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少昊君離
君離輕輕的摸著辛箏的臉龐,一寸寸,細細的,翻來覆去的摸,最終摸得辛箏忍不住好奇的開口問:“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剛剛經曆過兩場酣暢淋漓的□□,辛箏的聲音有些底啞,透著一股別樣的慵懶,君離聽了有點心猿意馬,但還記得以前在連山城上學時學的知識,初嚐男女之事不要太激烈也不要太頻繁,否則傷身,尤其是對女方的身體,很快克製住了再鬧辛箏的心思。
“沒有。”君離想搖頭,但人躺在床上不好搖頭,便解釋道:“我隻是在想兕子生得什麽模樣。”
“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辛箏道。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但有的人生得好看,有的生得一般。”君離摸了摸辛箏的鼻子,非常誠摯的回答:“兕子生得很美。”
辛箏不以為然。“你都看不見,又如何知道我生得美?”
“感覺。”君離回答。
辛箏佩服,這世上不會有比感覺更不講邏輯的存在了。
君離摸了摸辛箏的眼睛,忍不住腦袋湊過去親了親,仿佛在親傳說中的神子璧。
他生下來就看不到,一直都不覺得有什麽遺憾,生而如此,怨不得誰。且,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的身體很健康,別的五感都很正常,又生在王侯之家,衣食不愁,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看不到別人生得模樣,但他可以通過足音、氣味、氣息等條件來認人。
此時此刻,他卻發現自己莫名的有點不知足,真想看看辛箏生得什麽模樣。
辛箏好脾氣的任君離沒完沒了的撫摸自己的臉,忽問:“你想不想看得見?”
君離不解,旋即反應過來辛箏什麽意思,心裏美滋滋的,開心得想伸手摟辛箏,但很快又想起辛箏不喜歡在床上被人摟在懷裏,有危險時影響反應,又克製住了自己。“看不見也沒什麽的,並不影響我的生活。”
他的目盲是遺傳,若能治,連山城早就治好了,哪還會一代代的生出先天瞽嬰?
辛箏道:“我問過青婧,她說並非完全沒希望。”
辛箏估計青婧對連山城下過手,不是刨墳就是殺人取材,不然沒法解釋她為什麽對連山氏的生理構造一清二楚。
君離愣住,反應過來後驚喜且急切的問:“什麽法子?”
“換一對眼球。”辛箏回答。
根據青婧的觀察,目盲之人,大多傷得是眼球裏一個叫角膜的東西,少數才是傷得別的地方。前者換個角膜就解決了,後者換眼球。
這治法無疑簡單粗暴的可以,簡直是以形補形的更高境界——壞什麽換什麽。
君離呆了下。“算了。”
辛箏問:“你不想看到光明?”
“這麽多年我也已經習慣了,能否看到對我已完全沒有影響。”君離道。
“你不想用別人的眼球。”
“嗯。”君離回道。“我不能因為自己看不見,想看到便讓別人也變得看不見。”
辛箏道:“說得很有道理。”
但道理之所以為道理便在於大部分人認同,真落到自己身上時卻沒誰會照做。
認同和遵循是兩回事。
君離總覺得辛箏的語氣雖平淡,卻有種譏諷感,有些狐疑的摸了摸辛箏的眼睛,觸覺終究不能完全代替視覺,他無法通過觸覺來判斷辛箏的眼神。
辛箏道:“你不願便罷了。”
又不是她看不見,當事人都不在意,她又何必折騰。
君離笑了笑,又聊了一會兒,用摸辛箏臉的手拍了拍辛箏的背,觸手一片光滑細膩的肌膚。思考了一會,君離決定還是換種方式,沿著辛箏的肩膀一路下滑找到手掌十指交扣,另一隻手握上。
辛箏懶散清明的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
君離翻了個身平躺著,握著辛箏的手擱在自己腹部,問辛箏:“你若睡不著,要不要我給你給哼個催眠曲?我會不少。”
少昊旅在他很小的時候為了哄他睡覺,給他哼過曲,不過很單調,翻來覆去就那麽一支,但連山果的儲量就豐富多了,各種小調信手捏來,能半年不帶重樣。
聽多了,哪怕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他也還記得不少。
“隨你。”辛箏懶洋洋的回道。
君離的聲音很好聽,有一種玉器環佩叮當的清越感,哼著輕柔低緩的催眠小調更是悅耳。
可惜,他自己都將自己給哼睡著了,辛箏仍舊清醒著,目光複雜的看著他俊美的臉龐。
通過呼吸、心跳、體溫、血液流速等條件,辛箏可以清楚的判斷君離是真的睡著了,不僅睡著了,還睡得很沉,睡得格外的香甜,沒有半點警惕。
一個人隻有在覺得安心的環境裏才能睡得如此香且沉。
為什麽能和另一個人睡在一張床上還睡得如此香嗎?
辛箏摸了摸君離柔軟的脖頸,非常的脆弱,稍微用力就能擰斷。
不怕自己趁他睡著了做點什麽嗎?
辛箏睡得並不香,再加上很快便平旦了,辛箏的生物作息到點自醒。
不想打擾君離,小心的將手從君離的爪子裏抽/出來,穿上衣服便去演武場裏晨練了。
天還是黑的,微涼,不像夏季那麽炎熱,也不似冬季那般寒冷,很適合習武。
練了沒一會辛箏便看到君離也來了,怔了下,想起君離的生物作息好像不比自己遜色。
早起早睡勤習武練鍛體操。
見辛箏在習劍,君離聽了下聲音,發現聲音傳來的方向和空氣的流動有些怪異。
君離奇道:“兕子左手練劍?不對,這聲音,你兩隻手都在練劍?”
辛箏看了眼自己各執一劍的左右手。“嗯。”
“兕子是左撇子?”君離甚為驚奇。
不是左撇子,辛箏不會閑得無聊練左手,練左手隻能說明她左手本就比右手更靈活,不想浪費便練了,認識這麽多年第一次知道辛箏是左撇子。
“是啊。”辛箏隨意的回答。“天生的。”
君離忍不住為辛箏的年少早熟感到心疼。
辛箏的左撇子豈止他不知道,那些跟隨她多年,甚至就來自辛國的人也不清楚。
不論是為了權力還是生存,下位者都會積極觀察上位者,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那麽,什麽樣的情況下下位者會不知道上位者是個左撇子?
答曰:在進入觀察範圍之內時她就是一個看著很正常的孩子。
辛箏繼位時,堪堪四歲。
“收起你的眼神。”辛箏冷冷道。
君離解釋道:“不是憐憫同情,我知道你能應付任何麻煩,但這並不能阻止關心你的人為你擔心。”
辛箏不置可否。
君離有點失落,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調整好了心態,畢竟辛箏什麽德行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非常自來熟的在辛箏收集的兵器裏尋找自己用的,沒找到戟便挑了一柄戈。
晨練起先各練各的,不過看彼此武藝都不差後,很快切磋了起來。
倆人很快發現彼此的風格差得如同雲泥。
不是技的層麵差異,而是單純的風格差異。
君離用戈,大開大合,充滿了戰場橫掃千軍的味道。
辛箏的劍卻是極盡刁鑽陰險。
少有的共同點大抵是務實,簡練幹脆利落,沒有任何花哨。
一頓切磋出了一身汗,辛箏頗為盡興的回屋又練了兩刻時間的鍛體操。
鍛體操每增一層,痛苦翻倍的同時動作也在增加。
從最開始的十二個動作到如今已有三十個動作,每個動作都在深刻挖掘人體潛力,挑戰人體如今的承受極限。
兩刻時辰的鍛體操做下來愣是比揮劍二十個時辰更累,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喊累。
沐浴洗掉身上的汗後辛箏仍舊感覺肌肉隱隱作疼,還餓,感覺能吞下一頭牛。
辛箏忍不住懷疑望舒和青婧這對同門聯手以後究竟是將鍛體操給改成什麽模樣。
人的飯量最鼎盛當屬弱冠時,青少年時身體抽條,最需要營養,飯量大增,至二十歲左右,身體不再發育,飯量也便開始穩定,穩定幾年後便開始走下坡路。
辛箏的年紀,理論上飯量不會再增長,但她留意過,不論是自己還是君離,飯量都重新開始了增長,可個子也沒長。
抽條時,不論是她還是君離身形都瘋狂的抽長,她長到了六尺九寸多一點,君離最誇張,頭幾年變化極小,十七歲後跟雨後春筍似的,最瘋的時候一年漲了七寸多,最近兩年才停下來,身高也停在了八尺四,站在人群中跟鶴立雞群似的,得虧他不胖,不然就不是鶴而是肉山了。
抽條時,兩個人的食量都是一增再增。
這回飯量增了,身高卻無任何變化。
很顯然,飯量變化並非因為身體成長,而是因為鍛體操。
寫信問過青婧,青婧的回答是:挖掘潛能,但生命的潛能究竟有多大,鬼知道。
生命的潛能比起生命的直覺更加神秘莫測,起碼後者青婧能夠推理出不少東西,而生命的潛能,大概隻有神祇知道。
做為凡人,青婧理直氣壯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麽挖掘下去後會出現什麽情況,讓辛箏也不用去問望舒,望舒和她一個情況。
辛箏相信青婧真的不清楚最終會變成什麽模樣,但也不相信青婧說的就是全部。
這對同門分明拿自己和君離當實驗材料了。
所幸飯量雖然增加了,但腸胃消化吸收的能力也增加了。
同樣分量的食物,以前吃完要兩三個時辰才能完全消化,如今隻需要一半時間,若是易消化的食物,比如清粥蛋羹乳酒之類的東西,可能她一頓飯還沒吃完便先消化得差不多了。
辛箏在飯廳坐下等吃飯,一邊拿著一份從西荒帶回來的公文犢版閱讀一邊思量著要不要一日三餐改成四餐。
一份犢版看完拿起第二份時君離也洗完澡來了,一起的還有睡眼惺忪也不知是醒還是睡的安瀾,被君離牽著,兩隻爪子裏分別抓著象牙梳和頭繩。
“兕子早啊。”君離開心的同辛箏打招呼。
辛箏禮貌的回道:“早。”
君離看了看食案,是分餐的小案,讓人換成圍坐而食的大案。
仆人看了看辛箏,見辛箏沒反對便去搬大案了。
君離趁著這個時間趕緊給安瀾紮頭發。
辛箏驚奇的看著君離嫻熟得將安瀾的頭發分成四股,紮了四個揪揪。
人族將人的一生分成了不同年齡段,每個年齡段都有對應的稱呼。
一到三歲是為孩提,這個時候的人族都不蓄發,從百日第一次剔頭毛起,之後頭發隻要長出來便剔掉,這也使得還提孩提大部分時候都是頂著鋥光瓦亮的小光頭,少部分時候不是則是因為每天剔頭太麻煩,貴族還好,有錢有閑,氓庶卻是做不到,因而人族的傳統是一兩個月剔一次。
男孩三到九歲,女孩三到八歲是為垂髫。
垂髫,顧名思義,不剔頭了,頭發就那麽披著,定期修剪一下避免太長容易弄髒,也不好洗。
安瀾的實際年齡不好說,但外表,不考慮比例,也就孩提,不剔個鋥光瓦亮的小光頭就不錯了,更別說紮頭發。
但安瀾不是人族,她不想剔光頭也是可以的。
察覺到辛箏的目光,君離問:“兕子,你看好看嗎?”
“很好看。”辛箏點頭。
安瀾聞言登時就露出了神氣的神色。“君離阿兄紮頭發最好看了。”
“手藝是很不錯。”辛箏道。“怎麽練出來的?”
也沒看君離平時多愛梳頭發,不是最平常的四方髻便是更加簡單的所有頭發並入一股紮在腦後。
唯一一段看似講究的時間還是戰爭時,一兩個月都未必能洗一次頭發,每天梳頭發太麻煩,不梳的話又容易散亂。
為了省事,她的做法是剔幹淨,君離的做法是將頭發分成若幹股,每股都綁成小辮子,再將所有辮子都盤在頭頂,弄好之後至少半個月不用發愁頭發散掉。
君離道:“小孩子很多都不喜歡光頭的,但披著又不方便,連山城時我經常給人紮頭發。”
辛箏覺得,君離的童年必定是所有貴族中最與眾不同的。“你脾氣真好。”
“沒辦法,都是三四歲的小家夥,拿著頭繩眼巴巴的瞅著你,誰能拒絕?”君離自問拒絕不了。
辛箏問:“是不忍拒絕還是因為別人年齡隻有你的一半,自詡大人不好意思拒絕?”
“都有。”君離為自己辯解道。“誰還沒個年少愛麵子的時候?”想到辛箏的情況和心性,又補了句。“你例外。”
辛箏的話頓時被堵住了,正好大案已搬上來,豐盛的朝食也一一擺上。
案是方形的,兩端有為了美觀和方便搬運的卷雲狀的挑起,人隻能坐在兩邊,辛箏單獨坐一邊,君離與安瀾在淨手後坐她對麵。
大案很大,長五尺,寬兩尺,隔著兩尺的距離,安瀾一坐下便因為自身坐下後的高度而看到了辛箏的脖頸。
“辛侯脖子怎麽了?”安瀾詫異道。
什麽?
辛箏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沒摸出什麽問題。
“紅紅的,還有點青。”安瀾道,還不是一小塊,是都是。
辛箏怔了下,驀然想起,不同於她沒怎麽對君離露在外麵的部位做什麽,昨天晚上君離大部分時候都是逮著她的脖頸耳後鎖骨不放,這麽點時間顯然消不下去。
看了眼君離,君離安靜的拿著一盞青梅酒安靜的飲著,眼睛瞧著案上豐富的食物,仿佛食物生得極美,令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辛箏扭頭對安瀾微笑道:“這個問題你問他。”
總不能讓她將青婧教她的那些灌輸給一個孩子吧?雖然青婧是這麽幹的,但辛箏不能確定每個孩子都能跟自己一樣不受青婧的三觀幹擾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君離聞言驚訝的看著辛箏,他以為辛箏不太希望這段關係被人知道。
辛箏沒任何表示,執箸用起了自己的朝食。
她自身是無所謂會不會被人知道的。
同姓通婚是亂/倫,但她又不打算和君離結婚,而且,同姓之間存在情人關係,她和君離之間根本不算什麽。再怎樣少昊氏和辛氏也已分家千年,血緣遠得不能再遠。
且不說因為國族之間的利益和紛爭,同姓不婚的傳統在最近幾百年早就被打破了,不止一位國君出於政治目的同與自己一個姓的方國聯姻。
便是不談這些國族之間合縱連橫的聯姻,六七百年來王侯貴族們層出不窮的亂象也比她和君離更精彩。
本來要和兒子結婚的,結果成婚的時候因為生得太漂亮,新郎從兒子換成了準公公。
不過這個談不上慘,公公娶兒媳是荒唐了點,但還在盛年不想交出權力的中年國君和日漸長成青年儲君之間能做的文章太多了。生下孩子後搞掉前未婚夫,現任因為年齡差也活不了幾年。屆時新儲君年幼,正好當太後把持朝政,環肥燕瘦,想養什麽樣的麵首都行。
還有為了爭奪國君之位,一國公子陪和自己父親一般年歲的繼祖母上床。相對來說,這個還算正常,為了權力本就不擇手段,且並沒有血緣,最多就是佩服那位公子是個狠人。
還有同父同母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之間發展出情人關係,最精彩的莫過於冀州一位國君將自己的女兒假做妃妾。
她和君離這種真不算什麽,但再不算什麽那也隻是相對而言,終究於名聲有礙。
她的名聲已經不怕更爛了,無所畏懼,君離卻不是,不過君離自己都不在意的話,她也沒必要操心。
瞧著辛箏的反應,君離有點忐忑,但大人之間有什麽衝突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麵,便先解決安瀾的好奇心,一邊用膳一邊給安瀾上了一堂生理課。
辛箏看了眼跟仿佛課堂裏上課的先生般正經認真的君離,不太確定君離這是真的認真正經還是故作正經。
不論是真是假,君離最終還是讓安瀾明白了怎麽回事。
“那你們什麽時候有崽崽?”安瀾問。
辛箏:“哈?”
小家夥剛問了什麽?
君離對安瀾道:“現在說這個太早了,而且子嗣是講究緣分的。”
終於反應過來的辛箏道:“不會有崽崽。”
君離露出了一抹錯愕與受傷的神情。
安瀾不解:“可雪國時那些大人都會有崽崽的。”
辛箏道:“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安瀾好奇的問。
“我不想生。”辛箏回答。
※※※※※※※※※※※※※※※※※※※※
辛箏和君離的成年身高:前者一米七八,後者一米九二,在古代屬於非常高的那一茬,青婧的人/體實驗在增高這方麵效果可喜可賀,雖然她可能沒這個目的。
以及,辛箏是丁克族,一半是因為重金屬中毒,一半是家族曆史陰影,怕自己日後被自己的孩子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