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劍閣崢嶸(1)
說著，九幽的手掌一翻，一道肉眼可見的灰氣就衝著林一蜷縮的身體直射而去，雖然沒有一點的法力波動擴散出來，但是看胤空忌憚的臉色，就知道九幽的這一掌並不簡單。
七小童見狀突然笑了，站在巨石頂端，原本肅穆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個開懷的笑容，季崖等人恍惚覺得，漫天的星空都因為七小童的這一笑，陡然璀璨了許多。
九幽的出手很快，灰氣不過一刹的時間就已經抵在了林一的後心處，但是也僅僅是抵在了後心，便再也沒力氣前進哪怕一寸的距離。
妖、鬼兩皇的麵色大變，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林一身邊的七小童，又看了看七小童手中那柄墨綠色的長劍，劍尖此刻正穩穩地抵在灰氣之前，劍刃甚至都沒有一絲顫抖，就擋下了讓胤空都麵露忌憚的灰氣，
九幽的心裏第一次泛起了一絲驚懼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九幽想笑，他想不起來上一次害怕是什麽時候，是七百年前三族紛爭的時候，還是六百年前三族會議後，自己殺了自己的哥哥，登上皇位的時候？自從登上了鬼皇的位置，九幽就早已經不知道害怕是什麽滋味了。
但是在今天，在一個來曆不明的少年之前，九幽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無力的恐懼。起初九幽被七小童一劍斬斷了手掌的時候，雖然心裏也是吃了一驚，但是他隻是把七小童當成了和自己等同的存在，他自問如果那一劍是胤空偷襲，自己八成也躲不掉，雖然七小童劍氣裏的劍意讓他頭皮發麻，但是九幽依舊以為自己傷在七小童手裏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
但是現在，七小童正一臉笑意盈盈地模樣望著自己，單手持劍就擋住了自己九成功力的一擊，別說後退，就是劍身都沒有一絲的顫抖，這說明七小童的行為並不是做作，而是實實在在地告訴九幽，兩者的實力天差地別。
此時除了九幽，心裏最震撼的莫過於胤空了。兩人前後登基皇位相差不過三十年，相鬥相防了將近六百年，九幽和胤空對彼此的了解甚至高於了對自己族人的了解。胤空知道九幽剛才揮出去的那道灰氣有多大的威力，自己雖然自問能夠擋下，但是絕對不會像七小童這麽舉重若輕，怕是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擋得下九幽的這一擊。
七小童還在笑，隻是笑容裏有了些落寞、有了些寂寥。手腕輕輕一轉，那道讓胤空都為之側目的灰氣如同被拍散的霧氣，消散在了空氣中。
輕輕歎了口氣，七小童搖頭道：“這片乾坤，氣數已經走到盡頭了麽？”
胤空和九幽聞言皺了皺眉，不知道七小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七小童轉頭，盯著九幽和胤空，長劍平舉齊肩，聲音淡淡道：“經年之前，西域截夕，何等風光，昔年妖皇眸印九天星辰，腳踏山川河流，一聲長嘯，萬妖臣服。”七小童猛然揮劍，自上而下，平平淡淡的一劍，卻讓漫天的星辰一黯，一道長許的劍光如同月牙一般，衝著胤空直射而去，胤空麵色大變。
七小童轉肘，劍刃反揮，長劍自下而上輕挑，猶如漁翁垂釣一般，七小童又道：“經年之前，北疆酆都，何等強盛，昔年鬼皇身通冥府三途，意貫七道輪回，所到之處，萬鬼皆跪。”劍刃衝著九幽，沒有劍光，卻讓九幽如同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長聲淒嘯，身形暴退。
七小童沒有收手，身形猶轉，長劍如舞，或輕挑、或斜揚、或下指、或橫眉，漫天的星光隨著七小童的劍舞或明或暗，墨綠色的長劍仿佛染上了一層秋霜，熠熠生輝。七小童的聲音無限感慨道：“隻是如今，落魄至此。”
胤空自虛空中掏出權杖，調用全身的法力迎上了七小童斬來的劍光，劍光卻突兀地消失，胤空一愣，接著瞪大了雙眼，胸口猛地射出一道亮光，緊接第二道、第三道，胤空的身體如同一顆散發著星輝的星辰一般，透滿了亮光。胤空回頭瞪大了眼看著正在星空下劍舞的七小童，張嘴想說什麽，身影卻驟然消散在了空中。
九幽的下場不必胤空好在哪裏，雖然七小童斬向他的一劍沒有劍光，但是九幽卻覺得，這漫天的星辰都衝著自己壓了過來，這山林間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沙，都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狠狠地向自己壓來。
九幽是萬鬼之主，雖然修出了真身，但是身體依舊隨時可以恢複到靈體狀態，九幽知道七小童的劍不能力敵，渾身陡然變得虛幻，恢複成了靈體狀態，企圖讓七小童的這一劍從自己的身體中穿過去。
九幽的身體迎上了七小童的劍，然後九幽的長嘯陡然變得更加淒厲，已經虛幻成靈體的九幽突然噴出了一口黑氣，身體陡然凝實，渾身如同破布一般千瘡百孔，雖然九幽的體內沒有血，但是從九幽的瘡口中，卻噴出了一道道如同血柱的灰色氣柱。就如同九幽打傷林一一般，七小童也還了九幽一個千瘡百孔！
九幽淒厲長嘯，無限怨毒地望了七小童一眼，這才不甘心地哼了一聲，身體和胤空一樣，消散在了空氣中。
季崖和霂奕還有瞑目王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早就忘記了思考。自己心裏如同信仰一般的妖皇和鬼皇居然接不下一個少年的一劍？三人隻覺得幾百年來心裏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呆呆地望著還在那迎風而舞的七小童，全然沒有抵擋七小童斬來的劍光的意思。
七小童的劍舞越來越快，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盛，隻是，兩道熱淚，卻分明自他的眼眶中流了下來。七小童歡愉，因為他又能在這片乾坤中舞劍；七小童悲傷，因為他的師父和師兄們，再也看不到了。
季崖三人的身影漸漸被七小童所舞出的劍光包裹，沒有慘叫，沒有血光，劍光突兀地明亮，直貫蒼穹，緊接著劍光又突兀地消散，了無蹤影。隻是巨石周圍五十裏的地方，無論山林斷崖，還是溪流低穀，都被七小童的一番劍舞蕩成了平地，隻剩解劍石孤零零地佇立在這片平地的正中，不盡孤獨。
七小童停住了劍舞，抬頭看著重新恢複璀璨的星空，臉上的淚痕猶在，但是那抹歡愉的笑容卻是如何也藏不住的。輕輕地“咦”了一聲，七小童低下了仰望著星空的頭，望了望遠處急速而來的幾道身影，嘟囔著嘴微微嘀咕了幾聲，然後抓著林一的脖頸，陡然消失在原地。
林一雖然全身沒有力氣，而且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是七小童和九幽、胤空的談話都被他聽在耳朵裏。雖然不知道七小童是誰，但是林一知道是七小童救了自己。
最開始的時候，林一還想讓七小童快點跑，雖然他不知道九幽和胤空的本事有多大，但是山裏的老人曾經不止一次地和他說過，如果要把天下所有修者的修為排個榜單，胤空和九幽穩穩站在了甲榜前三的位置。
但是緊接著，林一就聽出滋味了，原來胤空和九幽打不過七小童啊……這下子林一覺得自己可以含笑九泉了，雖然知道九幽和胤空打不過七小童，但是林一卻不覺得七小童能夠救得了自己的性命，畢竟有著自然之心的林一，對著生死有著很敏感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