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年（一）(1)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有的時候一輩子很長很長，有的時候時間又很短很短。七小童曾經仰望過星空，沒事兒的時候問過自己，自己活了這麽長的歲月，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三皇五帝的時代早就成為了神話，劍閣樹立在中土之上的時候，正好是神話末端和近代修仙史開端相結合的時代，劍閣了解很多上古時候的秘辛，但是到了如今，莫說這些秘辛了，就連劍閣本身，都成為了一種傳說。


  七小童看了五千年頭頂的這片星空，他甚至都能清楚地記得哪片星域的哪顆星，是什麽時候墜落的，但是他偏偏記不起來，當初劍閣仍在中土的時候，到底有多風光，有多崢嶸。也許是淩天子曾教育他們要謙謹行事，也許幹脆就是七小童就不願意去回憶。


  因為回憶多了，有的時候是一種孤獨。


  但是這幾年，七小童覺得前四五千年的孤獨沒有白白熬過來，師父果然沒有騙自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苦盡甘來這種事，哪怕四五千年的孤寂實在有些太漫長了，但是好在，等到了苦盡甘來的這一刻，七小童仰望著星空潸然淚下。


  同樣潸然淚下的還有林一，林一自小就比同齡的孩子要優秀很多，等稍微大點了以後，狩獵的本事就連村裏的老獵人都望塵莫及，他的師父齊源到了最後幹脆就不去教林一了，因為齊源發現，林一自學學到的東西，比他能夠交給林一的要多得多。


  所以林一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聰明的娃娃，當老村長喝醉的時候，說他蔫壞的時候，他表麵笑得憨厚，心裏還挺得意來著——自己是個聰明的娃娃。


  但是這三年，林一覺得自己的人生觀產生了一種顛覆，一種毀滅性的顛覆，以往他覺得修仙者都是逍遙的，都是高高在上的，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都是值得讓人膜拜的——直到七小童的出現。


  雖然到了最後幾年，齊源根本就沒再教林一什麽東西，隻是空掛了林一師父的名頭，但是至少，林一是尊重他的，因為齊源有師父的樣子，有父親的樣子，該嚴厲的時候總是嚴厲，該慈祥的時候總是慈祥，林一的自然之心能夠感受到一種厚重的父愛，深深地包裹著自己，讓自己很順利的成長。


  直到七小童替淩天子收了自己當弟子，七小童這個名義上的師兄，實際上的師父，就用三年的時間教會了林一什麽叫不要以貌取人，什麽叫做慘絕人寰，什麽叫做不講道理，什麽叫做口蜜腹劍。


  三年前，七小童給替淩天子收下了林一成為了劍閣二代門徒，論輩分，這世界上九成九的修仙者都得給林一磕頭喊一聲老祖宗，尤其以劍稱尊的雲宗閣。但是林一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隻知道自己要修仙了，而且還是拜在了傳說中的劍閣之下，一切都是那麽的夢幻，那麽的完美。在七小童轉過臉，對林一說：“明天我就傳你劍閣功法。”的時候，林一甚至幻想到了自己禦劍九天，百姓膜拜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就連晚上睡覺，嘴巴都是咧著的。


  但是林一的嘴巴也隻咧了一晚上，三年時間，他也就睡了一晚上安穩的覺。


  第二天的時候，陽光明媚，林一對著太陽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今天是他踏入修仙界的第一天，是他人生重要的轉折點，是他未來引得眾人膜拜的第一步，陽光灑在人身上暖暖的，讓人懶懶的，但是林一覺得很舒服，渾身充滿了幹勁，他覺得不管是修仙五境還是劍閣六劍，自己一定能夠很快的領悟，很快的逍遙寰宇……如果沒有七小童那一劍打破了林一的幻想，林一還能一個人傻笑很久。


  林一正望著天上的太陽，正幻想著未來，正想著自己什麽時候能夠成為名動一方的劍仙，卻忽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林一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隱約中林一看到了有道翠綠色的亮光從太陽上直射而來，待林一想要睜開眼睛仔細看的時候，隻覺得胸口一疼，一股大力傳來，直接把林一從劍閣的第八層打了下來，直挺挺地墜落在地麵，疼得林一整個人如同蝦米一樣弓在地上，嘴裏往外不要錢似的噴著血。


  來往的劍閣弟子沒有一個人回頭看林一一眼，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空中突然落下一個人影，林一用模糊地視線去看，隱約能夠看出是七小童的樣子，他指著七小童想說什麽，但是嘴裏不停湧出的血打斷了林一的話。


  七小童的臉上沒有了昨日玩笑的表情，而是漠然地看著林一，歪著頭看林一吐了會兒血，才嘖了一聲，聲音不鹹不淡道：“果然是上好的根骨，從八層塔掉下來居然隻輕微震傷了五髒六腑，吐了這麽久的血還活著，說明氣血旺盛，陽剛氣極強。昨日我還為他拓展了一番經脈，看來力氣沒有白費，是塊上好的料子。”七小童絮絮叨叨地念叨著，林一隱約記得七小童給自己抓進解劍石的時候，用真氣給自己衝脈，讓自己的經脈拓展了十倍不止。


  “隻是啊，還是太弱。”七小童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拽著林一的身子如同拖死狗一樣給林一往前拖去，一路上坑坑拌拌得，林一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被七小童震碎了。


  七小童一邊拖著林一，嘴裏一邊嘟嘟囔囔道：“當初我就說該用這個法子淬煉新入門的弟子，結果被師父罵了一頓，被師兄們揉著頭說我胡鬧。他們明明都知道是可以的，為什麽就不同意我的做法呢？無非是十不活一而已，但是如果成功了，那麽未來很有可能超越我們甚至是師父，達到傳說中的那個境界，師父隻不過是逍遙劍乙境的境界，如果能夠達到那個境界，或許當初劍閣就能保全啊……這次說什麽我也得試試……”


  林一聽著七小童嘟嘟囔囔的，覺得自己應該“詐屍”往外跑了……十不活一的淬煉方法，居然還埋怨師父和師兄們不同意……林一覺得自己這個師兄邪門的夠可以了……心裏還在想些什麽，卻聽到耳邊一聲“噗通”的聲音，然後渾身突然濕透了，林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扔進水裏了。但是昨天七小童領著自己參觀劍閣的時候，自己明明沒有看見山河溪流啊？林一有些納悶。


  緊接著七小童的聲音又傳來：“八師弟，熬吧，熬過去，你就可能達到傳說中的那個境界了。這方乾坤終究還得靠你啊，更何況你還是烏衣神府林族的傳人，烏衣神府可是……”林一接下來的話根本沒聽到，因為突兀地，驟來的劇痛讓林一在水裏一瞬間就蜷縮成了一團，渾身肌肉和經脈不自覺地痙攣崩碎，就連自然之心都隱隱有破碎的感覺。


  如同萬箭穿心一般，又如同千百把劍同一時刻在自己身上戳了千百個窟窿，更有渾身被螞蟻啃咬的感覺，林一張嘴想要大聲嘶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相反是灌了一口水，水入喉，如同一把劍一般直接差勁了林一的體內，配合著林一體外的“刀劍”對著林一的身體進行了一番慘絕人寰的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