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不朽> 第三十七章連山果

第三十七章連山果

  連山果之前從瀾州歸來時,雲水流域一片寂靜,如今,哪怕是帝都也無法保證這條水路的寂靜了。


  條國的黃金船被劫之事如同捅了馬蜂窩。


  不用想,有這能力的隻能是家養的水賊,有這動機的也隻能是公卿貴族,無主的水賊搶了也花不出去,金磚都是有印記的,不重新熔鑄根本不能花。


  雲水家養的水賊甚至他們的主人紛紛遭了秧,整個雲水從春季開始便一直雞飛狗跳的,若是雲水足夠寬闊,足夠長,水流量足夠大,很難說雲水會不會已變成紅色的。


  連山果頗為迷惘。


  雖然水賊被清剿是好事,雖是被人養的,卻也是真的惡貫滿盈,死不足惜。隻是,因為這種原因而被殺,總覺得無語。


  連山子倒是覺得非常正常,世道就是這個樣。


  連山果聞言問:“你覺得這個世道幾時是個頭?”


  連山子想了想,道:“你我有生之年應當看不到頭。”


  連山果無語。“族長你未免太過悲觀。”


  連山子道:“非我悲觀,而是事實如此,我估摸著,不出意外,這混亂世道沒個千八百年消停不了。”


  連山子並非純粹的悲觀,有理有據的給連山果分析了起來。


  做為一個務實的人,連山子不認為所謂靠善良公正的貴族禮治能劈開烏雲。


  貴族禮治已不合時宜了,貴族們再怎麽鼓吹也改變不了它的沒落。


  貴族禮治的時代,隻有貴族是人,別的人都不是人,是會說話的牲畜。


  但最近百年,軍隊中徙卒的比例一直在增加,連山子相信,隨著戰爭的加劇,軍中的徙卒會越來越多,最終步兵取代車兵。


  馬兒跑得快還不吃草,隻有被禮樂天下給熏陶得腦子壞掉了的貴族才會相信這種事能存在。


  當徙卒有了力量,不會想做牲畜的。


  貴族禮治最大的問題在於,唯有血統者才是人,沒有血統的牲畜供養血統者的優渥生活,讓後者能夠幹淨優雅的講究仁義道德,過去可以這麽幹,因為牲畜太弱,毫無反抗之力,自然會認可自己生而卑賤,是牲畜的觀念。未來嘛,馬兒跑得快還不吃草隻能存在於夢中,妄圖複辟者隻會被現實碾成渣。


  提高徙卒的地位對於血統貴族而言是毒,但這毒,不吃的人比吃的人死得更快。


  過去的禮崩樂壞不過開胃小菜,以後貴族車兵退出舞台,步兵正式走上舞台,那才是真正的亂世。


  帝國需要的是新的秩序,然至今也沒人找到行之有效的方向,因而很多人都在思考。


  連山子哪怕不是先知,也知道,當思考越來越清晰時,帝國將血流成河,道理越辯越明,而每次的爭辯都是嚐試,而嚐試,是要流血的。


  而且,新時代的到來,舊時代的既得利益者絕對不會高興。


  那會是一場漫長的戰爭。


  連山子覺得自己與連山果應該看不到結局,神裔氏族隻是相對人族而言長壽,還沒長壽得沒邊。


  連山子一番分析有理有據,愣是讓連山果無法反駁,隻能感慨:“千年呀,那得是多少鮮血與屍骸?”


  連山子不以為然。“人族何時不在流血?”所有榮耀與輝煌的背後都是累累白骨,無一例外。


  回憶了下帝國的曆史,連山果更加無法反駁,不想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換了個話題。“到郊邑的時候我想下船看看我兒子,我想他了。”


  連山子對君離還有印像,倒不是因為君離的目盲,連山城的盲者多了去,他能記得,主要還是君離生得太好看了。


  “我記得當年在連山城,所有孩子裏,君離是生得最俊的,這麽多年過去,長成了少年,不知是何種容色。”連山子有些好奇。


  連山氏族盛產美人,莫說歪瓜裂棗,便是容貌端正的都沒幾個,盡是美人。


  在這樣的環境裏,世間大部分的所謂美人都隻能算庸脂俗粉,君離卻能小小年紀便將所有孩子給比了下去,讓人很難不好奇他長大後的模樣。


  連山果道:“我倒是希望他生得普通些。”


  生得那般模樣,又不是連山氏的人,不受連山氏的庇護,連山果很難不擔心自己後代的安全。雖然她教了君離很多東西,讓君離不用依賴任何人也能生存,但這世道最重要的武力終究差了許多。


  君離早些年的身體太差,受不了習武的強度,隻能簡單的鍛煉鍛煉,後來身體倒是完全養好了,可以習武了,她連習武的功法都準備好了,結果兒子去了蒲阪,她原本的計劃被活生生的打斷了。


  兒子也修了別的功法,也不知如何了。


  連山子道:“他若沒長殘,日後找女人可真是個問題,總覺得不管是找誰,都是他被占便宜。”


  舉個例子,同樣是嫖,有一種人,明明是去尋歡作樂的,但究竟誰嫖誰,著實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君離無疑屬於這一種。


  連山果擰眉。


  連山子繼續感慨道:“也容易被人見色起意,不過見色起意也不算什麽,怕的是遇到想硬來的瘋子。”


  他剛成年出門遊曆時就遇到過見色起意被拒絕後還想硬來的女人,差點被嚇出心理陰影。


  連山果臉色更陰沉了。


  連山子終於察覺到連山果的臉色陰得不太正常。“怎麽了?”


  連山果道:“突然想起等到了蒲阪後我會有點私事要辦。”


  連山子道:“我們隻是去助陣的,隻要讓所有人看到我們人到蒲阪便足矣,你自去辦你的事也無妨。你若是實在惦記兒子,屆時在郊邑多呆幾日也可,據說昆北之地近來有些亂,你多看看正好安心。”


  連山果搖頭:“昆北之地乃王畿,再亂也亂不到哪去,確認他平安便好。”


  連山果對王畿再亂也亂不到哪去的認知止步於船隻經過商北低地的雲水河段時。


  商北低地位於雲水與商山之間,自然也有不少渡頭,連山子本來打算在商北低地補充一些食材的,過了巫真殿後便一直啃幹糧和肉脯,連山子看到兩岸的綠色時眼睛都快綠了。


  商北低地的東部全是森林,猛獸橫行,饒是以人族的韌性,也隻開發出了低地西部,雖隻一半,但土地肥沃,產糧豐富,人口眾多。


  商北低地的渡口也在西部,然而,每一處渡口都滿是人,爭相渡河,其中不乏衣著華美的肉食者。


  連山子下船購買新鮮蔬菜與鮮果時順便打聽了下。


  嗯,商北低地正在打仗。


  不過這回不是司空見慣的公卿大夫征伐吞並土地。


  商北低地有人族大小城邑十餘座,最初的時候是有很多氏族的,但如帝國很多城邑一般,城邑的曆史越久,姓氏就越少,最終隻剩下一個姓氏,別的姓氏不是淪為奴隸便是淪為被捆綁在土地上的庶農了,庶農雖非奴隸,但可以隨著土地的轉讓而轉讓,貴族送禮時經常有送幾乎庶農的情況。某種意義上,庶農是半奴隸。


  商北低地十幾座城邑,發展到如今,隻剩下了四個姓氏,這也導致了商北低地明明是王畿之地,但王根本管不了商北低地。


  兵多糧多的貴族都不喜歡強勢且有實際控製力的王侯,更喜歡傀儡擺設般的王侯,可以隨心所欲的撈好處——僅限於大貴族,小貴族隻能成為被吃的蝦米。


  但現任王勢大,商北四族也隻能無奈臣服,可即便是臣服,也隻是表麵臣服,王一旦露出頹態,商北四族肯定會抓住機會狠咬一口。


  王也不是沒想過辦法,但商北低地不是他打下來的,當地貴族都是千百年的地頭蛇了,盤根錯節,繁衍得商北低地十幾座城邑的有恒產者全是這四個姓氏的子孫。


  想控製商北低地,要麽將商北低地的四個姓氏全部遷走,要麽,四個姓氏全部殺光。


  這一次其中一座城的大夫死了,人有生老病死,很正常。


  問題在於,這位大夫死的時候他的孩子還年幼。


  什麽飯最好吃?


  答曰:絕戶飯。


  大夫的婚姻是娶婚,娶婚意味著他的妻子是他的附屬物,擁有的一切都依賴於娘家與配偶,配偶死了,娘家也被別家給的利益打動以後……這位遺孀不過肥羊爾。


  大夫的同族兄弟欲娶了嫂嫂,通過接收兄長的妻兒來接收兄長的一切。


  至於以後誰來繼承家業?


  曆史上有很多案例:兄長的遺孤年紀幼小,而孩童夭折是尋常事。


  遺孀並不傻,大夫死得很突然,明顯有問題,而大夫前腳死,同族兄弟後腳便跳出來接管城邑,誰不會多想?

  遺孀虛與委蛇拖延時間,私底下竟求助於地盤正好擴張到商北低地邊上的辛子箏。


  辛子箏義憤填膺的表示,這等弑兄的喪心病狂之人怎配繼承城邑?


  連山子一聽到這便明白了怎麽回事。


  辛子箏背後必然是王,而商北低地絕不會讓王將一枚釘子插到自己的腹心,最後從一座城的亂事發展成辛子箏與整個商北四族的戰爭實屬正常發展。


  回到船上後連山子問連山果:“你去過蒲阪,對辛子箏可了解?”


  甲板上曬太陽的連山果怔了下。“商北的亂象與她有關?”


  連山子將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同連山果說了說。


  連山果道:“我與她相處過幾日,那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孩子,也很有能力。”


  能帶著一群累贅從盜趾軍手裏跑出來,還平安跑到青陽,一般人真做不到。


  連山子聞言道:“如此,商北四族這次怕是要被咬下一大塊肥肉了。”


  連山果不關心商北低地以後變成幾方勢力,她現在隻關心自己兒子怎樣了。


  之前還以為王畿鬧不出大亂子,但看商北低地的情況,顯然,沒了東邊的隱患,王打算將王畿好好的整頓一番。


  這無可厚非,任何一個還沒被現實給磨滅雄心壯誌的王都無法容忍自己動用王畿之地的資源還要看臣子的臉色,臣子不願,他就動不了資源。奈何現實殘酷,大部分想整頓的王都被澆滅了野心,醇酒美人醉生夢死一生。


  現在這位王顯然是一位充滿自信的,也很能忍,以前是內憂外患太多,所以不整治,一直忍著公卿貴族們,如今外部問題沒那麽緊張了,自然該整頓內部了,既要整頓,必不會安寧。


  在連山子的抗議下,船隻以最快的速度往瀾水跑。


  抵達郊邑的時候君離不在老巢,接待兩人的是君離一位叫公羊粱的門客,這位門客是君離在蒲阪時自己招攬的遊士,很受重用,君離出門去打仗,後方的管理沒交給有血緣的同族,反倒交給了公羊粱。


  春暖花開後,不僅辛箏與商北低地打了起來,去歲淘汰賽後還剩下的大魚們也打了起來,爭取淘汰所有人隻剩下自己一個,很快便發展成了整個昆北之地的大混戰——除了辛箏。


  並非辛箏在一旁看戲,而是她在春耕之前便與商北低地打了起來,沒了她這尾鯊魚在一旁盯著,和她毗鄰的幾尾大魚也在春耕結束後迫不及待的加入了大混戰中。


  打辛箏?

  或許有人考慮過,但昆北的精華之地都在瀾水流域,而辛箏的地盤遠離瀾水,權衡一下,還是向北擴張最劃算。


  君離一點都不想打,辛辛苦苦發展了一年有餘,終於將郊邑給發展了起來,但.……他治理太好的結果便是糧食豐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君離想不想打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有糧食,是肥羊。


  去歲下半年打退了多次進攻後君離悟了。


  今歲春耕之後都不用別人找上門,君離便與自己的盟友磨刀霍霍向諸魚。


  連山果與連山子到來的時候君離還在外頭打仗呢。


  鑒於昆北之地如今的亂像,連山果與連山子商量了下,還是決定等等,等稍微安穩了些再走,不然怕是要一路殺過去。


  等了小半個月,孟夏都快結束了,君離終於凱旋而歸。


  整個昆北之地也隻剩下了君離、辛箏、扶風旌、方雷忞以及防風陽生五條鯊魚。


  連山子有些好奇。“你與誰結盟的?”


  君離回道:“好幾個,如今隻剩下扶風旌了,不過他也不是盟友了。”


  連山子哦了聲,大概能猜到怎麽回事。


  結盟後捅盟友一刀在這年頭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就是不知是君離捅了別人然後贏了還是別人捅了君離,即便是後者,君離被捅後顯然仍舊將局勢給扳了回來。


  考慮了下君離的心性,連山子覺得應該是後者。


  連山子旁觀者般的瞧個熱鬧,連山果卻甚是心疼兒子。


  幾年前的兒子身上氣質多幹淨呀,不是說現在就不幹淨了,但數年前的君離並無如今這般充滿了血火的味道,以及迷惘。


  人都是要長大的,連山果也一直希望兒子長大。


  少昊旅在世的時候將君離保護得太好了。


  可君離不是普通人族,連山果也不確定君離的壽命幾何,但肯定超過任何一個普通人族。


  即便有人願意保護君離,將他永遠養在溫室裏,也無法將他一輩子都養在籠子裏。


  當籠中鳥比飼主還長壽,籠中鳥終究會有直麵籠外暴風雨的一日。


  連山果自己倒是可能比兒子更長壽,但她沒有養一輩子兒子的興趣。


  連山氏的曆史就是一部血腥的殺戮史,籠中鳥一般的族人,沒有生存的資格。


  養兒一生,那嚴重違背了她自小接受的教育與個人原則。


  君離若敢讓她養一輩子,她第一個弄死君離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隻是,雛鳥終於離巢搏擊長空,與風雨廝殺,母鳥仍會覺得心裏憂心,為雛鳥那不可知的未來。


  不,君離的未來並非未知。


  君離能夠感覺到連山果複雜的心情,因而安慰了幾句,卻很快發現自己小瞧連山果了,這人雖心裏難受,卻也僅止於此。


  發現連山果沒那麽脆弱,君離便放心了,因為變聲期的關係而變得聲音難聽的君離非常難得的說了一大通話,將倒黴經曆說與了連山果聽。


  剛來時明明是幫助氓庶能夠活下去,結果被貴族引來流民,雖然被逃走後趁著流民作亂時殺了個回馬槍,將貴族們都給滅了,但仍舊很驚險。


  去歲因為種了很多糧食,結果很多人來搶,當然,都被擊敗了,其中不少人甚至被他抓了當苦力用。


  今歲,想通了,不再一味的守,卻在戰場上被盟友出賣,若非他反應快,麾下的將士又都是這兩年精心訓練的,好吃好喝,從早到晚往死裏練,練得軍事素質很高,他怕是就輸了。雖然他自己不會死,不過是被淘汰,但他訓練的士卒,以及郊邑,都得完。


  不是基本盤,別人攻占後用著才不會心疼。


  “阿母,你說這都是為何?”


  連山果茫然的看著兒子。“什麽為何?”


  這一係列遭遇不都挺正常的嗎?

  第一個是你犯了規矩,不對付你對付誰?

  第二個是你肥,不宰你宰誰?


  第三個,因利而盟,自然因利而分。兒子你這般遭遇卻還屢屢獲得勝利,顯然是個軍事方麵的天才,不趁著你尚未完全壯大淘汰你難道還要等你壯大?甚至,想得更深遠點,趁著昆北如今的短暫混亂,殺了君離也未必不是個好主意。


  帝族王族之間也有競爭的。


  沒人樂意少昊部未來多一個百戰百勝的常勝將軍。


  “我想讓氓庶能活下去,卻被人造反,我安安分分的種地,別人來搶,我與人結盟,盟友背叛,是我做錯了什麽嗎?”君離充滿茫然的問。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回回都如此,他真的很難不質疑為何。


  連山果怔了下,好一會才道:“你並沒有錯。”


  君離問:“那為何?”他能倒黴成這樣?


  連山果:“你隻是生在了一個糟糕的世道,你希望氓庶而活是好意,但統治者與氓庶的關係本質從來都不是書上說的那麽簡單與仁義,王侯貴族是狼,而氓庶是豚犬,對於狼而言,豚犬不能過得好,但也不能死,或者說不能死得太多,也就是吃不飽餓不死的狀態。


  因為豚犬不需要思考的能力,萬年前曾經有一個強大的帝國便因為豚犬開始思考而亡國,最後被豚犬屠滅了整個種族,雖然現在很少有人知道這一前車之鑒,但牧人的本質是一樣的。因而豚犬不能吃飽,一旦吃飽,豚犬吃飽了便不會再願意被牧人驅使,開始懈怠,不會再馴順,甚至反抗。


  好的豚犬應當多多繁衍,養肥後自己跳進牧人的鑊鼎裏,你的善意違背了一個貴族應有的原則:不能讓豚犬吃飽。你種糧食被人搶,正如你所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被盟友背叛,你與盟友本就因為利益而結盟。


  人生有四種友人,第一種是尋歡作樂的友人,第二種是有著相同喜好的友人,第三種是因利而合的友人,第四種是與你有著共同理想並為之拚搏的友人。第一種會在你失去權勢時棄你而去,第二種會為生活的壓力而背叛你,第三種會為利益而背叛你,第四種,這倒不會背叛你,隻要你不變,但你有什麽能夠吸引別人如飛蛾撲火般靠近你的理想呢?或是遇到過有那樣理想讓你如飛蛾撲火般靠近的友人呢?你的盟友又是第幾種?”


  君離沉默。


  連山子側目的看著連山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連山果曾與九方燮很像,有著近似的想法,以及認清現實後的沉寂。啊不,還是不一樣了,九方燮已經用行動證明他還沒徹底頹廢度日。


  在連山果以為君離會認清現實準備摸摸兒子的腦袋安慰安慰兒子時,卻聽兒子用難聽的公鴨嗓道:“所以問題的本質出在世道上?”


  連山果眉頭跳了跳,想說不是,讓兒子別走歪路,卻又無法欺騙兒子,更無法欺騙自己的本心。


  有一瞬,連山果有點懊惱自己生在連山氏,族史比人族的曆史還長,見證了帝國的變化,見證了血統神聖性這一真理的建立。


  因為見證,因為知道血統神聖性是帝國早期握著權力的人為了讓自己的子孫世世代代尊貴而編織的謊言,隻是謊言說一百遍,自己都會信,謊言說了很多代人後,便成了真理。


  可,謊言說得再久,相信的人再多,那也不是真理。


  若她是個普通人,不知道這些曆史,她不會去思考太多,會如一個普通人一般相信血統神聖性,貴賤恒定,不會有那麽多困擾。


  這種想法隻是一瞬。


  比起做一個渾渾噩噩被曆史謊言所欺騙的人,她還是更願意做一個眼眸清醒的人,哪怕會很困擾。


  看著語氣雖是疑問句,但眸子卻是異常清明的君離,連山果知道,自己的孩子從溫室裏的花完全蛻變成了野花,但這株野花走上了一條末路。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