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愛卻不能
趙子琛趴在床沿守了顧弦星一整夜,雖然與她靠得近,確是再也未犯秋毫。第二日天剛破曉他便睜開了眼,一整夜都靠著床沿坐著,保持著這個姿勢過久渾身都感到不適。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繼而看向仍舊在睡夢中的少女。
睡夢中的她是那麽安靜,那麽柔和,那麽可愛;隻要看她一眼,仿佛一切疲累都會煙消雲散。他嘴角不由得浮上一絲暖意,垂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這才走出寢房令侍女為自己著上朝服。
見趙子琛上早朝離去,顧弦星即刻便睜開了眼眸。她早已睡意全無,隻是趙子琛一直寸步不離守候在自己身邊,她心下尷尬隻得裝睡罷了。
她起身下床,環顧著這個仿佛還縈繞著趙子琛迷人體味的華麗房間,最後,眼光落在了高懸在牆上的那幅畫卷上。上麵的那個青衣少女神態嬌憨,笑容格外俏皮甜美。她還記得,當時趙子琛當著自己麵完成這幅畫時,眼中那又狂又喜的神情。
她癡癡地望著畫中的嬌俏少女,不由得提手輕撫自己的麵頰;畫中的她笑得那麽天真,那麽爛漫;自己,真的曾那般美好過?
“顧姑娘,你醒啦。”趙子琛的貼身侍女梓嫣跨入了門來,衝著正望著畫卷怔怔發呆的顧弦星行禮道。
顧弦星點點頭。
“奴婢替姑娘梳妝吧。”梓嫣巧笑倩兮,靈動地來到顧弦星身旁。服侍著顧弦星來到梳妝台前,輕柔的小手在她柔順烏黑的發絲上麵靈巧地拂過,為她挽上美麗的發髻,再配上一個亮閃閃的珠花。
顧弦星一眼便覺得這個物件格外熟悉,不由得疑惑道,“這是——”
“皇上特意交待了,替姑娘梳妝時,一定要把這個珠花給姑娘戴上。”梓嫣笑靨如花,“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格外珍藏姑娘相贈的珠花,這幾年是一日也不離身的。”
顧弦星聽罷,不由得伸手撫摸這枚閃爍著華美光芒的珠花,這便是自己當初給他的信物麽?就像他贈與自己那把藍寶石小刀一樣。
“姑娘好福氣啊,”梓嫣眼中閃爍著豔羨的光芒,“皇上待姑娘體貼深情,後宮的那些娘娘們,可是一輩子也修不來這個福分的。”
顧弦星不由得神情有些恍惚,趙子琛,竟是那般的愛著自己麽?可是,她垂頭,緩緩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條深得觸目驚心的割痕;他若真深愛自己,又如何會舍得讓自己淪落到如此田地?
這一條疤痕,便是永遠留在自己身體上,不會再消卻了;也永遠提醒著她,她當時一定是多麽的憎恨。永遠不要相信他的海誓山盟。
顧弦星用過早膳後,便踏出了趙子琛的寢宮。她著一襲鵝黃色的衣裙,一縷青絲柔順地挽起,襯托著那耀眼灼人的珠花;如瀑布般光滑垂落的黑發,讓原本氣質清傲的她,更增添了幾分女子的燦爛柔美。
正可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她漫無目的地在這偌大的皇宮中行走著,身後跟著一大群侍衛;每走過一處,周圍的人總是會屏住呼吸,仿佛不敢看她,怕是被這般美麗的女子攝去了魂魄。
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西綺聖宮中的中宏門,氣勢恢宏,人聲鼎沸。顧弦星遠遠觀望著,隻見趙子琛的龍輦正停在那兒,一眾臣子圍繞在那周圍。趙子琛已然下了早朝,褪下威武的朝服,轉而換上了一身喪服;看來他是要趕往去康王府,參加康王的喪禮吧?
顧弦星不由得覺得有些諷刺,想自己當初,也是受康王之命,才去接近趙子琛;後來她潛伏在仙林閣聽得清楚,是趙子琛親自授意端木逸雲除掉的康王。王侯將相之間的兄弟關係,總是如此爾虞我詐,你死我活。
她無奈地搖搖頭,自己的親姐姐顧弦陽和妹妹顧弦樂,又何嚐不是想要置自己於死地?想想真覺得悲涼。
趙子琛此刻的劍眉星目,看起來格外凝重;似乎在為他的兄長的薨逝耿耿於懷。但這不過是一場作秀,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此刻心裏是多麽得意。無論是他的大哥,還是二哥,都是這麽不堪一擊。
趙子琛這樣想著,回頭一看那幾個和康王串聯一氣,素日叫囂得甚厲害的老臣,現在泣不成聲,一派沮喪樣。自己殺雞儆猴的算盤總算成功打響,心情可謂前所未有的大好。
“陛下。”皇後顧弦陽迎了上來,此刻也著上了一襲低調的喪服,顯得格外素麗,“可是該出發了?”
趙子琛點點頭,時辰也差不多了,於是便親昵而又自然地握起皇後美麗的玉手,牽著她踏上了龍輦。大部隊逐漸跟著龍輦移動,漸漸的,中宏門原先的人群,也逐步散去。一切就這樣歸為了平靜。
顧弦星一直站在遠方觀看著,心裏不自覺地感到一陣蒼涼。他的演技是多麽高超,多麽一流;竟讓自己也自愧不如。他可以佯裝為死在他手下的康王傷心;也可以佯裝和他根本不愛的皇後相敬如賓。那麽,對自己呢?又有多少是演戲?多少是真心?
無論如何,在外人眼中,他和自己的姐姐才是真正的夫妻,一對璧人。而自己,究竟算什麽?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父相不會,趙子琛的父皇不會,兩國的群臣不會。
而趙子琛他自己,也已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誰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兒,她神色不知不覺地沉了下來,攥緊拳頭,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