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離家出走
賓客滿座，巧言令色，更顯虛偽浮華。觥籌交錯下碰撞出赤*裸裸的利益相交。
趙子琛坐在宴席前方，摟著顧弦陽，與丞相顧豪天談笑風生。一旁的傀儡皇帝魏戎耀則不時地衝趙子琛賠笑。
他們正在商討整頓南方的恒國，惠國兩大勢力的討伐大計。
而顧弦星則一直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原地，腦中全然是白天趙子琛哀求自己的身影。這個男人，時而溫柔，時而殘暴。時而讓她感動到心軟，時而讓她生氣得錐心。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此刻好恨，好恨自己為何記憶全無！
世人皆知她和趙子琛有過一段纏綿悱惻的過往；可是她本人，卻對此一片空白。麵對顧弦星這個從天而降的身份，她竟然沒有絲毫認同感。
“可悲啊，可歎啊，”顧弦樂還沒徹底擺脫嬰兒肥的稚嫩嬌豔，竟閃現如此諷刺的光，她在顧弦星右邊，一直看著魂不守舍地喝悶酒的顧弦星的笑話，“某人不是一直等著誰來娶麽？看看他現在和大姐你儂我儂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吧？”
是啊，大姐……那個有著兩麵之緣的絕色佳人，竟然是自己傳說中的姐姐，一個一心想置自己於死地的姐姐。
和一個終日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妹妹。
以及一個對自己漠不關心，沒有絲毫溫存的父親。
最後還有一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卻娶自己仇人為妻的男人。
顧弦星……你真是太悲哀了。我情願是殺人如麻，手染鮮血的天星；也不情願是被周遭遺棄，不能掌控自己命運的顧弦星。
想到這兒，她又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那一對親密無間的男女，卻正好對上趙子琛同時投過來的目光。
他正優雅地握著玉質酒杯，高貴得如此不露痕跡，如此自然。
她心裏一陣慌亂，連忙將目光收回，轉而繼續喝酒。
“可憐啊可憐，失去記憶淪落民間不說，這麽多年天真的夢想也破滅了，”顧弦樂故作冷顫地環抱胸口，“真是世態炎涼呢！”
顧弦星咬了咬嘴唇，“顧弦樂，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二小姐，”一著華服的青年男子來到顧弦星的座位旁邊，向她行了一個禮，繼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她身旁。
顧弦星有些吃驚，“太子——”
太子魏勾曜嘴角微微含笑，像顧弦星點點頭，“你可知，你即將成為本宮的太子妃？”
顧弦星暗自白眼，但表麵上還是盡量保持禮貌，“這——”她抿了抿嘴，“小女怕是配不上殿下。”
“是啊，不過是娼妓之女。”一旁的顧弦樂抓緊機會潑冷水。
“無妨，”太子說罷，將手擱在了顧弦星的纖手上，“能得到卿這樣的佳人，本宮三生有幸。”
顧弦星驚呆了，眼睜睜看著太子將自己的手越握越緊，還抬起來輕輕吻了吻。遠方那灼人的視線瞬間就徑直射來，趙子琛眼睛死死鎖在了那兩雙十指相交的手上。
“殿下！”顧弦星不知為何格外生氣了起來，急忙甩開了魏勾曜，“請自重！”
太子笑了笑，“卿不必害羞。明天父皇就會召告天下，宣布我倆婚期將近。”
“樂兒，”顧相在酒氣的作用下臉變得很紅，他用慈愛的口吻喚著自己小女兒的名字，“聽說你最近新譜了一首曲子。何不表演，讓你才華橫溢的姐夫鑒賞一番？”
顧弦樂掩麵嬌俏一笑，“是，爹爹。”
於是離座，邁著優雅的小碎步來到大堂中央。侍女很快就將自己的愛琴——綠綺搬了上來。
“姐夫，妹妹這琴可不一般。這便是當年司馬相如用一曲《鳳求凰》得到卓文君芳心，所使用的名琴——綠綺。姐夫今日可得好好鑒賞一下妹妹的技藝。”
趙子琛握著玉質酒杯，起身，來到顧弦樂身旁，俯身輕撫琴弦，“看著材質，果真是絕世良琴。朕就等著一飽耳福了。”
顧弦樂輕笑，眼中露出五光十色的誘惑，“妹妹這次所作，靈感乃是源自樂天居士的《長恨歌》，請姐夫務必點評一二。”
趙子琛點頭，“自是。”言罷，退會席位，再度回到顧弦陽身旁。
顧弦樂坐定，擺出極其優雅而專業的姿勢，繼而輕輕撥動琴弦，全心投入演奏當中。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她時而談，時而唱，時而低吟兩句古詩，在座的每一個人，此刻都為她沉醉。
顧弦星也靜靜聆聽著，顧弦樂的琴藝的確是冠絕天下。隻是讓人難解的是，能彈出如此絕妙音樂的女子，為何每每對自己惡語相向。
顧弦星轉而瞥了瞥身旁的太子，他正以近乎沉迷的目光望著大堂中央傾心演奏的顧弦樂，那目光，甚至是赤*裸裸的垂涎。
“哎——”顧弦星輕歎一口氣，隻覺得這裏氣氛壓抑得讓她難受，便悄悄離席溜了出去。靜靜站在古亭中，望月，靜思。
此刻的清幽，讓她總算能喘上一口氣。相府，對於她而言，竟是一個比多羅門更加抑鬱的地方。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她望著天空那輪孤獨的寒月，幽幽念道。心中的孤苦和寂寥，竟在此刻無限蔓延。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趙子琛的聲音突然響在她身後。
顧弦星心知來人是誰，沒有回頭，依舊靜靜地望著月亮。人恒變，但這天上的月亮，卻是永遠那般寧靜，亙古不變。
“你怎會和魏勾曜如此親密？”他口氣就像是在質問。
顧弦星沒有絲毫反應，就好像壓根沒聽到。
“告訴我。”
顧弦星忽而冷笑，“那便是我未來的夫君。你可看清楚了？”
趙子琛有些不可置信，“你和他？”
“怎麽，不好麽？”
趙子琛麵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隻是一個傀儡太子，一個庸才，怎能配得上你？”
“隻要他待我好，傀儡又如何？”
“弦星妹妹！”趙子琛語調瞬間變高了，“你莫要說氣話！”
“你以為我是在報複你？”顧弦星眨眨大眼，隱隱透露出一絲報複的快感。不知為何，她竟對刺激他有如此大的興趣，“笑話！我即將成為太子妃，未來大正朝的皇後，如何會不樂意？”
“弦星妹妹！”趙子琛捏緊了拳頭，“我——你不要忘了，你和我——”
顧弦星的表情漸漸地僵住了。
“我原本隻是打算看望你。但現下你已是我的女人，我便不會放手，也絕不允許別人再碰你。”
他的語氣是如此堅決，沒有絲毫質疑的空間。
“你，你以為你是誰——”顧弦星唇角顫動著，“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弦星妹妹！”趙子琛深吸口氣，一把鉗住顧弦星的肩膀，“我知道，都是我無恥，傷害了你，”他幾乎是咬著牙逼迫自己說出這番話，“可是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怎麽還能嫁給別人？我會跟你父相說明此事，讓你跟我回宮。從此必不再讓你受委屈。”
顧弦星頓時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誰稀罕去做你的後宮玩物！”言罷，氣憤地推開對方大步就要向前走。
“弦星妹妹！”趙子琛大步上前，將顧弦星從身後摟入懷中，“你不能嫁給他！”
“放手！”
趙子琛眼眶通紅，死死地不放手，“我不能沒有你！”
“下流！”顧弦星氣急，抬手運氣一掌擊向趙子琛胸膛，將趙子琛生生擊退好幾丈。言罷，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趙子琛再度回到宴席，內心裏的情緒早已翻江倒海；他怎麽也沒料到，有朝一日顧弦星會失去記憶不認得自己，隻將自己當做一個下流卑劣之徒！
而此時，顧豪天和一幫臣子們皆已爛醉如泥。食不知味的顧弦陽，則不安地看著顧弦星已然離去的席位。
這幾日她都寢食難安，二妹活著回到了相府，如果被她查出，當年是自己和母親一手安排東胡軍隊來追殺她，害得她墜下懸崖。到時候，事態又該如何收拾？
想到這兒，她愈發忐忑。
“愛妃，今晚怎麽一直心神不寧？”趙子琛眼光格外敏銳的捕捉到了顧弦陽透露出來的不安。
“沒，沒，”顧弦陽連忙別過臉去，生怕被對方看穿了心事。
趙子琛倒也不關心顧弦陽究竟在想些什麽，他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要阻止顧豪天將自己的女兒嫁於那個庸碌無能的正朝太子！
“報——”一個衛兵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打斷了佳宴。
“何事如此慌張？”醉醺醺地顧丞相神色不悅地斥責自己的衛兵。
“二小姐，二小姐她迷暈了侍女侍衛，離家出走了！”
顧丞相眼神一下子震怒了起來，猛地拍案而起，“立刻封鎖城門，發布告示，務必把這個不孝女給老夫抓回來！”
而在一旁的趙子琛也愣住了，她就這麽不願和自己在一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