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另外的你

  “是嗎？”他也笑，眼淚也跟著落下。


  “你為什麽哭啊？”她再問道，他的眼淚，並不讓她驚訝，莫名地覺得，他哭出來會好一點。


  她這幾天，總看見他的微笑，那微笑，實在教她心酸。


  “大概是最近比較情緒化吧！”他回答道，雖然自己這幅總流淚的模樣實在有損男子氣概，作為醫生，也實在不夠專業，但是他心裏十分清楚，若再繼續掩飾，他就應該去醫院了。


  “情緒化……嗯，為什麽啊？”她扭了扭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


  “因為……”他伸手擦拭眼淚：“在某天之前，知道了人間煙火，便像個人一樣擁有了七情六欲，遇到一些事，便也情緒化了吧！”


  她挑了一邊的眉毛：“呀，聽起來，好像不是壞事啊！”


  “流淚確實不是什麽壞事。”他點頭道：“眼淚能安慰我們自己，能釋放血清素，讓我們放鬆，睡著。”


  “那你講一個故事，一定要淒美的，能讓我哭一哭，然後能很快睡著。”她打了個哈欠說道。


  他點點頭，開始講：“從前，有個男生，不太有正常人的情緒，他總喜歡用理智處理一切問題。所以他有很多的朋友，因為他並不情緒化，攻擊性也很低。


  在長大之後，他便選了醫學，因為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能處理好情緒，那麽去做醫生，是最合理的。


  然後，他漸漸發現，曾經的朋友，不過是泛泛之交，甚至，他跟朋友的互動，還不如他治療的病人。


  久了，他發現這個問題，從很早就開始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跟別人甚至沒有過一次衝突，也沒有為了別人，流過眼淚。


  男生們對某個女生動情，且念念不忘的歲月，他實在分部清楚，所謂的美女，跟普通的人，有什麽區別。


  他將自己的困惑和自己的不正常，掩飾得很好，也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自己跟現狀。


  但是，後來，他流淚了。”


  “哦，看來，我方才應該說，恭喜你？”她睨著他，他點頭，挑高了眉毛說道：“同時也恭喜你。”


  “我很少流淚？”她皺眉，他點頭：“很少。”


  “你確定你說的是我？”她再皺眉。


  “若不是你，那是誰勒？”他看著她：“或者，你的身體裏，住著另外一個人？”


  她從床上彈了起來，怔怔地看著他，他有些啞然——她這反應，有些大哦！


  “身體裏，住著另外一個人，是什麽意思？”她無比認真地問道，那種態度的執著程度，是她身上沒有的東西，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人，不總是隻有一個靈魂的。或者一個靈魂，也會有很多不同的特質，這些特質，都是我們自己。”他解釋道：“假入你有一個以上的靈魂，這些靈魂並不知道彼此，那麽就是多重人格障礙。若是你隻有一個靈魂，但是這個靈魂總是往不同的方向撕扯，那麽就是精神分裂。”


  她聞言，呆坐在床上，動也不動。


  “即便如此，也沒有問題，你也是人類，一樣有七情六欲。”他伸手，拍拍她的手：“繼續睡覺吧，我們繼續說故事。”


  她趴了下來，他替她蓋上被子，接著說道：“按照我對你的判斷，你對自己的狀態，沒有任何的糾結，所有的情緒，都是一致性的。


  所以，你應該不是精神分裂。


  你這幾天，一直擔心，一直困惑的，是這個，對嗎？”


  她沒有說話。


  “為什麽，會住到我家裏？


  為什麽，我們會這樣相處？


  為什麽，你身上有傷口？


  為什麽，你對這個城市陌生又熟悉？


  這些信息，你串聯不起來，所以很擔心自己，是嗎？”


  他的話，句句都是她的問題。


  沒錯，她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些問題。


  她隻有斷斷續續的記憶，麵前這個人，讓她覺得溫暖又陌生。


  她幾次想問他：為何對她這般好？他們是什麽關係？

  但是她又害怕問出口。


  “你想知道答案嗎？”他再問道。


  她看著他，眼神裏有恐懼和逃避。


  “你自己慢慢找答案吧！”他伸手，輕撫她的頭發：“無論是任何情況，首先要記得求救。隻要你知道求救，我就不會安心。”


  “這個狀況，很糟糕嗎？”她問道。


  他揉揉她的太陽穴道：“按照我認識的你們，並沒有很糟糕。你們的性格很類似，而且你們之間有解釋者，說明在漫長的歲月裏，你們相處得很好。


  否則，你現在不會跟我這樣相處。


  你應該會說：先生，你哪位啊？”


  “那我，什麽時候，認識你的啊？”她問道。


  聞言，他微笑：“那並不重要。重要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要試著跟另外的那個自己對話，學著認識她，跟她牽手，一起麵對一些問題。


  人在成長的過程裏，會產生不同的自己。


  有些人，比較幸運，這些不同時間段產生的自己，會一起變成一個人。


  而有些人，他們分開來成長了。


  那些分身，有的被遺忘，有的被忽略，有的長大。


  你最近，應該是碰到了喚醒她們的事情，她們出來，大概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她皺眉，眼裏都是實時的困惑。


  “是，因為你現在的狀況，比我預料的，要好很多。”他溫柔地說道。


  “可是我不太記得……”她皺眉，她連一個明確的記憶點都沒有。


  “你就是那個來保護她的人。”母先明微笑著，眼睛裏都是溫柔和隱匿起來的寂寥：“而且，你不僅負責保護她，還負責保護她身邊的人。”


  她眨了眨眼，突然又想落淚。


  “我認識她的時候，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她是怎麽長大的啊？”他說道：“她一定受過很多的傷，且得到的關愛很少吧？

  可是為什麽，看起來那麽自在，毫無創傷應激反應勒？

  原來，有你在。


  在漫長的歲月裏，你大概還知道有一個解釋者，她會告訴你跟她有關的訊息，讓你能適應這個世界。


  所以，你記得我。


  記得這個城市的路線，記得你還有工作這件事。


  這個你，自我定位大概是七八歲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