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次聚餐
他揭開蓋著他跟白悠悠的電瓶車的篷布,打掃了一下上麵的灰塵,然後抬頭,看見那個女人,正站在門口伸懶腰。
然後她看見了他,並向他走來。
他知道,自己肯定臉紅了,因為她向他走來的架勢,跟那晚親他是一樣的表情,帶著明確的欲望,跟身體的動作十分一致,但是他並沒有退卻,隻是站在原地,等著她到來。
那個女人,站在他身前半米的地方,然後停下了。
“又回到山上去了?”她開口問道。
“是……因為在家裏,兩個人天天吵架,實在是……雖然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是據說是隻要醫生說能夠爬山了,他就回去。”母先明回答道。
“他說,站在山腰,看著山穀,心裏會覺得平靜。”白悠悠說道:“而聽見爆破的聲音,聞見煙塵味,有種力量的感覺。這種心境,若是活在家裏,會生出禍事來。
山裏,是他跟這個世界劃下的楚河漢界吧,我當時想。
所以,他除非是爬不動山了,才會停下來。”
母先明沉靜了一下,然後微笑著開口道:“所以,你才那麽擔心他嗎?”
“所以,你才那麽擔心我嗎?”白悠悠反問道。
母先明沒有回答,隻低頭,擦拭電瓶車上的灰塵。
“雖然你未必有歸來的感覺,但是歡迎你回來。”白悠悠說道。
他抬頭,那女人已經轉身,走進書店。
他發動電瓶車,看見李醫生走了出來,嘴裏嘖了一聲,他沒有理會,出了巷子。
他在巷子口,發現自己特別想回到診所,想站在門廊下,想聽她的動靜,想放棄自己一開始的堅持,想著就趁著她還對他情義濃烈的時候,跟她好,然後順理成章地結婚,然後……
即便她後悔了,即便之後一片雞零狗碎,那又怎麽樣勒?
但是父親那般決絕地要回到山上,繼續他的爆破工作,那眼神裏的執著跟母親的憤怒,他是心有餘悸。
“你到底在害怕什麽?”李醫生跟母先明一起來超市買菜,白悠悠跟劉信函在店鋪前準備其他的東西。
“你在說什麽?”母先明拿起架子上的泡菜,扔進購物車裏,想了一下,又多扔了幾包。
“那女人今天走向你,分明是想親你,別跟我否認,我看背影就知道她的欲望,你一臉羞澀隱忍的模樣,是不是在跟她玩性別互換的遊戲?
跟人家走向正常的男女朋友關係,那麽難嗎?
還是你在玩,欲情故縱的把戲?
因為特別喜歡,所以特別沒有把握,所以想搞些奇奇怪怪的事,吊足人家的胃口?”
李醫生根本不看菜,隻推著車子,嘴裏碎碎念:“我跟她談過,她除了有些基於邊界感模糊不清而正在積極探索,有些進退不明外,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她比大多數人的人格完成度高,而且,她跟你相處,是我個人覺得,是非常契合的。
所以,我實在不懂,你在這搞什麽?”
“就因為她隻跟我……”母先明拿起豆豉,扔進車子裏。
“隻跟你相處默契,所以你怕她跌進你單一的世界裏,把她跟你的愛情及一切,都跟那個世界共生,不敢坍塌,否則你們的愛情你們的其他都會跟著失去,是吧?
母,這是借口。”李醫生十分不屑地說道:“這隻是借口。
愛情它本來就是個不存在的東西,是文化賦予了性欲和生育這件事一個美麗的詞匯而已。
那些規範,更是後來的東西,不是嗎?
你既然喜歡她,她也喜歡你,朗未娶妾未嫁的,為何要給這件事設置這麽多的不可理喻的障礙?”
“呀,中文差就不要硬用典。”母先明繼續選菜:“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自己製造了很多的借口,但是你必須得承認,她現在正處於一個特殊的狀態。
我勒,應該有基本的耐心等待她度過這個階段。”
李醫生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拍了拍車子說道:“呀,不破不立。你的思維,太阿婆羅式了!愛情,後來被命名的愛情,它是 浮士德式的!
它本來就是掀翻規範的行為!
你這是用立牌坊的心境去做……”
“李醫生,母醫生,你們一起來逛超市啊!晚上吃什麽勒?要不要來點蝦?這陣剛好特價!”一推銷員十分熱情地跟兩人打招呼,兩人忙點頭微笑,然後在推銷員的介紹下買了一斤蝦。
“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讓她去交朋友,她跟那個律師……那個律師,很明顯地喜歡她,我想你也必然知道這件事。
你難道不吃醋?”李醫生瞪著那包蝦繼續說道:“而且,我覺得你就是瞎搞!她本來不喜歡他,但是根據那個什麽鬼理論,她若是跟他長期地相處,然後就改變了自己的審美及一係列的喜好,然後就喜歡上了那家夥,你怎麽辦?
這種事,很有可能發生吧?
那麽,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非常地矛盾?
首先,因為特別在意,所以選擇了按兵不動,默默守候,鼓勵她交新的朋友;
但是這種結果會導致她移情別戀,跟你的初衷違背……
人,不管偉大或者卑賤,尊重自己的需求,在不觸犯別人的前提下,是一種一本的道德吧?
你在幹什麽?
你矛盾不矛盾?”
“走吧!”母先明結完賬,往車庫走去。
兩人回到店鋪,白悠悠已經將調料炒好,就等著那些菜回來。
母先明去洗菜,劉信函也去幫忙,然後一盤一盤的菜端了上來,李醫生坐在椅子上,看著忙碌的三人,覺得這三人真是絕了。
“白老板,來坐一下,我們聊聊。”李醫生對著白悠悠說道:“讓他們倆忙去。”
白悠悠見也差不多,就等最後幾樣菜上桌,便坐了下來。
“那家夥,是個變態,對吧?”李醫生看著白悠悠說道。
白悠悠想了一下,點點頭。
李醫生見狀,不禁笑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他努力證明自己不是個變態的時候。”白悠悠回答道。
李醫生笑出了聲音。
“但是吧,我也沒見過幾個標準的正常人類,所以覺得還好。”白悠悠見他笑得誇張,補充道:“所以,大概是我的認知有問題。”
“不,你的認知相當準確,沒有任何問題。”李醫生笑得眼淚都冒了出來:“我拿我的心理醫生執照發誓。”
“他幹嘛讓心理醫生來……”白悠悠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讓心理醫生來這樣的小診所問診尋常病症,自然是跟她脫不了幹係——雖然這樣想很自戀,但是她猜,應該是這個原因。
“這就是他變態的地方。”李醫生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說道:“他明明一邊修建自己的城堡,一麵又希望你把他的城堡拆了,你老老實實從大門進來吧,他還不同意!
哎,我覺得他是我見過的最正常的人類又最變態的人類!”
“他大概是覺得,恪守某種嚴苛的規範,會給對方帶來足夠的安全感吧!”白悠悠說道:“雖然,我覺得他可能是想多了……
明明喜歡我,卻鼓勵我跟別人建立親密的關係;
明明守著我,卻不靠近……
哎,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小妖精啊!”
李醫生再次大笑出聲。
劉信函跟母先明自然聽到那兩人在外麵竊竊私語,自然也聽到那兩人毫無顧忌的笑聲。
“他們兩個,似乎很快速地成為了朋友。”母先明說道。
“是,真是讓人驚訝,她竟然這麽擅長交朋友。你猜,他們在罵你,還是在罵我?”劉信函問道。
“我不是律師,對問責的事不太能判斷。”母先明回答道:“但是我能夠確定,能讓李醫生笑得這麽開心,罵我的可能性應該是很大的。”
劉信函睨他一眼,然後嘴角泛起笑意說道:“按照我的常識,我也覺得,是你比較值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