了速度,慢慢停了下來。
“落轎!落轎!撤去這邊轎杠!”大臉婢女說道。
閣子落地了,一陣響動,顯然在撤去轎杠。
外麵沒有了動靜。
大臉婢女推門走下了閣子:“你們,大老爺們,都上大道那邊站著去!蘭香碧玉過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了!
“馬上的,你們咋不動呢?下馬!站道邊去!”大臉婢女喊道。
“都轉過臉去!可惡!”大臉婢女生氣了。
大臉婢女都安排完了,便走上閣子,和蘭香碧玉把太夫人扶下了閣子,走下大道方便去了。
機會來了!
原來打算到了墓地再見機行事,因為對方不但有十個家丁轎夫,還有兩個據說武藝不錯的騎馬家丁,脫身肯定沒問題,就怕麻煩。
這回行了,這些大老爺們都一邊涼快去了,麻煩一點也沒有了!
麻九小琴趕緊鑽出了閣子,直奔小轎後麵的兩匹黑馬而去!
抓韁繩踏馬鐙扳馬鞍飛身上馬!
兩匹黑馬調轉馬頭朝通州方向駛去!
“有賊!有賊!“
”站住!站住!”大牛二牛高喊。
“當啷!”
“噗拉!”
麻九回身撇出了兩枚石子,一枚打在了大牛身後的大砍刀上,一枚打在了大臉婢女拎著的燈籠上!
燈籠頓時破碎熄滅了,嚇得蹲在地上方便的太夫人一下坐在了屎尿窩窩裏!
麻九小琴馳馬飛奔而去,抬轎的家丁們都微微轉動脖子,側目朝麻九小琴望去,他們的脖子似乎負重千斤萬斤,轉動一點都要使出巨大的力氣。
是啊!轉動多了,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就可能被趕出知府衙門,飯碗就砸了!
強大的心裏壓力,使得他們的脖子發生了故障,轉動艱難了!
大牛二牛朝麻九小琴追趕了幾步,一看追趕無望,兩人撲通一下,坐到了地上,哀嚎起來!
狗仗人勢,以前作惡多多,今天算一次小小的報應吧!
麻九小琴撥轉馬頭,下道朝城西木碗會的老營奔去!
兩匹黑馬在覆蓋著一層薄薄積雪的田野裏哢哧哢哧地行走著,一會兒是苞米地,一會兒是棉田,一會兒是高粱地,馬蹄飛舞,踢得殘留的莊家秸稈東倒西斜碎屑橫飛。
夜半更深風兒涼,
鐵蹄翻飛野兔慌。
老鼠房頂春雷滾,
孤鴉羨慕人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