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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少昊君離

  叼狼大會暖了擊鞠場的氣氛,但擊鞠這種隻有貴族才玩得起能夠更好的彰顯貴族身份的遊戲才是真正讓擊鞠場成為流行的緣故。


  奴隸角鬥場的血腥的確很刺激,但不管是奴隸與奴隸廝殺還是猛獸食人,看多了也沒什麽刺激的了,隻是所有人都看,自己不看難免不合群,隻能陪著一起看無聊的奴隸死鬥。


  擊鞠不同,貴族可以隻是觀眾,也可以親自下場參與,後者感覺更為刺激,擊敗對手時也更有成就感,在非常短的時間便風靡了起來。


  君離有空的時候時常邀請親王的貴族一起來看擊鞠,有時也會鼓勵躍躍欲試的年輕貴族親自下場,然後自己下注,輸贏無所謂,重要的是人脈。


  少昊亓又不是真的讓他來當擺設質子的,與其等少昊亓到時派人來推自己,還不如自己主動點。


  他與辛子相熟,又幫了不少忙,辛子給他保留了一個永久的好位置,若一味空著未免太浪費了。


  再過段時間他的擊鞠練好了也要下場一起玩。


  用辛箏的話來說就是,擊鞠是一種很考驗技術的遊戲,能夠玩好的,哪怕是紈絝,也是個武力不低的紈絝,這世道戰爭頻繁,武力高的總歸是更容易生存,也更容易成為各自氏族未來的掌權者。而不能玩好的,誠然,這世上有白帝那種武力弱雞還能靠腦子摁死武力比高的奇葩,但奇葩之所以為奇葩就在於其稀少,這世間更多的還是身手不行腦子更不行的廢物,氏族若永遠不沒落,自然是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一輩子,若氏族衰落,最先被舍棄的就是這類。


  如果憑興趣結交友人,連玩都不會玩的不適合。


  如果憑需要結交友人,連玩都玩不起來的也不適合。


  君離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好奇的問辛箏是憑什麽結交友人的。


  辛箏的回答很簡單:“我唯一的友人是自己湊上來的。”


  說的時候辛箏無意識的撚著羊角手串。


  君離瞬間就懂了。


  唯一的友人已經死了,如今所有認識的不管是自己結交的還是湊上來結交的都沒被當成友人。


  君離有些不解。“為何你會視她為友呢?你可以不回答的,我隻是好奇。”


  多疑成辛箏這個樣子,一個真心朋友都沒有才正常吧。


  “彼時年少無知。”


  君離無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被背叛了。”


  “與她無關。”辛箏解釋道:“隻有年少無知者才會保留著結交真心朋友的天真心氣。”


  被捅的刀子多了,飯食裏的毒吃的多了,人總會長大的。


  君離有些晃神。


  很小的時候連山果給他講曆史故事,其中有連山姝與末代羽皇的愛情故事。


  連山果的看法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不因為自身的立場而覺得連山姝多麽的美麗聰慧,將敵國的皇玩弄於股掌之中,也不會如羽族一般痛恨連山姝。


  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時間錯了,別的再對也沒意義了。


  如果他們認識得更早一些,至少早個三四百年,或許不至於因為各自的種族立場而不死不休,因為那時連山姝還不是連山姝,不是燧人末裔,更不是一族之長,還隻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星相師,燧人的子民仍舊在西荒繁衍生息,多如過江之鯽。


  錯的時間,以及兩個人的理智,對各自種族的忠誠,最終釀成了同歸於盡的結局。


  連山果認為,不管是結婚還是交朋友,時間真的很重要。


  有一些人你可能覺得很不錯,很想做個朋友,但遇到的時間太晚了,再覺得順眼也無法如願。


  君離問連山果,你遇到過結交為友卻不得的人?

  連山果的回答是將兒子的頭發揉成雞窩再表示很晚了你該睡了。


  君離能從連山果的氣息中判斷出她有近似連山姝但沒連山姝那麽倒黴的經曆,但親娘的心情究竟如何卻是無法體會的,如今卻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隻是,感同身受並不代表認同。


  時間不重要,人對不對才是最重要的


  若人是對的,別的問題為什麽不能努力克服一下?

  若事事都認命隨波逐流,雖然因為活著所以努力活著,但如果除了活著什麽都沒有,有什麽意思?別到最後身體狀況還好好的,精神上就先累得想死了。自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也有精神上快崩潰但就是不死的,造成影響最大的當屬炎帝,晚年的精神狀況.……充分讓整個人族認識到瘋子坐在王位上的後果。


  無牽無掛的人是沒了弱點,但也是死得最快的。


  誠然有連山姝和末代羽皇那種極端例子,但幾個人能倒黴到那程度?


  辛箏純粹是過去的經曆太糟糕,心理陰影太大,還是有希望搶救一二。


  君離有些紛亂的思緒止於被人用肘撞了撞。


  “抱歉,我想起一些事,有些走神。”君離抱歉的看向一起來看擊鞠的夥伴。


  雖然看不見,但說話的時候對著人是基本的禮貌。


  “你若是遇到了什麽事,也可以和我們說說。”一起來的一名少年道,如果幫得上,影響也不大的話,他們也不介意幫君離點忙。


  “還好,一點小事,我自己能解決,若實在是解決不了會找你們幫忙的。”君離回道。


  “不是大事就好,辛子遣了人來尋你,就在門口。”


  君離有些詫異,辛箏遣人找他?

  他與辛箏之間大多是他找辛箏,辛箏沒事是不會找他的,而有事且需要找他幫忙都不會是小事,幹脆自己找上門了,從未派過奴仆。


  而且辛箏近來不是在調/教那五十名門客嗎?


  盡管辛箏最初純粹是為了薅羊毛而招攬的臨時門客,但在看到臨時門客們的能耐後毫無懸念的改了主意。


  隻是如此出爾反爾,怕是很難得到心,不過得到人和得到心雖是兩回事,但辛箏現在太缺人,也顧不了太多,除了驪嫘這個追求自我價值的,別的調/教起來就比較粗暴了,能不能得到心是以後的事,現在先得到門客的人再說。


  不過君離知道她一定會如願,因為詐騙者的無冕之王已經俯首為臣,從那一刻起,別的門客,不從也得從。


  隻是四十九人終究不是小數目,近來辛箏一直在請假,顯然哪怕是一天談一個也需要點時間。


  雖有些奇怪,但擊鞠場是辛箏的地盤,而辛箏的控製欲強得非常對得起她曾經的身份——一國之主。


  君離並未多想的拿上自己用來探路的竹杖跟著走了。


  雖然可以用人來給自己領路,但君離並不喜歡依賴人,不管是奴仆還是親人,因而即便看不到,寧願在陌生的地方拿著竹杖篤篤篤的探路也不想讓人牽著自己。


  擊鞠場他沒少來,往來的路也熟,竹杖便隻是拿在手裏,而未落地篤篤篤,完全不似盲人。


  君離走著走著便覺得不對勁,這路以前沒走過。


  君離心生警惕,手從握著竹杖的中間變成了握著竹杖的柄。“兕子不在甜象居?”


  “回帝子,辛子在不遠處的涼亭等您呢,想請您食皰人新做的糕餅。”


  君離聞言哦了聲,抬腳將奴仆踹翻在地,竹杖緊跟著勒在了奴仆的脖頸上。“你是誰派來的?”


  “奴、奴不知……”


  君離握著奴仆的脖頸慢慢扭動,頸骨發出了哢哢的聲音。


  奴仆尖叫道:“是何氏公子!”


  君離蹙眉。


  何氏?


  有點印像,王畿的一個貴族姓氏,何氏公子,也有點印像,聽人提過一嘴。


  在這個崇尚陰陽調和的時代,生為男子,卻對女人沒興趣的不多,知道的人很難不議論。


  君離知道得更多點,不過倒不是關於何氏,而是性向的。


  一個人喜歡同性還是異性完全看遺傳,少昊部也曾出過兩個男人搞在一起的事,他記得少昊旅感慨過,也不知某某支(其中一人出身的支族)是不是遺傳有問題,怎麽每代不是有磨鏡就是有斷袖。


  君離估摸著,斷袖和磨鏡莫不會是遺傳問題?

  隻是,性向是遺傳問題,要怪隻能怪父母祖宗,不能怪當事人,但害人就是自己的問題了。


  何氏的公子,別人是欺男霸女,他是反過來了,喜愛美貌的少年,隻要看中哪家少年便破家滅門將人搶走,而被他給搶走了,很少有能活得久的,其中不乏小貴族。


  和辛箏相識以來,被提點的多了,君離的進步也很快,不過須臾便想明白了怎麽回事。


  這是想殺了自己,即打了王的臉又讓辛箏的擊鞠場開不下去削弱王和質子們的力量。


  這個何氏得了什麽許諾竟如此豁得出去?或者該說王畿的貴族問題究竟多嚴重,何氏並非小氏,不管許諾多美好,風險都太大了,若非實在無法拒絕,何氏但凡長了腦子都不至於當這把刀。


  君離隨手敲暈了奴仆準備離開。


  雖然很想帶著奴仆一起離開,不過這個時候還是自己先安全了再來談算賬的問題。


  君離走了沒兩步便發現走不了了,身後有四人的腳步聲在向自己追來,自己腿腳雖利索,但真跑起來卻是萬萬跑不過的。


  君離當機立斷放緩腳步止步,少跑一步多一步的氣力。


  在後麵的人快追上時君離陡然自竹杖中拔出了一柄細劍向後刺去,一劍刺穿了一人身體,飛快拔出,再挑向另一人,卻沒刺進去,隻是刺破了一點皮膚便收住,但仍有殷紅的血珠沁出。


  四人中此人的步伐最為虛浮,履踩在地上的聲音也是上好的料子才會有的,跑起來的時候身上更有玉器撞擊的聲音,多半是何氏的那個斷袖。


  “你說是你的奴仆更快還是我的劍更快?”君離問。


  因著在門客中的進度不錯,而其中有個叫蘇橫的人才華甚為不錯,辛箏頗為心寬的將辛子府扔給了蘇橫管,造篾歲終於不用每天兩頭跑了,每天都在擊鞠場,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都這麽防著了還能出事。


  得到消息找來時哪怕這一路上都是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的,造篾歲也還是一身的汗。


  君離若是慘死在擊鞠場,麻煩就大了,不僅僅是辛箏要麵對的朝堂壓力還有她自身的。


  雖然因著君離與辛箏走得特別近,關係也特別好,而君離又生得……外麵沒少傳君離是辛箏入幕之賓的傳言。造篾歲卻是不信的,倒不是因為這倆人都是風姓,是同姓的血親,禮崩樂壞,莫說同姓,連近親之間有什麽都沒什麽好奇怪的。他是對辛箏的性情有足夠的了解,完全沒開竅,而且辛箏看君離的眼神也完全看不到對美人的欣賞驚豔,逐利之人看到極有價值之物時的目光倒是很足。


  許是君離的價值,許是曾經共患難的事,辛箏對待君離和對別人還是有些不同的。


  君離死了,還是死在她的地盤上,辛箏必然生氣,而辛箏生氣.……以她的性格,很難說會做什麽。


  造篾歲先將君離打量了下確定平安,沒出事就好,沒出事就好。


  確定了君離沒出事,接下來……就有點棘手了。


  若是個普通人或是尋常貴族如此打君離的主意,先斬了沒毛病,但何氏不是小氏,何氏公子這些年能夠肆意妄為,其在何氏的出身自然也不差,是何氏的嫡支。


  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先殺再說。


  可不處置,那也不可能。


  若在擊鞠場搞事的代價太輕,以後不將辛箏當回事在她地盤搞事的人會更多。


  何氏公子叫囂著自己的出身,讓造篾歲趕緊放了他,扭頭又對君離哀求這裏頭一定有誤會。


  造篾歲頗為服氣,著實能屈能伸啊,也更氣不順了,這種人若不能殺了,遺患無窮。


  造篾歲思忖了片刻,對君離道:“辛子在著人掘了不少水塘,其中一個養了鼉。”把人扔下去,保證什麽痕跡都不剩。


  君離詫異。“她怎會想養鼉?”


  造篾歲也不明白,但方才鬼使神差想到鼉池時……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君離也想到了,哭笑不得,這很辛箏。“不必了,此人該如何處置我有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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