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歇斯底裏
母先明跟韓啟波站在廚房門口，隔著一點縫隙，聽著兩人的交談，那韓啟波一臉寒冰，跟之前在河邊倒是有些不同。
“長雨，若是我，若是我麵對你那樣的指控，我也會這樣處理的。”白悠悠忙說道：“因為不被信任，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無論要解釋什麽，表達什麽，首先得有一個基本的信任，對吧？
否則，有什麽意義？
”
“因為我……越來越害怕……”長雨的淚再次決堤：“他的父母，我的父母……我們，要在一起，很艱難……我常常覺得，他感覺不到我們之間的問題，他呆在深山老林裏，我呆在繁華的城市，我時常擔心他因為過度寂寞而跟我生分了，所以隻要有假期，我都回來這裏看他……
他終於提出要辭職，跟我住一起，我好高興……
可是……
你也知道，小遠他們家的事……
我上次見到小遠，跟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一起逛街，你知道嗎？以前的小遠，是絕對不可能和那種女孩子一起的……
但是……
凡此種種，讓我心裏恐慌，雖然我們是青梅竹馬，但是終究是會變的。
而且，我身邊的同事，常常有意無意地告訴我，初戀啊，青梅竹馬啊什麽的，必然會失敗的……”
韓啟波聽到這裏，伸手向門，讓母先明拉住了，對著他，很認真地搖頭。
兩人隻聽得白悠悠接話道：
“失敗？愛情這件事，為何要用失敗去評價？”
“我想跟他有一個好的結果，能夠結婚，能夠長長久久……”長雨痛苦失聲。
“……”白悠悠不知道如何接話。
“你難道不會想要結婚？不希望跟自己喜歡的人長長久久嗎？”長雨見白悠悠不答，抬頭質問。
“我說過了，我沒有那個經驗……”白悠悠回答道：“等下他出來，你們慢慢溝通吧……”
“我懷疑他移情別戀，他都沒有辯解，這些事，我還有什麽資格跟他溝通什麽？”長雨瞪著白悠悠，眼淚非常密集地往下落。
白悠悠讓她那樣瞪著，總覺得她有話外之音。
大顆大顆的眼淚，又讓她生出不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同情來，她站了起來，往廚房走去。
廚房門打開，母先明在檢查冰箱，韓啟波站在水池前，擦拭水池，兩人看起來很平靜地忙碌著。
白悠悠歎息一聲，然後說道：“你若不自己麵對，我也不管咯！”
韓啟波擦幹淨手，走到門邊，看著白悠悠臉上的糾結：“動不動就尋死覓活，我實在被動。除了分手，實在是不想接受別的結局。”
“那是你的事情。”白悠悠看著韓啟波的眼睛，她很意外是這個答案：“我雖然不是佛主，但是我也見不慣殺生的場麵，先走了。”
白悠悠說完，從廚房的側門，往外走去。
母先明忙跟了上去。
“幹嘛生氣勒？”母先明走到她身旁，手裏拿著一件外套，給她披上。
“哎喲，腦子被他們倆搞亂了，實在不知道該有怎樣的情緒反應，屬於陌生的糾結裏。”白悠悠有些煩躁地說道：“他人還真是地獄勒！”
“那是因為，他們倆的人格，是共生的。”母先明接話道：“在小時候，他們就一起了，看著是兩個人，但是卻是以一個整體去麵對這個世界，兩人都不是完整的人格狀態，所以才會一方如此強勢，一方如此避讓。
一致對外的時候，這沒有問題。
但若矛盾發生在內部，他們是不能擁有平等的地位互相溝通的。”
白悠悠聞言，頓住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白悠悠看著那家夥。
“在圖書館的時候。”母先明回答道：“她對韓啟波的控製，就像媽媽控製三歲的孩子。而韓啟波自稱貞烈的男子，各種大道理，其實，他是被控製了。
隻是這次，他不知道從何處覺悟了，發現了真實的自己，跟長雨賦予他的意義不一致，而他基於道義，並不想傷害長雨，所以才一直沉默……”
“呀，你剛剛並不是這樣說的……”白悠悠發現他話裏的破綻。
“我們剛剛在廚房裏，達成了這個共識。”母先明回答道。
“所以，他現在是找到了，跟長雨溝通的方法？”白悠悠瞪大了眼睛問道。
“不知道，但是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他要分手。”母先明說道。
韓啟波坐在長雨的身旁，開口說道：“我們分手吧！”
長雨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被抽空了，她呆呆地看著韓啟波。
“我們，都沒有看見更大的世界，然後相愛，然後成為男女朋友。”韓啟波說道：“所以，你會有那麽的對比，那麽多的不安，而我，有那麽多的愧疚，那麽多的偏見。
在過去，我的愧疚和偏見，剛好附和了你的不安和對比。
然而，我們並不懂得，愛情是兩個成年人，以獨立人格，靠近對方，才會更為長久。
我會辭職，我會離開這裏，去看外麵的世界，不因為任何女人。
所以，我們分手吧！”
長雨聞言，並沒有落淚，而是倏地站了起來，推門而出。
母先明跟白悠悠在街上慢慢地走，聽見腳步聲，同時扭頭，果然看見那長雨衝了出來。
兩人十分默契地攔住了那長雨。
“你們什麽都不必說，我想一個人靜靜。”長雨的聲音，像從地獄歸來的人。
“這麽晚了，先睡一覺吧！我的房子很寬的……”母先明規勸道。
“她為什麽可以說走就走？而我卻不可以？我看起來是有什麽問題？”長雨冷冷地瞪著母先明：“我看起來就不能自己照顧自己，是嗎？
在我的公司裏，我也是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工作，我哪裏不夠獨立？
你知道，每天在我身邊晃的男人，他們有多優秀嗎？
可是我有他，我心裏隻有他，我覺得，我比那些換了新的地方，立刻移情別戀的女人，擁有更獨立的人格！
”長雨在街上，冷靜地說著這些話，反而讓白悠悠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又哭又鬧，現在卻這麽冷靜，大概是要崩潰了。
“放手吧！”母先明接話道：“你若在逼他，他會死的。他跟你剛好相反，他看起來越強大越冷靜，越容易輕生。
他對這個世上，沒有太多的眷戀，隻有罪感和你。
之所以你是他的世界的太陽，因為你會給他自由和溫暖。
若你將整個世界徹底掀翻了，他一定會死的。”
長雨沉默。
“讓他找到自己的世界吧！”母先明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