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封山之年
“那位，你不喚他一起？”白悠悠扭頭，沒有看見韓啟波。
劉孝遠看著雪花停在她的眉毛上，伸手要給她擦幹淨，她自己微微後仰，甩了甩頭，將那些雪甩落了下來。
“他大概是忙著回家裏，因為長雨已經回家了。”劉孝遠回答道，眼睛裏都是激烈和靦腆的爭鬥，這眼神，看得白悠悠忍不住笑。
“笑什麽？”他伸手拿她手裏的箱子，她微笑著搖頭：“我沒那麽嬌弱。”
他自然知道她沒那麽嬌弱，隻是她若順從地讓他幫忙提箱子，他會覺得，她是願意讓他靠近的。
但是她決絕了，讓他便隻好將手揣到自己的口袋裏。
但是她畢竟穿著他的外套，所以他安慰自己：別太急，別太喪。
兩人一起走出車站，到了上次的麵店，各自吃一碗麵條，然後出門。
“我送你回去。”劉孝遠看著還在飄雪的天空——他自然記得，他有給白悠悠那把鑰匙，但是他自然不能默認她是同意了。
“啊，我想起一件事。”白悠悠突然挑高了眉毛，打開那箱子，掏出那把鑰匙來，遞給劉孝遠：“上次，是我多慮了。
那跟蹤我的家夥，是母先明的同事，是位醫生。
我有見過他本人，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人。
我當時大概是應激反應過頭了……
這個還給你。”
他接過鑰匙，不好說什麽，然後兩人一起到了她宿舍樓下。
“再見。”她說道，然後開始脫衣服——她提前說這‘再見’是怕脫衣服這舉動，讓他多想。
這家夥動不動就臉紅，讓她自然就把檢點兩字擺在最明顯處。
“不用了……”他果然有些慌，臉在昏暗的路燈下也看得見紅暈：“雪下這麽大，看這天，明天後天還會下。按照我們這裏的慣例，大概很快就會封山。
你留著這外套，出門也方便。
還有……你若要回老家過年，最好明天一早就走，這再晚，就出不去，得在這裏過年了。
那個，你注意安全，不要凍著了……再見。”
他說完便轉身，往路口走去。
但是走兩步，又站在原地看著她。
她沒有再脫那外套，對著轉身的他微微一笑，揮揮手，輕聲說：“路上小心。”
然後轉身，上了樓，看見他還是站在那裏，看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如何，但是看見他那樣的眼神，她也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了。
不自覺地，她再次揮揮手，他舉起手，對著她揮一揮，咧嘴微笑。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衝下樓，去牽他的手的。
但是，她告訴自己，這隻是她的妄念罷了——或許追那個像饅頭一樣的男生失敗，於是對這個高大帥氣的家夥，便更起心動念了。
那劉孝遠站在原地，也實在想過去，牽著她的手，站在原地，或者去外麵風雪愈大的街上，走一段路。
但是他也確定，她若同意了，他可能今晚都不想離開她了。
或者她拒絕，他這個年都過不安生。
雖然主動沒有成本的代價，但是他覺得，自己的時機，總還沒有成熟。
於是他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微笑，心境一半喜悅一半憂傷。
那白悠悠看著他那副樣子，低頭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兩人傻逼似的這樣對視已經超半小時了，既然她也不能做什麽，便隻好選擇矜持地轉身，開了宿舍門，然後再揮手，並關上了門。
白悠悠也不讓自己再窺探外麵的狀況，直接洗漱了睡覺。
那劉孝遠在外麵呆了好一陣，然後也擔心他看起來像是個難纏鬼，所以轉身，往自己的窩走去。
大學下了一整夜，白悠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大概是記得那夜劉孝遠對著她揮手的身影特別溫暖，所以她睡眼惺忪地推開門一看，看到外麵除了高牆，都是白色。
然後一聲驚呼傳來，她看著那個聲音，是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戴著黑色毛線帽子的男人。
隻一眼，她便知道，那不會是劉孝遠。
來人走到她麵前，一身風雪，手裏提著兩袋東西：“已經封山了，外麵的車子都進不來，裏麵的車子也出不去，人跟菜都是。
還好我家有個小院子，這些菜分你一些，免得雪停後你卻因為缺乏維生素而生病來找我。
”
那母先明往門口放下兩袋東西，然後轉身。
“呀……”白悠悠瞪著那家夥的背影。
“哦……”那母先明轉身，用一種悲鳴的眼神看著她說道：“不用給錢，不用謝，再見。”
白悠悠看著那家夥就這樣走掉了，這次她才看清楚，樓下沒膝的雪，走起來很來費力。
這家夥是怕她餓死。
但是，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並且沒有回老家的？
白悠悠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便直接放棄，反正他是佛祖嘛，什麽都知道也不怎麽奇怪。
她將東西提進去，關上門，然後找了劉孝遠那件厚衣服披上，給自己煮了個青菜加麵條，填飽了肚子。
腦子的供血正常之後，她突然想打電話。
打開手機，看著那常撥打的電話，竟然不知道要跟誰打。
想來想去，她還是選擇給叔叔和嬸嬸問好。
“嗯，封山了，車子出不去，不能回家，嗯，沒事的，菜有，嗯……新年快樂。”她結束這種一年就節假日會產生的對話。
外麵的大學繼續寂靜而溫柔地下著，她將那本《尤利西斯》翻開。
這個年，她就是跟《尤利西斯》一起過的。
雖然這本書實在太難讀，但是年很快就過去了，雪也停了，化開來，封山令解除了。
她聽到外麵的人們漸漸興奮起來，忙碌起來，仿佛這個城市從未這般興盛。
然後，她接到韓啟波的電話。
電話通了，但是那頭半天沒有聲音。
“我想你可能變成啞巴了，發短信吧！”白悠悠說道，然後準備掛電話。
“他家裏出事了。”韓啟波說道，聲音十分陰冷曲折：“他爺爺過世，將家裏的公司股份，全部給了他叔叔，他爸爸氣得不輕，住在ICU裏。”
“哦……”她不知道自己該作出什麽樣的反應。
“他父親自己手裏新起的公司，資金鏈來自家族公司的盈利，他叔叔切斷了這個資金來源，他現在，在外麵找銀行，大概希望很渺茫。”
“安裝隊，他叔叔也收回去了，負責人是那個黃千效。”韓啟波說完，便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