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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連山果

  君離活活吐到了虛脫,別的人也沒多好。


  在眾人大吐特吐完後辛箏表示可以走了。


  君離問:“這些孩子不送回家嗎?不過他們有的那麽小,也不止能否記得家在哪?”


  辛箏看君離的眼神如看白癡,奈何這個白癡是個盲人,看不到她的眼神。“誰告訴你這些孩童是被拐來的?”


  君離不解。“不是拐來的難道還是買來的?”


  辛箏頜首。“不僅是買的,多半還是從孩童的父母手中買的。”


  君離露出了悚然之色。“虎毒不食子。”


  “隻是還沒到生存必須的時候。”辛箏不以為然。“史書之上那諸多的易子而食字眼你難道沒深思過嗎?不管是出於高尚還是卑劣的原因,都充分證明了一件事,子嗣於父母而言,本質就是一筆財富。就算史書之上太遙遠,這一路走來,那些奴崽可不遠。”


  何謂奴崽?


  答曰,偏僻的地方,年紀最大的孩子是一家之主,後麵所有的孩子都是最年長子嗣的奴隸。


  老大會成婚生下子嗣延續血脈,後麵出生的孩子則是做為前者的奴隸,男嗣不允許孕育後代,為前者創造和積累財富,必要時,自己也能成為換取錢糧的食材,女嗣則賣到別的人家做生孩子的女奴。


  同一對父母生下的孩子,為何待遇差異如此之大?

  答曰,對於父母而言,血脈能夠傳遞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別的都並非最重要的,是可以犧牲的,包括子嗣本身。


  地窖裏的孩子若是送回各自的家裏,辛箏有十成的把握這些孩子最終的結局是釜中肉糜。


  君離沉默了須臾,問:“我們若將他們扔在這,他們活不了的。”


  辛箏道:“他們本就活不了了,我們救不了他們。”


  君離聞言毫無驚訝之色,他已經領教過一回辛箏在這方麵的思維了。


  為了避開盜趾軍,也為了比盜趾軍快一步,不然盜趾軍將貴族都殺光了,他們還求助個鬼?因而這一路上辛箏挑的路都是距離最近的路,至於偏僻不偏僻,好不好走,不在考慮中,期間翻山越嶺是常事。


  在昆吾山脈東邊的一處山裏一行人遇到了一個老嫗,那是難得的一個沒想弄死他們加餐的人,也可能是因為打不過,因而在辛箏借宿後並未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老嫗住的地方是一個山洞,隻有她一個人。


  借宿時眾人也了解到了老嫗的事——難得遇到一個不需要殺的人,自然想說幾句。


  老嫗的兒女一個病死了,另一個則和她的丈夫一樣,都讓大蟲給吃了,那片山區多大蟲,大蟲食人是很尋常的事,她家還算好的,還剩了一個而非全都讓大蟲給食了。


  君離不明白山裏既然這麽危險,為何不去城邑聚落裏生活。


  老嫗表示,她家原本就是在丘社裏生活的庶農,隻是後來逃到了山裏生活。


  雖然山裏有大蟲,但她並不想回去,哪怕丘社裏有比山洞要舒適的屋舍居住,但苛捐雜稅太多了,不如在山裏好,至少日子還能過下去。


  對於老嫗的事,眾人的反應不一,普遍是覺得老嫗腦子有毛病,山裏都有大蟲食人了,哪裏能活下去?回去後固然要負擔稅賦貢助,至少沒有食人的大蟲。


  君離不覺得老嫗有毛病,隻是覺得苛政猛於虎,都把人給逼得覺得麵對大蟲都覺得是好日子了。想幫老嫗做點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幫不了。


  辛箏的反應是最奇葩的。


  走的時候辛箏用山裏的一些草藥配了一帖藥送給老嫗。


  藥效很好,能讓人沒有多少痛苦就結束生命,她覺得老嫗以後應該用得著。


  老嫗一點都不生氣的收下了。


  如辛箏贈了老嫗安樂死的藥一般,真讓她幫這些稚童,她的做法多半是助人速死。


  君離道:“我想幫他們活下去。”


  辛箏聞言露出了似笑非笑之色。“你想養他們?我勸你還是別害人了。”


  君離生氣了。“我能幫助他們。”


  辛箏道:“你的錢財從何而來?你的錢財是氓庶的血汗,你用氓庶的血汗去養幾個本不該他們供養的孩子,慷他人之慨也就罷了。但你的開銷增加,氓庶需要負擔的稅賦貢助也會隨之增加,人本來就活得很辛苦了,你何苦逼死他們?”


  君離愣住了。


  辛箏見了也服了。“你方才莫不是真的想養這幾個孩子?”她隨口說說而已,這不諳世事的白癡還真準備這麽幹?

  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這麽毒?一定要人去和大蟲做鄰居?


  君離道:“我會想到辦法的。”


  辛箏隨口表示隨你,如果實在想不到辦法的話可以讓她來下手,保證快準狠,不會讓人感覺到痛苦。


  君離堅定的拒絕了辛箏的善意,雖然一時半會還是想不到辦法,但還是將幾個稚童帶上了船,暫時想不到,可以慢慢想。


  君離在船上的時候終於想到了一個不會傷害任何人的辦法。


  把那幾個孩子送去連山城。


  辛箏一臉無語,不給沃西的氓庶增加負擔所以就給連山氏族地的氓庶增加負擔?


  “不會增加負擔的,連山城講究一日不牢一日不食,連山城不會讓她們吃白食的。”君離道。


  神裔氏族的人能夠頓頓飽食接受教育是以自己死後所有家產歸公來交換的,但非神裔氏族卻居住在連山城的人要拿什麽來換飽食?不用付出?想太多了,你吃多少,神裔氏族必定要你幹多少活。


  “好想法,你可知青水離連山城有多遠?”辛箏問。


  “我知道很遠,但我沒法將他們留在青水,他們不可能在青水活下去,除非我將他們予人為奴,但奴隸.……”自奴隸軍出來,他對奴隸什麽生存境遇已經有了深刻的了解,做不到送人入火坑。


  辛箏道:“那你要如何將他們送去連山城?”


  “等安頓下來了我會尋連山氏的聯絡點寫信。”


  辛箏無言。


  好吧,投胎技術好也是一種本事,不管做什麽事,父母也是一種本錢,既然是本錢,自然是能用則用,不可放著發黴。


  別人或許能諷刺一下君離,但自己.……若非投胎技術好生為辛襄子與黨氏之女,也不可能飽食終日且能接受教育,大概率以釜中肉糜做為人生的終點。


  青陽邑原非青陽國的國都,是青陽國發展起來原來的都城不太合適了新建的,也因著遷了都,而彼時國和都是同一個意思,因而青陽國的名字也跟著變成了青陽國。


  青陽邑的格局走的是傳統流,城和郭是分開的,兩者之間有一麵城牆連接,城中住貴族與公族,郭居住氓庶。


  郭有十座門,貴者走貴道,賤者行賤道。


  因著沒有儀仗,信物也不好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即便拿出來,城門小卒也不可能認識,因而辛箏等人想進青陽邑隻能走氓庶走的小門。


  辛箏毫無心理障礙的去排隊了,少年們.……氣悶的跟著排隊,長這麽大,他們幾時入城走過小門?


  氓庶的數量很多,而小門一次能通過的人很少,相對而言,隊伍排得很長,讓辛箏有些詫異。


  氓庶們也不是每天都會出入城門的,城門每日出入的人口普遍為商旅,而商旅是一個危險的職業。


  貴族不屑於與賤民做生意,因而都是走的搶和抄家路線。


  商旅如果想做成生意而非客死異鄉,隻一個選擇:選擇依附貴族,自己經商所得,貴族吃肉,自己喝點湯。


  隻有後台夠硬才能在多國之間往來而不被搶。


  帝國的商貿可想而知,哪怕是青陽邑這樣的巨城大邑,城門的人流量也不可能出現人頭濟濟的情況。


  進城是要繳城門稅的,誰會閑得沒事進城?


  這門口的人是否太多了?而且,排隊不應該是排成一條龍嗎?怎麽前麵有一片是圍著的?不怕被城門卒給抽兩鞭子嗎?

  辛箏大概能猜到這是在看什麽熱鬧,但什麽人在城門口搞熱鬧居然還沒被抓起來?


  要麽是有足夠身份地位的奇葩,要麽就是奇人異士。


  不管是哪種辛箏都有好奇心,或許有什麽特殊的才華,若是有用就更好了。


  鑒於此辛箏跳了起來,踩著人頭人肩膀跑到了圈子內圍。


  熱鬧的源頭屬於兩者兼而有之,那是一個穿著紮染的銀藍色服飾的年輕女子。


  染色是一項技術活,因而看一個人身上穿的衣服顏色和染得如何是能看出其出身地位的,女子身上的衣服染色染得極為完美,自上而下,顏色由淺變深,有一種極為華美的感覺。


  莫說普通富戶,便是尋常貴族都染不出這樣的布料。


  不過比起衣服染色技術,更讓辛箏側目的是女子的外形,該纖細的纖細,該豐滿的豐滿,容貌更是如詩如畫,仿佛天人,仿佛與君離有四分像。


  不是仿佛四分像,是的確有四分像。


  這位美得如詩如畫的女子正在為人卜卦,辛箏很有節操的等人卜完了正在卜的這一卦才抬起爪子招手。“美人,你可認識少昊君離?”


  美人聞言抬頭望向辛箏,迎眸一笑,似有百花盛放。“那是我的兒子。”


  辛箏:“.……”美人你看上去撐死也就二十二三吧。


  誠然,人族十歲就能結婚生孩子了,貴族為了聯姻,十一二歲就結婚的也大有人在,但神裔氏族對此是深表鄙夷的,認為未滿二十歲就結婚是童婚,是變態所為。神裔氏族這種觀念也一直都讓人懷疑他們堅持族內婚是否因為結婚太晚,外族人都已婚,而神裔氏族的驕傲又不願做小,幹脆內部消化。


  不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保不齊這就出了一個十歲生孩子的呢。


  若是如此,倒也不難理解君離目盲了。


  根據青婧閑極無聊的調查研究,人族男女未滿十六歲生的孩子,十個至少夭折九個,剩下一個是注定英年早逝的悲劇,附注,英年早逝的前提是建立在生在貴族家庭,有著良好的生存環境,受到精心照料,不然仍舊是夭折。


  早婚早育容易導致早產難產,不管哪個都很容易引發各類先天問題,君離運氣還算好的,隻是目盲。


  辛箏一邊感慨著一邊去看君離,發現君離的表情頗為.……驚訝,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異的事一般。


  你老娘千裏尋子,就算不感動也不用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吧?


  雖然從昆陰平原跑得了虎跳峽,又從虎跳峽跑到了青水中下遊的青陽,但連山果到的時間比辛箏一行早多了,辛箏到的時候她都在青陽的城門口擺了十天的卦攤。


  察覺到兒子走的不是山北路線時,而山南路線太長,範圍太大,連山果幹脆跑到青陽來守株待兔了。


  走山南路線肯定得經過青陽,除非打算來個雙足丈量山南路線長度不走水路。


  因著先到,連山果連落腳的地方都準備好了,避免了眾人去擠簡陋的逆旅。


  長途跋涉三個月後最舒暢的事是什麽?

  不是醇酒美人,也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熱騰騰的熱水浴。


  連山果將人帶回落腳的宅子時熱水便已準備好,所有人都泡了一個舒服到骨頭酥軟的熱水澡,跑到了水涼為止,除了君離。


  城門時母子倆那詭異的氣氛讓人能看出來這母子倆關係有些特別,因而對於君離不好好享受熱水浴而是洗幹淨了便離開並未開口問什麽。


  九州大地上,哪家宮室沒點陰私,雖然同生共死三個月,但他們的關係還沒好到能互訴家族陰私的程度,也永遠都不可能到那個程度。


  君離披著濕頭發走到連山果住的房間時不出所料的看到她沒休息,屋裏擺了食案,食案上擺著一盆野菜一鼎麋鹿肉,地上還有盛酒的罍。


  “來了,要不要吃點。”連山果招呼道。“不是自己的地盤,沒法弄得太豐盛,湊合一下。”


  君離在茵席上跽坐,雖然野菜和麋鹿肉都是他喜歡的,也做的很香,但這會兒真的沒什麽胃口。“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都失蹤了,你說我為何在此?”連山果無語道。


  君離無言。


  連山果笑著捏了捏兒子的臉蛋。“你對自己真沒信心,你可是我的寶貝,你有事,我怎麽可能不加理會?”


  君離冷淡的道:“我出生後你足足八年沒探望過我一次。”


  連山果一時沉默。


  那會兒不是和少昊旅離婚離出了仇,被禁止踏足沃西半步嗎?


  雖是有原因的,但這原因和少昊旅有關,連山果不免難以開口,當著兒子的麵說兒子他父親的不好,哪怕是真的不好,總歸是感覺不好。


  君離繼續道:“為何不告訴我是阿父下了禁令不許你踏足沃西?”


  連山果歎道:“雖然我和你阿父離婚離成了仇家,但這隻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不能成為將你給牽扯的原因。”


  君離聞言不由怔了下,頗為不解:“你當年為何要和離?”


  “婚姻乃一輩子的大事,自然要找個合心意的,你阿父很好,但我對他並無與之生活一生的渴望。”連山果感慨著總結。“我和他隻適合當情人。”


  君離聽了並未覺得連山果的邏輯有什麽問題,連山果就是這麽一個肆意任性的人。


  少昊旅臨終時想見她最後一麵而解除了禁令,這家夥愣是能為了置氣拒絕在少昊旅咽氣之前踏入沃西。


  “既如此你當年怎會和阿父成婚?”君離不解。“阿父雖是沃州牧,但你終究是神裔氏族的成員,他不會也不可能逼婚到你頭上。”


  若能以權勢壓人,少昊旅也不至於和連山果那麽快就一拍兩散。


  連山果道:“我不嫁,你就是私生子了。”


  君離頓覺稀奇。“我倒沒看出你在意過所謂的名分。”


  神裔氏族不管是婚生子還是非婚生子都不能從父母處繼承任何財產,大家都沒有繼承權也意味著公平。


  兄弟鬩牆,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富貴迷人眼,權力迷人心,如果大家都得不到,且一開始就清楚自己什麽都得不到,自然鬧騰不起來。


  神裔氏族內部,婚生子和私生子的地位可以說是真正的平等,至少成年前是如此,成年後則是看各自的能力。


  在這種環境中長大,連山果並不像世人一般對嫡嗣、庶嗣以及私生子有清晰的尊卑認知,在她的認知裏,父母的私生子和自己是手足,是一樣的。


  連山果輕歎。“我不在意,但世人在意。”


  “你幾時在意過世人的目光?”君離有點懷疑對方在耍自己。


  出身旁支,沒有封地沒有貴族爵位,若在意世人的目光便應該在嫁給少昊旅後好好經營君夫人的位置和權力,這家夥卻是毫不猶豫的丟了,被世人懷疑腦有恙。


  破天的財富與權力地位,竟如此輕易的舍棄,世人很難理解。


  連山果看著兒子道:“你阿父同我搶你的撫養權,我搶不過,你不能如我所願成為連山,在連山城長大。”


  人間如獄,她無法阻止兒子落入地獄,至少要給兒子擁有比別人高的起點。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若君離非嫡嗣,生下來後被發現生而目盲,早被沉塘了,即便不沉塘也不可能錦衣玉食的長大。


  嫡嗣繼承爵位與宗祧,庶嗣隻能繼承少部分財產,私生子形同奴隸,不具備任何的繼承權,也不能占用氏族的公有資源。


  到底是親母子,這之前的數年裏也沒少打交道,君離很容易便理順了連山果的邏輯。


  為了讓他有嫡子的身份所以嫁給少昊旅,但之後在分娩的第二日就開始跟少昊旅談和離.……

  “合著你耍阿父玩呢?”


  “我並沒有。”連山果覺得自己更委屈。“不過不管怎樣都是他自找的,若他不來跟我搶你的撫養權,哪來後麵那麽多事?”


  “.……你們怎麽懷上我的?”他曾經以為父母是感情破裂所以分手後關係也冷得可以,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十三年前羽族攻打沃西,我彼時正好在沃西遊曆,便去幫忙,那是我第一次接觸戰爭,不是平日遊曆時遇到歹人而殺之的小打小鬧,那是真正的屍山血海。”連山果有些恍惚,有些事,即便過去了很多年她也還是記得很清楚。


  戰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什麽?

  是死亡。


  她過去二十四年裏見過的死人連一場戰爭的零頭都及不上。


  在戰爭的時候還好,為了生存為了勝利,分不出精力,但擊退強敵結束戰爭後腦子裏一直緊著的那根弦就鬆了,麵對著屍山血海,心中頓覺空茫,有點不確定自己是死的還是活的。然而這種空茫並非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精神狀態,戰爭結束了,但潛意識裏的慣性仍在,隻要合上眼,屍山血海立時自腦海深處湧出,警惕性下意識的升高,別人稍微靠近都能下意識的下手,且是重手。


  聽了連山果的表述,君離深深的沉默了,他大概猜到怎麽回事了。


  很多人第一次上戰場,隻要沒死在戰場上,事後都會產生不適,精神狀態出點問題,運氣好點的,能慢慢緩過來,運氣差點,那就是一輩子的問題了。


  大部分人緩解心理問題的方式是色/欲,用男女之事來轉移注意力和緩解壓力,用溫熱的肉/體來確定自己還活著而非飄蕩的孤魂,效果……也還行,有的人真的一段時間後緩了過來。


  君離在沃西,自己雖然不用上戰場,但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就沒誰是不用上戰場的,對這些也有所了解,他蒔花弄草也有這方麵的原因,想通過花草來營造一個能讓人真正放鬆下來的環境,看能不能治戰爭後遺症。


  隻是,著實沒想到自己的出生竟是因此,你還不如感情失和分手鬧成仇呢。


  君離沉默片刻問:“你確定我是阿父的兒子?”


  連山果亦沉默。“我的直覺告訴我此刻阿子你腦子裏的內容很豐富。”


  君離默然須臾。“你情人有點多。”


  “你可曾見我同一時間交往多個情人?”


  君離想了想,好像沒有,連山果這些年情人雖多,但每次的情人都不一樣,換得也有點快,同一時間裏身邊確實沒出現過兩個情人。


  “為何是阿父?你當年心悅他?”


  “那會兒我周遭的男人裏數他最俊。”連山果眉眼生動的道。“好看得仿佛在發光。”


  君離道:“阿父心悅你。”


  少昊旅並非隨便的人,做為被少昊旅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孩子,他是了解少昊旅的作息的,在他的記憶裏,少昊旅就沒沾過任何女人。在更早的時候也隻一妻兩妾,連個私生子都沒有。


  和離多年,少昊旅始終沒能忘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死的時候都還在惦念這女人。


  連山果道:“我知,他慕強,但他以前遇到的女子並無我這般強大又美麗的,乍一見,很容易一見鍾情。”


  君離對連山果和少昊旅的恩怨完全無語了,少昊旅看上連山果這種女人純粹是自己找虐。


  “阿父死的時候你不怕我恨你嗎?”君離忍不住問了最後一個也是很早的時候就想問的疑問。


  連山果聞言道:“不怕。”


  君離不解:“為何?”


  連山果理直氣壯道:“你是我兒子,我愛你,但我更愛我自己,自然不會為你而讓我自己受委屈。”


  君離聞言發現自己心中竟毫無驚訝之情,連山果這些年教他如何做人便是如此教的:人活著,最愛的人隻能是自己。


  最愛的人是自己,自然不會為別人而委屈自己。


  君離說:“你這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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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山果隻是看著年輕,實際上快奔四了,是二十好幾生的君離,不是辛箏以為的十歲生子。


  她和少昊旅之間則是陰差陽錯,連山果戰爭PTSD時迫切需要一個心理醫生,但古代沒心理醫生,她隻能自己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而古代解決戰爭PTSD這種心理疾病的方法就一個,女色。


  連山果是女人,她對同性沒興趣,需要的自然是男色,所以找了當時身邊生得最好看的少昊旅。兩個人維持了一段時間的純粹肉/體關係,反正她自己是這麽覺得的,因此PTSD緩解後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還有連山果對君離的態度,她對母親這個身份的自我認知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欠缺傳統所鼓勵的犧牲精神,她愛自己勝過愛孩子。這很容易和孩子的關係搞僵,因為小孩子不夠理性且很任性,需要大人無條件的哄著,但連山果順著兒子的前提條件是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君離看到她時覺得活見鬼也是因此,母子多年,他已經被調/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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