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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扶風侯

  海風徐徐,扶風侯問同自己一起在海堤上吹風的隰叔。“你與姮之間真的沒事?”


  抓著魚竿半天釣不上魚的隰叔聞言道:“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我們能有什麽事。”


  扶風侯嗬嗬。“沒有事,你跑到我這裏來現在都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你是在趕我走?”隰叔問。


  扶風侯搖頭,她又不是養不起隰叔,隰叔哪怕是想在扶風國生活一輩子,她也是養得起的。“是你有點反常。”


  隰叔道:“孩子長大了,父親自然該養老了。”


  扶風侯道:“她一直沒給你寫信。”


  你要不要那麽敏銳?


  隰叔無奈說實話:“女兒大了,為了個男人不要老父親了。”


  語氣說得甚為悲憤無奈。


  扶風侯看了看隰叔因習武和保養仍舊看著很年輕的臉龐,再想想隰叔的年紀,加個老字,違和感很重。


  對於貴族而言,不惑之年正是當打之年。


  “什麽樣的絕色能迷得姮神魂顛倒?”扶風侯半信半疑的問。


  隰叔沒理由在這種事上騙她,但濁山姮的身份也決定了她從小見慣美色,非稀世的美貌不足以驚豔她,且想要什麽男人就有什麽樣的,讓濁山姮迷得失魂走心,未免不可思異。


  “一個很特別的少年。”隰叔形容了下。“雖然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但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蓮,生於卑濕淤泥之地,卻不染纖塵。”


  “能讓你這麽形容,看來那人確有不凡之處,哪家的?”扶風侯問。


  隰叔問:“遊醫與流民,你喜歡哪個說法?”


  扶風侯沉默了一瞬,問:“你是如何做的?”


  “自然是拆了。”隰叔想也不想的回答。“那個少年很好,但他不適合姮。”


  “多此一舉。”扶風侯道。“讓姮得償所願又如何?”


  “台城裏容不下太多感情,得償所願也終會失去。”


  “但可以讓她得到磨礪。”


  扶風侯:“.……你比我狠,但我不是你呀,我總是希望她能少品嚐痛苦,能少一分是一分。”


  明知道讓那個少年留下會帶給女兒怎樣的傷害還讓他留下,他做不到。


  扶風侯聞言不語。


  隰叔伸手抓住扶風侯的手握著。“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雖然你不讚同,但你也沒阻止過我什麽。”


  對女兒的教育上他沒瞞過扶風侯,也瞞不過,因為扶風侯本身也是參與著對濁山姮的教育,隻是和他是兩個風格,他不會在女兒毛都沒長齊的時候帶她去看殺人看戰場,扶風侯會。


  “張弛有度罷了。”扶風侯道。


  隰叔還是很歡喜。


  扶風侯最終確認的問:“你真的不回去了?”


  隰叔道:“雛鳥不離開庇護如何能展翅高飛?”


  “舍得下?”


  “有何舍不下?”隰叔道。“我雖不能光明正大的坐上那個位置,但國君該有的權力,我都曾擁有。”


  權勢地位都有了,濁山國也在他的多年的統治下國力蒸蒸日上,濁山姮也是一個很出色的繼承人,濁山國以後一定會更好。


  難道還不圓滿嗎?

  想更進一步要麽就是王,要麽就是光明正大的當國君,前者不可能,現任王還能活很多年,後者更不可能,他隻濁山姮一個孩子。


  扶風侯看著隰叔黑褐色的眸子,非常的真誠,但台城中人哪個不是打小帶著麵具,真真假假怕是自己都分不清。“你看得開也好。”


  “以後我就得靠你養了。”隰叔玩笑道。


  扶風侯亦笑。“有我一口吃的,便不會短了你的用度。”


  “我相信你。”隰叔話音未落忽然感覺到另一隻手上的魚竿沉了下,有魚咬鉤了,不枉他拉著扶風侯在這吹了這麽久的冷風。


  單手將魚竿拉了起來,一尾一尺多長的海魚躍然而出,一同躍出的還有遠方的突然出現在海平麵上的一片黑點。


  隰叔也沒在意,扶風國造船業發達,又位於漓水下遊,時有帝國各地的船隊往來。


  “這條魚有點瘦,不過下餔隻有魚也單調,再加上個湯和菜,咱倆下一頓就解決了。”隰叔高興的將咬鉤的魚取了下來扔進筐裏,這也是吹了半天冷風唯一咬鉤的魚。


  “紅蘆菔加豆羹。”扶風侯提議。


  “又是紅蘆菔。”隰叔忍不住哀歎。“你怎麽每天不是紅蘆菔就是圓蔥?”


  “不好吃嗎?”扶風侯問,她覺得紅蘆菔和圓蔥的味道還挺不錯的。


  “味道還可以,也很解油膩,但每天吃,好處再多我也膩了。”


  “那還得委屈你繼續陪我吃。”扶風侯道。


  “為什麽?”


  “讓更多的人都知道這兩樣作物,在我推廣時不會搗亂,更快的推廣開來。”扶風侯回答。


  “你可真是夠拚的。”隰叔佩服道。


  “它們的畝產值得我如此。”


  隰叔道:“說起畝產,如此高產的作物,也不知那夷彭商隊是從何得來的。”


  “圓蔥應是書上記載的兗州辛原貧瘠之地還有荒原也能種植的蔥,紅蘆菔……”扶風侯道。“它的產量太高了,必然是馴化很久的作物,但我從未聽說過元洲有什麽作物和它一樣。”


  紅蘆菔說是蘆菔,和蘆菔卻是兩種植物。


  元洲的蘆菔都是白皮,皮厚肉厚多汁,口感有點辛辣有點甜,與蘆菔形狀酷似,但個頭小了不止一倍的紅蘆菔卻是皮薄少汁,味道還有點澀,但產量高,又能解油膩。


  除了紅蘆菔,還有樹薯也同樣是不認識的高產作物。


  隰叔納悶道:“產量那麽高,不可能是純粹的野生作物,但也從未聽說過,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在海上發現的?”


  南溟遼闊無邊,島嶼更是眾多,大部分島嶼都沒人,但也有少數島嶼是有人的——千百年來逃跑的奴隸流民除了往深山老林跑的,也有往海上跑的。


  海島上有許多陸地上沒有的動植物,而要生存自然也離不開農耕,逃奴逃民多多少少都會嚐試馴化島上的動植物。


  “你說的並非不可能,或許我該組織船隊去那些海島上探索一下。”扶風侯道。


  “南溟海島那麽多,若要一一探索,可不是小事。”


  “隻探索有人的地方。”扶風侯道。“沒人的島嶼哪怕有適宜馴化的植物,需要的時間也太長。”


  她想要的是現成的已經馴化好了的高產作物。


  看出扶風侯是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隰叔便不再多言,扶風國不是濁山國,他若是幹涉太多,那和扶風侯相處便不免會出問題。


  “那些船是哪裏來的,樣式怎麽沒見過?”


  思考中的防風侯聞言不由順著隰叔的目光望去。


  這麽一會兒,之前還是海平麵上一片黑點的船隻已經近得能望到大致的輪廓了。


  因著沒有遮掩的東西,再加上船隊的船都是寶船級別的大船,扶風侯眼神很好的看出哪些船的風格和元洲任何一個地方的都不同。


  元洲河流眾多,船隻行於河流之上,都是平底船,但海上的船隊應是尖底,側麵極高。


  最引人側目的是大船上林立的帆。


  元洲不管是哪個種族的船,民間多用的草席為帆,貴族普遍用布,但布是軟的,必須貼滿竹片之類的東西才能保證軟帆的穩定,即便如此,升降轉向也都很麻煩。


  然而,那些船上的帆上什麽都沒貼,帆卻始終穩定。


  扶風侯拉起隰叔。“回去了。”


  不論那支船隊從哪來的,都得來見她。


  元洲航海最發達的種族莫過於羽族,但扶風侯很確定那不是羽族的船隻,羽族的船隻喜愛將船首給雕成各種猛禽,但那支船隊不是,少部分刻的是魚,大部分是人像。


  因著有吩咐的緣故,扶風侯用下餔時便得到了大量關於那支船隊的情報。


  船上下來的智慧生物全都不是人族,從外表上判斷,是兩個物種。


  一種是黑發黑眼,外形和人族很相似,但都生得比較中性,眉目清秀,不太好分辨男女。


  另一種是顯而易見的迥異於人族,下頜有鰓,手掌和腳掌上都有蹼,仿佛鮫人,但鮫人有尾鰭耳鰭,且鮫人普遍碧藍色發瞳,而船上下來的都是灰黑色的頭發和眼睛。


  值得一提的是,這倆不知道什麽物種的智慧生物都會說帝國的雅言,甚至不止一種。


  下船後逮著人就嘰裏呱啦的說什麽,語言換了七八種,最開始是帝國的雅言,但雅言是貴族的語言,氓庶就沒幾個會說的。


  第一輪溝通毫無懸念的失敗。


  但船上下來的人都沒放棄,馬上換成了方言,換了七八種方言後終於溝通上了,和負責招待往來商船挺多了各地方言的胥吏溝通上的。


  然後,那些人掏出了國書。


  國書和關於船隊的情報是一起來的。


  國書寫在一種不知道是什麽材料製成的布帛上,扶風侯看了看,看不出什麽門道,給隰叔看。“這是什麽料子?”


  隰叔伸手細細摸了摸。“應該是麻類作物紡織的,不過好細膩,隻遜色於絲織。”


  再打開,隰叔不由驚咦。


  “怎麽了?”扶風侯問。


  隰叔將國書對著扶風侯,隻見布帛上赫然寫著五種文字。


  第一種文字完全不認識。


  後麵四種都是人族文字,白帝時著作說文解字對人族的文字加以整理和統一,但時過千年,各個地方人族使用的文字都產生了變化,同一個字,每個地方的寫法都不同。


  布帛上的四種人族文字,第二種是王畿通用也是整個帝國都通用的雅文,後麵三種都是使用比較多的文字。


  四種文字都是對第一種文字的翻譯,大意為是長族向北方元洲的人族君主問好,聽聞北方有別的文明,特遣使來拜訪,希望建立外交和通商。


  為了表明自己是有分量的,國書上長族對自身也做了點介紹,人口超過兩千萬,疆域遼闊。


  扶風侯蹙眉,旋即起身離開。


  “怎麽了?”隰叔不解。


  扶風侯很快就回來了,帶著一卷寫滿字的縑帛,隰叔看了眼,全是數算知識。“你還研究數算?”


  扶風侯將縑帛和國書放在一起。


  隰叔頓時就看出了問題。“字跡好像是同一人寫的。”


  數算縑帛上的字跡書法比較稚嫩,國書上的字跡有著優美的書法,但還是能看出兩者之間的高度相似,寫的要麽是同一個,要麽就是有書法師承的關係。


  “這數算縑帛是誰寫的?”


  “巫女。”扶風侯回答。“多年前去玉宮覲見時所得。”


  隰叔瞬間想起了一隻鳥。


  長洲肯定很遠,不然人族不會沒見過長族,但再遙遠的距離,都隻是對於陸地生物的遙遠。


  “巫女,跑得可真是夠遠的。”隰叔嘴角抽搐。


  猜到您可能沒死,但沒死,不想著奪回權力,反倒跑海上去了……果然是沒有最奇葩隻有更奇葩。


  扶風侯道:“那些長族應是受她指引來的。”


  雖不知望舒想幹嘛,但巫女們奇葩歸奇葩,卻是不會做對人族利益有害的事,扶風侯很放心的等船隊的人休息好了後在行宮召見長族的使節。


  自稱長岩的使節說著一口生澀的人族雅言,但這位使節愣是用明顯是新學沒多久的陌生語言與負責國族之間往來的公卿閑扯了小半個時辰,瘋狂的互相套話。


  最後這兩位大概發現熟練掌握一門陌生語言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到的事,而互相套話得建立在安全沒有語言障礙的前提下,不然就是雞同鴨講,這才磕磕絆絆的進入正題。


  長族建交與通商的心意很誠,不僅準備了厚厚的珍寶送給扶風侯,還準備了許多的農作物種子,使者非常努力的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向扶風侯介紹那些農作物的高產和易活。


  扶風侯驚訝的發現裏頭竟然有夷彭商隊送給自己的涼薯、紅蘆菔以及樹薯。


  公卿替扶風侯問出了疑惑,給得這麽多,你們是想要什麽?

  單純的建交與通商可用不了這麽多,畢竟長族與元洲太遙遠了,對彼此都提供不了什麽幫助。


  長岩的回答是想收集元洲的農作物種子,見識一下元洲的風光,希望扶風侯能引薦他們去蒲阪覲見。


  扶風侯表示比起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我對你們的帆布更有興趣,以及長族在哪,有多遠這些問題都很有下去。


  長族在長洲。


  有多遠這個問題長岩不太好回答,最後隻能告訴扶風侯,他們是去歲冬季從景國出發,沿途遭遇風浪和迷航無數次,所幸船隊出發前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做準備,再加上鮁同行,這才得以在漂了一年後漂到了元洲。


  終於看到兗州時都要喜極而泣了,元洲與炎洲之間的海洋實在是太寬廣了。


  一整年都在船上渡過,都快瘋了。


  至於帆布,長岩向扶風侯介紹了鮁,帆布是鮁賣給長族的。


  鮁趁機獻上了自己為扶風侯準備的禮物單子,單子上全是珍珠、玳瑁、珊瑚、硨磲等珍貴的海產。


  長岩無語的看了眼單子,真的很珍貴,這一路上這些兩棲類的疍族每天都能從海裏摸點東西上來,他還看到疍族的孩子拿珍珠當玩具,甚至當石子比誰扔得遠。


  不過對於疍族而言很常見的東西,對於去不了海底的人族而言,也確實很珍貴,拿來當珍寶送禮也沒毛病。


  扶風侯也這才反應過來,雖然是一支隊伍,但好像不是一夥的。


  也的確不是一夥的。


  不算農作物的話,長岩的訴求和目的很偏政治性,而鮁的訴求就簡單多了,就是想通商,所以打個招呼,套點交情。


  至於帆布,那不是疍族的東西,是古妖的東西,用來做衣服的,疍族也不知道古妖是怎麽織出來的,但發現料子耐磨禁得住風吹雨打,壞了隻需要補補就好,便拿來做帆了。


  扶風侯問:“長洲有幾個種族?”


  長岩道:“長洲隻長族,鮁是來自更遙遠的陸地。”


  鮁也道:“很遠,在炎洲的更西邊,那裏除了疍族,還有無啟和古妖兩個種族。”


  發現扶風侯好奇,鮁為扶風侯介紹了自己老家的鄰居們,聽得扶風侯目瞪口呆。


  一個有十二條命,另一個壽命近一萬年,其中的始祖古妖更是不止一萬年,不管是命多的還是壽命超長的都仿佛神話傳說中的神人。


  果真是造化之神奇,沒有最神奇,隻有更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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