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強烈的直覺
“風投？”
陳麗是一名銀行信貸員，對這個詞並不陌生。她扭頭看了一眼李開陽身邊一副坐立不安模樣的田富貴。
但是在她的認知中，這個詞至少不會從像田富貴這種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嘴裏吐出來。
看到陳麗那有些陷入沉思的模樣，似乎是在思考一個人靠著開一家紡織廠，到底怎樣操作才能進行風投。
李開陽眼中有精光迅速閃過，他知道了，隻要能處理得當，這事兒未必就沒有機會。而這，也又證實了他對這一時代的另一個猜想。
他的猜想就是銀行非常缺正經業務。這個業務指的不是普通人來銀行存個幾塊幾十塊，而是能夠放長線釣大魚的放貸業務。
如果這是在21世紀，李開陽弄一身這種打扮一窮二白的上銀行張口就要貸個百八十萬，他那下場估計比吃霸王餐的都強不到哪兒去。
但這個時代卻不一樣，允許個體戶存在的政策這才落實沒幾年，加上之前的封閉政策在老百姓心中已經將個體戶，私營這種詞匯深深打入到了黑名單之中，就算個體戶政策的確開放了，但真正動手開幹的卻也沒有多少。
個體戶，私營，在老百姓心中那都是不入流的家夥才會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去做的事情，正經人家哪個不是拚了命要往編製裏鑽，哪個會主動去幹這個？
但李開陽卻對此不以為意，因為這實際上就是典型的小老百姓心裏。他們能夠獲取信息的渠道太過封閉，根本就不知道如今落實的個體私營政策往後將會為整個時代帶來多麽巨大的改變。
李開陽作為穿越者，思想和格局絕對不會像他們一樣狹義，而他認為，在編織內公務員的眼界也一定高於老百姓，銀行職員就更不用說了，人家就是靠這吃飯的，嗅覺不靈敏一些，哪裏撈得到業務。
“……那麽，李先生，你能把你的風投計劃給我具體的講一下嗎？”
李開陽笑了，眼中的精光更盛，“陳小姐，你這就有點兒太過分了，我都已經說了是風投，吃的就是風口，一個信息提前量，一旦告訴了你，你們銀行還有必要和我合作嗎？”
“和紡織行業有關的風口……近幾年國內居然有這種趨勢麽？”
當然有，而且這個風口會來的很突然，所以他才要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候在第一時間成為第一個吃蛋糕的人。
隻不過，這具體什麽時候會發生，怎麽發生，與什麽相關，李開陽自然不會告訴眼前這位信貸員。他要解釋也沒法解釋，總不能表明穿越者的身份吧。
“陳小姐，現在投資一家紡織廠，這筆錢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您清楚就好。”
“是的，我很清楚，一旦我的投資以失敗告終，我將負上可能十輩子都無法還清的債務。更何況我要開的不是機械廠，養殖場，冶煉廠，而是一家在你們銀行職員眼中已經被榨幹了市場的紡織廠。”
砰的一下，李開陽兩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隨著激動的情緒身子也朝著陳麗前傾。
“那麽，你也應該明白，一個人除非有著絕對的自信，否則不會拿自己的人生為這場豪賭下注。”
陳麗看著李開陽那可以說有些“瘋狂”的笑容，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慢慢的激蕩出了陣陣漣漪。
這家夥簡直就像個瘋子，陳麗看著他已經過於靠近自己的麵龐，顯得有些尷尬的稍微側過了臉。
然而，她接待過的幾位客戶，當他們來和自己交涉的時候，臉上的神態卻都和李開陽無比相似。
像是個瘋子，卻又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陳麗不知道他們的這種自信到底是哪裏來的，或許就是天生的吧。
總之，事實就是陳麗一直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最終也都放款給了那些人。而他們如今都成了第一批靠著個體戶政策吃到了紅利的人。
而這也就是陳麗至今為止身為一名信貸員，她的業務記錄還沒有留下一筆壞賬的關鍵原因。
其實如果她這輩子就要當個小銀行的信貸員，那麽手上有幾筆壞賬倒也不影響什麽。領導表麵上會斥責她兩句，可實際上是什麽情況大家都清清楚楚，壞賬最終壞就壞了，不會追責到底。
可是，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一輩子隻當個信貸員混吃等死。但如果她想朝著客戶經理，甚至科級的主人，處級的行長夠一夠，那麽現階段她就絕不能在業績上留下把柄。
有些企業和體製小幹部來他們銀行征詢放貸的時候都會故意避開她去找其他的信貸員，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是打算走關係，壞賬的想法來的，但陳麗並不吃他們那套，對眼前的利益毫不動搖。
李開陽在說完之後便慢慢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再多說一句話，靜靜等待著陳麗的答複。能做的他已經都做了，雖然還沒有把握，但他感覺自己還蠻幸運的，因為他看出了陳麗的心動和野心。
陳麗也許以為他不知道，但李開陽卻對陳麗的野心一清二楚——她絕不滿足於當前的職位。
李開陽明白，隻有為自己的仕途著想，不準備混吃等死的信貸員才會在意自己的業績。在這80年代，銀行一年到頭的壞賬有多少，那是真要數都數不清的數量。
原因在於這時的政策本身並沒有開始在乎這一點，而這又與吃大鍋飯的社會現狀息息相關，信貸員本該是個需承擔風險，又要求員工本身專業素質過硬，思維靈敏，眼界開闊的一個職業。
但在80年代，信貸員在老百姓眼中卻是個“油水十足”的香餑餑，隻要能當上銀行的信貸員，灰色收入一年到頭能超出工資本身百倍都不止。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後，田富貴頓時感到一陣局促，左看看右看看，生怕陳麗說出個不字。
陳麗看向李開陽，後者一副沉穩自信的模樣讓她心裏更是焦慮起來。她的表情依舊顯得淡漠，但卻經曆著激烈的內心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