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等待
麻九吹滅了桌子上的蠟燭。
淡淡的月光映照在窗戶上,屋裏的光線很暗淡,很朦朧。
隱約可以看見屋子的大致輪廓,麻九抬起手來,窗戶紙透過的微光,射到了手上,手指很清晰。
裏屋傳來了吱嘎吱嘎的聲音,估計是哪位女俠在移動椅子,身子不抬起來,不弄出動靜才怪呢!
麻九輕輕咳嗽了一聲,帶著一絲嗔意,對女俠們提出警告。
裏屋也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聽音色,好像是婉紅,畢竟和婉紅相處的時間較長,聲音更加耳熟。
接著,就是一片沉寂。
外麵也是一片沉寂。
客棧的客人們早就休息了,況且,似乎客人也不是很多。
麻九把濕毛巾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懷裏抱著金龍劍,背靠著椅子背,兩隻眼睛盯著窗戶。
這個屋子是朝南的,現在月亮正在頭頂,如果從房簷上下來人的話,應該有影子映射到窗戶上。
如果有人站在窗子前,窗戶上也會有影子。
麻九豎起耳朵,諦聽著窗外的一聲一響。
視覺雷達,聽覺雷達。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接著,犬吠聲連成一片,粗粗細細,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急急緩緩。
良久方停。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緩流淌,麻九大腦裏似乎一片空白,但,又似乎眼前跳動著一些人影,一些音容笑貌。
有薑盆主古銅而嚴肅的神情,有胖和尚巴桑那猙獰的淫笑,有曲州百花園歌女小紫彈奏的天籟之音,有土地廟裏婉紅披頭散發的形象,有神蚊教囚車裏小琴那渴望的目光,有白雲山上鐵籠子裏李靈兒那從容的神態······
偶爾傳來遠處更鼓的響聲,很沉悶,很疲憊,很萎靡。
月光已經嚴重西斜了,感覺窗外的東邊變得暗淡,西邊依然白亮,麻九沐浴在窗戶灑下的月光裏,月光很不完整,被窗格子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白亮中布滿淡淡的陰影,仿佛破碎的白布。
頭上的爐筒子已經不再散發熱量了,看來爐火早就熄滅了,屋裏漸漸冷了起來,連窗戶上的月光似乎也在打著冷顫。
裏屋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還有輕輕的腳步聲。
三位女俠弄啥呢?
麻九輕輕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裏屋的門口,看到三位女俠並排坐在窗前,共同披著一個大被,隱約可見被服是紅色的被麵,刺繡的圖案看不清楚。
真知道好歹呀!
兩支鐵槍立門戶,一雙棉被抗寒涼。
窗前排列花朵朵,夜半無聲有暗香。
麻九回到了自己的陣地,開始吐納,向四肢運氣,推動體內氣血的循環,使得氣血快速運動產生熱量,跟前沒有能夠引起熱血澎湃的外因了,隻能靠自己了。
裏屋傳來了一陣呼嚕聲,三種不同的呼嚕聲。
從呼嚕的強度和高低變化上看,是人為製造的假呼嚕。
麻九小的時候,聽到家裏老人睡覺打呼嚕,覺得挺好玩的,也挺羨慕的,挺好奇的,經常學著老人打呼嚕。
假呼嚕的最大特點就是發聲清脆,不含糊。
真正的呼嚕應該是含含糊糊的。
有意識弄出的聲響當然沒有無意識發出的聲音自然了。
矯揉造作總是有痕跡的。
裝腔作勢隻能糊弄缺少經曆的人。
麻九也打起了呼嚕。
不過,是小呼嚕。
聲音太大了的話,窗外的動靜就聽不清楚了。
呼嚕吐納的完美結合。
裏屋的呼嚕漸漸消失了,麻九也停止了呼嚕的模擬。
屋裏再一次陷入沉寂。
無邊無際,就像漆黑的夜空。
突然,窗外傳來了一些響動!
沙沙,沙沙,沙沙···
像什麽人在走路,腳抬不起來,和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音。
麻九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握緊金龍劍,蹲在窗花台前,捅破窗戶紙,向外觀看。
淡淡的月光下,一個蹣跚的身影從西廂房的房簷下朝正房走來,朝麻九幾人居住的客房走來。
此人有些背對著月光,麵孔隱藏在自己的影子裏,根本看不清,連麵部輪廓都是模模糊糊的。
但,從走路的姿勢和此人的穿戴,麻九一眼就認出來了,原來是客棧裏的服務員,就是來送飯和收拾碗筷的老媽媽。
隻見老媽媽走到麻九等人的窗戶前麵,就在花轎的旁邊,停下來,轉過身去,解開褲子,蹲了下去。
下麵露出了一堆雪白。
麻九不能再看了。
接著,傳來了一陣小河流水的聲響,不過,聲音很急,更像一首急促的哨子聲。
看來,人雖然老了,歌聲不減當年。
聲音總算漸漸變小,最後,戛然而止了。
一首長長的歌。
女人特有的歌喉。
可以令男人充滿無限的遐想。
麻九在等待著老媽媽的腳步聲。
半天,沒有聽到沙沙的腳步聲,不過,似乎有負重的喘息聲隱隱傳來。
麻九趕緊捂住了鼻子。
俗話說,煙酒不分家,這玩意鬧了半天,也不分家呀!
兩個門距離太近了,難免結伴同行啊!
臭味相投!
老媽媽也真是的,是不搞錯地方了?
應該迷迷糊糊地走錯了方向,應該朝南,結果朝北走,憋不住了,不得已為之。
隻要不抬頭,到處是貓樓。(貓樓就是茅房)
雖然捂著鼻子,麻九似乎也感受到了不良的氣味。
這應該是心裏作用。
有點和望梅止渴的道理差不多。
終於又聽到沙沙沙的腳步聲了。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麻九鬆了一口氣,但,胸口出現了奇怪的感覺。
有點壓抑,仿佛有排解不了的麻煩一般。
有些東西礙眼,瞅著就別扭不舒服,有些東西鬧心,跟它距離近了就惡心排斥它。
自己身上的東西也不都是好的,從某種角度看,人其實也是製造垃圾的機器。
吸取精華,擯棄糟粕,才能健康成長。
屋裏越來越冷了,窗戶也越來越暗,似乎有絲絲的冷風從窗戶細微的縫隙中鑽了進來,輕輕撲向麻九的麵頰。
這就是寒氣。
頭頂突然出現了響聲,是爐筒子發出的。
叮叮當當,劈劈啪啪,窸窸窣窣。
有金屬的撞擊聲,有細碎的柴草摩擦爐膛的聲音,有木柴撞擊爐壁的聲音。
顯然,是什麽人在隔壁點爐子,後半夜了,爐子早就熄滅了,有人要重新生火。
聲音響一陣就停止了,很快就傳來了火苗的呼呼聲,這個爐子還挺好燒的呢!
麻九站起來,把寶劍靠在窗戶台上,雙手靠近爐筒子,想取取暖。
有股溫暖的氣息撲向麻九的雙手。
又是一陣響動,像是有人揭開爐子蓋,向裏麵添加木柴的動靜。
火苗的響動消失了,爐筒子涼了下來,一股生煙的氣味從爐筒子的接縫中湧出,撲向麻九的麵頰,同時也向屋裏擴散。
這煙有股特殊的味道,那辣味很濃重,似乎還有淡淡的苦味。
有點刺激嗓子,麻九把濕毛巾悟在了口鼻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