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在可憐我？
霍景行慢慢睜眼，病房裏暖燈算不得刺眼，想像平日裏那樣直起身體，卻發現全身疼得厲害。
醫生趕來，立即揚聲製止：“別動。”
他走到他床邊，語氣擔憂，“現在先別亂動，你身體禁不住這麽大幅度震動。”
霍景行抽回自己手，手臂處纏滿繃帶和輸液管，他用力掀開被子，被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白色繃帶嚇一大跳，他心裏沒來由慌亂。
他費盡力氣想要坐起來，總覺得在床上躺著說話少了氣勢，醫生見他執意要起，隻得往他背後墊了許多抱枕。
“別太用腰，你後腰和腿被石頭砸中，現在是恢複期。”醫生小心囑咐。
霍景行半坐起來與霍若楠對視，繃帶下他的表情難看異常，他語氣裏帶著惱抑，“你來這裏幹什麽？”看他笑話嗎？
“你先好好養傷。”霍若楠冷靜的說。
“養什麽傷？”霍景行情緒不受控製，剛醒過來的嗓子仿佛充了血，沙啞痛楚，“你不就是希望我死了最好？假惺惺作態。”
如果可以，他真想下床趕他出去，隻可惜他能半坐起來已是最大限度。
江以沫趕到床邊，蹲在他病床前，離他更近，好心替霍若楠說話，“景行，你哥他不是這個意思，你住院的這段時間，一直是你哥……”照顧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霍景行打斷，“你別替他說話，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見我沒死透，估計很失望吧。”
霍若楠站著沒動，並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江以沫見著這兩兄弟的糾紛就頭疼，這時醫生為霍景行做了個全身檢查，全程表情嚴肅，氣氛格外緊張。
他給霍若楠遞了個眼神，想和他出去談談霍景行具體情況。
霍景行全看在眼裏，他討厭極了醫生可憐的眼神，和他十六歲那年沒了父親一樣難受，他厭惡這種施舍的戀愛。
“醫生你說吧，我到底怎麽樣，不用遮遮掩掩的。”他一副坦然模樣。
“這.……”醫生為難地望著霍若楠。
“說吧。”霍若楠表現的很淡定，江以沫憂心地看著他，什麽意思，難道他不知道……
“若楠！”她抬頭望著他的方向提醒他。
霍若楠沒低頭，眼神依舊盯著醫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醫生憂心地看一眼霍景行，才開口小心翼翼說道：“病人傷到了後腰和大腿，加上送來的時間太晚，這輩子可能都……”
“都怎麽樣，你說啊？”關鍵之處，霍景行情緒愈發激動，心裏有了不妙的感覺。
“終身殘疾。”醫生快速吐出這句話，覺得氣氛愈發詭異，看向霍若楠急著說：“有什麽事再叫我，我先出去了。”
霍景行瞬間呆了，久久沉浸在那句話裏，嘴裏喃喃：終身殘疾？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大腿，那裏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誰能想到，那裏已經徹底壞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好了。
他突然用力彎腰，雙手攥緊成拳，砸在了腿上，身心巨疼，他痛聲失叫，撕心裂肺，響徹病房。
被他砸過的地方傷口重新撕裂，鮮血很快染紅了白色繃帶，觸目驚心。
江以沫同樣濕了淚眶，錯開他傷口位置，緊緊抱住他，“景行你冷靜一點。”
霍景行渾身顫了顫，晃了兩下低頭看懷中人兒，軟了姿態，頭趴在江以沫肩膀上，痛聲哭了出來。
他一個二十二歲風華正茂青年，卻落得終身殘疾，他還有大好前途，正在事業上升期，如今竟遭受了這般痛楚，他的下半身都毀了，毀了。
江以沫想安慰他，話到嘴邊隻剩無力感，殘疾的不是她，她不能感同身受，尤其景行還是為她受的傷。
她抱他更緊，更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撫慰他內心深處受傷的悲哀。
霍若楠就那樣看著，猜到讓霍景行知道真相後會有這幅場景，但他隻想讓他快點成長起來，這是他的選擇不是嗎？
不知過了多久，霍景行動了動，江以沫鬆開他，溫柔問他：“怎麽了？”
霍景行搖了搖頭，似乎做出重大決定，腦袋偏向一旁不去看江以沫雙眼，語氣淡然，“你走吧。”
江以沫瞪大眼睛看他，“什麽意思？”
霍景行情緒又激動起來，“我讓你走啊，我不想再看見你。”
又看向霍若楠，“還有你，你也離開我的病房，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你！”
江以沫分明看見霍若楠受傷的視線和緊繃下顎，她心裏同樣難受，“景行別這樣，他是你哥。”
“你替他說話？”霍景行不敢相信，很快又釋然。
“我知道你一直愛著他，所以幫他說話對不對？”霍景行自嘲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大腿，沾了一手鮮血。
他抬手看了看手掌心，眼神複雜，想說的話有很多，關於他想為江以沫去奮鬥，為她奮不顧身，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可到嘴邊卻隻說了這麽句自暴自棄的話，“算了，你們走吧，總比我這個殘疾人士強。”
“景行我不是這個意思。”江以沫解釋，“你是為我而受傷的，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你在可憐我？”霍景行聳了聳肩膀，盯著她眼神仿佛看穿她內心，言語偏激，“如果是這樣完全沒必要，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不，我是真的想照顧你。”江以沫認真地凝視他。
霍景行不說話，靜靜盯著自己殘廢身體發呆。
江以沫雙手握住他冰涼大手，仿佛在表明決心，“景行你之前問過我願不願意做你女朋友，這句話現在還有效嗎？”
霍景行抬頭驚訝地看著她，江以沫笑了笑，“我現在回答你“我願意”，你不會嫌棄我吧？”
她笑的很甜，很幸福，心甘情願。
可霍景行卻明白，她不過是在可憐他，和醫生的眼神一樣。
他吸了吸鼻子，語氣既悲傷又讓人心碎，“以沫你不用這樣委屈自己，我沒有怪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怪過你，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我沒有委屈自己，我是真心的。”江以沫急著說，“還記得地震的時候你在我上麵，我吻了你，我也是真的喜歡你，我知道說這些太遲了，但景行，餘生讓我照顧你好嗎？”
霍景行苦笑，“照顧我這個殘疾人士？以沫別這樣，我初心不是想用這個困住你。”
江以沫見他不信，又說：“不是的，我是真的想照顧你，你能為我付出生命，那我也能和你共度餘生。”
霍景行愣了愣，聽著自己心愛的人說出這話，他真的好心動好心動，他想了這麽幾年，可他不能這麽自私。
不等他開口拒絕，就聽江以沫繼續說，“你要是不信，等你出院後我們就結婚！”
霍景行還在震驚中沒舒緩過來，就被霍若楠脆生生打斷，“不行！你們不能結婚！”
他把江以沫從地上拉起來往門外走，江以沫用力掙紮著想甩開他手臂，“霍若楠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照顧景行。”
霍若楠將她拉到門外，再把門帶上，江以沫恨恨地看他，就聽男人說：“你不能嫁給他，景行的事我會想辦法，總之你別亂來。”
“景行是因為我變成這樣的，我有責任也有義務照顧他！”江以沫一想到霍景行餘生隻能在輪椅上度過，她就心疼不已。
“我是他大哥，我有權利幫他決定。”霍若楠冷聲說。
“可景行是終身殘疾，終身殘疾你懂嗎？誰會願意嫁給一個殘疾人！”江以沫與他力爭辯解，“這是我欠景行的。”
“那你欠我的呢？”霍若楠突然怒視她，步步逼近她。
江以沫被他眼神驚愕住，柔弱身子往後退，這樣的眼神她見過的，深情和絕情並存。
“你有江清影。”江以沫快速從腦子裏撈出這麽句話，“景行需要我照顧。”
霍若楠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就指望著我和她結婚？”
“江以沫，你把自己當什麽了？救人救世的上帝？如果今天是個陌生人為你丟了性命，你是不是也要和他共赴黃泉做一對鴛鴦？”
江以沫毫不懼怕對上他視線，堅決吐出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