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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少昊君離

  人的生理壽命理論上是好幾百,但實際上能活過百歲的少之又少,究其原因在於雜質。


  人活著就得飲食,而飲食入口,人體又無法將飲食中所有的東西都給消化吸收,能吸收的隻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會隨著人體的新陳代謝而被排出,但這是大部分,不是全部,也就意味著還有一部分會堆積在人體,此為雜質。


  人活得越久,體內的雜質堆積就越嚴重,壽命也就越短。


  除了雜質,還有人體需要的物質亦有這般作用,人體維持生命需要吸收不少物質,吸收得少了,生長發育出問題還折壽,吸收得多了……死得更快。


  天地間充斥的元氣很好,但它是一種能量,它對人體有益的同時也是有害的。


  “那為何沒人發現?”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得到的答案是人吃飯會攝入雜質,會折壽,但沒人會因此而絕食。”


  “所以鍛體操不吸納天地元氣?”


  “這我亦不知,我隻知第一層是打基礎,去感悟天地間存在的各種東西,包括元氣等能量;第二層是放下戒心,想像天地間的元氣或是旁的有益能量是活的,再對其敞開心扉,吸引它們往來自己的經絡血管,祛除雜質,保持身體內部的清靜與平衡。但這些實質上都隻是表麵,真正的目的是挖掘人體潛力,進化自身。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有那麽一些人危急的時候會爆發出比尋常十倍甚至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力量,那就是潛力的一種爆發。鍛體操的創造者認為,若是能將人體的這份潛力完全發掘出來,達到進化的目的,不論是體質還是壽命都會發生脫胎換骨的蛻變。”


  “第一層和第二層聽起來並不能達到目的。”


  “哦,後麵還有第三層第四層以及很多層呢。”


  “那第三層的階段是做什麽的?”


  “我不知。”


  “你不知?”


  “第三層正在編纂中。”


  “所以你在拿我做實驗?”


  “我這不是在告訴你怎麽回事嗎。”辛箏非常人性的表示你看我對你多好,在你可以修第二層時將所有的隱患都直接告訴你讓你自己選擇。


  君離自然……選擇繼續修下去,雖是個半成品,但修了這麽久,他還是感覺得出來自己身體的細微變化,雖然外表看著沒什麽變化,但內裏卻是越來越健康。


  比如秋風習習,如今這般將車廂的牆壁都給取下視野開闊的觀察周圍的環境以前是不能的,冷風吹久了,他很容易生病,但自從修了半成品的鍛體操,他便沒再因為吹冷風生過病了。


  隻是,身體雖健壯的可以隨心所欲的拆掉車廂壁看風景,風景卻委實無法讓人心情愉快。


  道路間,田間,不時能看到白骨,君離自是看不見的,但他的嗅覺比起曾經更加敏銳了,腐爛的白骨與青草的味道還是有差異的。


  君離沒來過昆吾山北,上一次才走到瀾水下遊就被盜趾軍給抓了,但在沃西時卻是久聞瀾水流域的富庶,瀾水流域曾為王畿的一部分,土地肥沃,是王畿之地的糧倉之一。哪怕後來因為王權式微,這片土地上的貴族在自己的采邑上修建宗廟,將不世襲的采邑變成了世襲,後又化家為國,建立起一個個小諸侯國,瀾水也仍是富庶的。


  而出了虎跳峽後所見.……十室九空,以及白骨路於野,還有豐富的流民盜匪。


  君離隻能慶幸自己聽了辛箏的話,走的時候帶了充足的護衛,不然能不能活著走到任上真是個問題。


  也不知兕子如何了。


  君離有些擔憂。


  王以考核之名令辟雍學宮年滿十四歲的生徒治理昆吾山北諸地的事,才入學的也可報名,報名便可治理一地,非常優渥,但……誰還不知道昆吾山北流民遍地?

  防風侯是將流民帥都給剿滅了,但流民盜匪的問題仍未解決,若非如此王也不會來這麽一招。


  大部分人都拒絕參與,但未滿十四歲的有選擇權,滿了十四歲的沒選擇權,身份地位足夠高能操作的不乏裝病的。也有少部分積極主動的,帝國的王位並非世襲,而是禪讓,禪讓自然也不能什麽玩意都能禪讓,至少也得有才能。帝國有誌於下一輪王位角逐的帝子王子大半都入了辟雍學宮,昆吾山北諸地是很危險,但退了的人日後也別妄想王位了。


  君離與辛箏屬於積極主動的那種,前者想試試自己的斤兩,後者.……這主意就是她給王出的,如何會錯過。


  辛箏出發時準備得很足,買了足足兩百名奴隸角鬥士,並且許諾,沿途若有立功,不僅去了奴籍,還能封爵,至於與爵位匹配的封地……她一個流亡國君說能給人封地,想來也沒人會信。她日後若能歸國,封地可提,如今,不提也罷。


  許諾很美,也太遙遠,而辛箏人太小。且那些奴隸角鬥士哪個不是角鬥場訓練的死士與亡命之徒,可信度……用辛箏自己的話來說,傻了才會抱以信任。


  雖不信任,辛箏仍選擇了帶著兩百名奴隸角鬥士與四十九名臨時門客赴任。


  根本不忠誠的下屬,沿途多如牛毛的盜賊,君離沒法不擔憂,然擔憂也無用。


  他分到的地方是瀾水下遊一座土地肥沃人口眾多(曾經)城邑,而辛箏卻是瀾水流域挨著鳴風原那邊的一處小邑,哪怕是亂起來之前也是一處髒亂差的好地方。


  方向差得太大,兩個人出了虎跳峽,乘舟沿著瀾水而下,不過一日便分道揚鑣了。


  君離的大部分路程都是水路,不過三四日便到了自己赴任的郊邑。


  郊邑曾為郊國,是王權式微時貴族化家為國建立的,不過此國在三十多年前就因國君之子無禮於王被王給滅了,重新並入王畿,同樣遭遇的舊王畿上建立的小國不少。許是因著亡國的恩怨,這些地方對蒲阪的忠心都很值得商榷,王也沒那麽多功夫對幾個小地方慢工出細活,幹脆將這些地方給當成了稅賦之地,征收很重的稅賦。


  盜趾走的時候並未路過此地,破壞並不大,真正造成巨大破壞的反倒是盜趾走後的流民之亂。


  盜趾雖凶惡,殺人放火卻是極有針對性,很有紀律,而流民.……完全就是一群野獸,野獸雖凶惡,破壞力卻遠遜於盜趾。郊邑的氓庶很是遭了殃,貴族的傷亡反倒沒那麽大。


  貴族在自己封地修建的宮室即是祖宅也是氏族最後的據守之地,稱之為堡壘也不為過,小貴族的堡壘因為實力低不夠堅固,被攻破了不少,大貴族卻是沒幾個出事的。


  理論上,貴族死得不多,秩序破壞不嚴重,郊邑應該不會惡化才對,現實卻是郊邑惡化得厲害。


  一來是貴族雖死得是不多,但氓庶卻是傷亡慘重,前者是錦衣玉食是靠後者來供養的,為了繼續維持優渥奢靡的生活,貴族們手段齊出.……徹底亂了。


  二來則是到處都是流民,郊邑即便安生種地自己也吃不上,流民盜賊一定會在收獲的時候前來打秋風。因而貴族們都專注自己堡壘周圍的土地耕作,自己吃飽就足矣,並不會理會整個郊邑的大環境。


  君離踏入郊邑地界的時候遇到了耕作的農人,下地都還拿著木盾,即便如此,不少田地裏也仍能見到白骨。


  君離也沒忙著進駐官署,而是趁著還沒人知道自己來了的時候先在郊邑及周圍轉了一圈,頓時就服了。


  因著流民作亂的關係,郊邑的氓庶不管曾經生活如何,九死一生後都赤貧了,正是放印子錢的好時候。


  到處都有放印子錢的,通過這種手段貴族們補充了足夠的青壯勞力,沒淪為奴隸的也因為欠債而有實無名的為貴族勞作著。不管怎麽勞作,收獲都得還債,想活下去就隻能繼續舉債度日,而印子錢的利息可不低,到最後往往賣兒賣女,最後凍餓而死。


  郊邑沒徹底變成空城,真是個奇跡,或者說,氓庶的忍耐非同一般的強大。


  了解了情況,君離也就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第一步得想辦法讓氓庶能活下去,不然再讓貴族們折騰下去,郊邑將變成廢墟,這片土地也將被貴族們分割成若幹塊各自為政的地盤。


  郊邑土地肥沃,隻要能給氓庶一個安生的耕作環境,郊邑自然而然就會慢慢恢複人煙。


  君離入住官署後便讓人開始放貸,但不是被稱之為血錢的印子錢,而是利息極低的低息借貸,又將自己從蒲阪帶來的優質農具讓庶農拿著戶籍來租,租很便宜,地裏一成的收獲。租借農具的同時君離又宣布今年的稅賦貢助都給免了,反正也不可能收上來,鼓勵開墾荒地,開墾的荒地,頭三年不繳稅。


  為了讓庶農能安心耕作,君離又讓自己帶來的護衛將周圍的流民盜匪給進一步清理,願意回來好好種地的,可以分地,不願意的也無妨,去三途坐船吧。


  這期間發現有幾個貴族也幹著盜匪的活,君離毫不猶豫的攻破其塢堡誅滅其全族。


  一番政策擬定並開始推行後君離又在貴族們的驚疑中設宴宴請貴族。


  條件簡陋,宴會自然也講究不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連魚都是就近自瀾水裏捕撈的。


  君離本來也不是為了飲酒作樂才設宴,加之魚也烹得很好吃,自覺還不錯。


  貴族們.……想了想君離這些日子用來清理流民盜匪的百餘護衛,對全魚宴加酸酒也沒什麽意見。


  幾盞酒入腹,很快便奔主題。


  君離委婉表示,古往今來,囤錢是家家戶戶的習慣,但錢這玩意放在家裏不是發黴便是最終在長輩離世時陪葬墓中,後者也就罷了,事死如事生,但前者,真的挺浪費的。故而他決定開家錢鋪,當然,和時下以印子錢為主營業務的錢鋪不同,他不放印子錢。


  客人將錢存入錢鋪,每年都有利息拿,君離希望在座諸君能對自己的生意支持一二。


  立馬有人表示支持帝子沒問題,但保管錢這種事本來就得不償失,帝子還給利息,吾等哪能如此為難帝子,利息還是算了。


  “不為難呀,你們存入錢鋪的錢,我會拿去經營生意,賺來的錢便是給你們的利息。”君離笑道。“當然,這種事,很容易被人誆騙,但我是少昊部的帝子,想來信用是可以的。”


  誰都可能以經營不善而貪了下客人存的錢,但君離絕不可能——雖然也從未有過帝子經營生意這種例子,帝國雖不抑商,但商賈並非貴族,貴族是不會操持下等人的活計的,哪怕是經營生意也是讓下仆去管理。


  聽到這,賓客們哪還能不明白君離想幹嘛,紛紛表示配合。


  君離又提起了氓庶欠的印子錢,那些債條他打算變成官署的,讓氓庶用勞役來抵償債務,當然,不會讓諸君吃虧,債條上欠了多少錢,他就代還多少,不過印子錢那種程度的利息……郊邑正值困難時期,諸君結為帝國之棟梁.……

  諸君聞弦歌而知雅意,利息就不用了。


  債權人變更很輕鬆,那些因為印子錢淪為奴隸的氓庶,大部分也被放了,錢鋪……一點都不順利。


  貴族們如約來存錢了,但存得那點錢……塞牙縫都不夠。


  除了極個別兩家,別的貴族都甚為敷衍。


  君離見此也無法強求,反正,他對貴族們的要求也不高,別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就成,等郊邑與昆吾山北都穩定下來,郊邑位於瀾水下遊,占水利之便,必然舟船往來絡繹不絕,那個時候貴族們也會是獲利者。


  一邊將塞牙縫的錢投入民生中,君離一邊給存了一大筆錢的那兩家官職,做為表彰。


  發展的同時君離也沒忘了關注其他人的表現,不是混日子就是跑了,剩下不多真的想抓住這次機會的都在忙著恢複民生,很難有什麽大新聞……不,還是有的。


  辛箏到垚邑的第二天便宴請當地貴族,希望他們慷慨解囊借點錢,但辛箏年紀太小了,又是流亡國君,沒人將她當回事,辛箏說話.……認識的人都知道這人說話有時很毒,毒得能讓人想掐死她。


  有人刺傷了辛箏,這情況就有點嚴重了,辛箏再怎麽落魄,也是子爵,以及王派出的使者,這些貴族見此便想弄死辛箏,再告訴蒲阪,辛箏在路上遇到了意外,沒來垚邑。


  事實證明,辛箏總是戳人心肺子還能活蹦亂跳並非運氣好,不僅沒被幹掉,還反殺了——


  垚邑所有貴族全族一夕死得幹幹淨淨。


  自然,如此豐功偉績也是有代價的,辛箏自己也受了傷,生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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