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失足落水
“她沒有活在任何人的視線之下，她經過我的身旁，帶著肥皂味，帶著汗水味，帶著灰塵味，低著煙火味，她是活的，具體的。我在很小的時候，聞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甚至會頭暈。
我看見芭比娃娃，會覺得很異變，抱著芭比娃娃的女生，我覺得她們是怪胎。
我看見穿著公主裙的女生，我會自覺地遠離。
所以別人都在談論女生的時候，我懷疑我並不喜歡女生。
但是，我也並沒有喜歡某個男生。
我一直懷疑自己，是個怪胎。
她的出現，喚醒了我很多生物本能……
喜悅，失落，惆悵……
按照分數，我可以自由選擇座位，但是我始終坐在原來的位置，因為我猜測她，不會改變位子。
每次選位子，我都提心吊膽，我很擔心，別人選了她的位子，所以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臉色非常難看地盯著她的位子。
女生們都因此而更討厭我，也隻有她，很平靜地坐在了我麵前。
我也想過，直接坐到她旁邊，或者她的前麵，我可以回頭看她，但是想想算了，怕嚇到她。
高考之後，我們又去了同一個城市，念不同的大學。
事實上，我早就聽過，她說過那個城市，然後也偷看了她的誌願，開學的第一天，我先去了她的大學，看見她提著行李箱，迎接新生的學長學姐過來打招呼，她依舊是那副模樣，禮貌地拒絕了幫助，然後找到了宿舍……”
劉信函說到這裏，再喝了一口水。
“我將那家夥送進去，是基於法律，並非我的私欲。但是她說，那家夥的人格有問題，說他應該去精神病醫院，而不是監獄。
我非常恐懼，因為我若提出來，推翻了這個判決，不禁推翻了法律的專業，更讓外界發現了司法體係的問題，原來這麽嚴肅的武器，竟然可以被這樣的人操縱，而作為律師的我，竟然如此愚蠢。
我當時不忍麵對內心的城堡的垮塌，所以沒有往下追問。
我喜歡真實的女人，也希望守護人類在法律意義上的底線和尊嚴，但是我那個時候，確實想著，糊弄過去，也就罷了。
畢竟，這個世界，沒有絕對完美的製度……
但是，那麽明顯的破綻……”
劉信函說到這裏，深呼吸了一下，看著李蕭言，嘴角泛起冷笑：“直到看到那家夥，向我吐出獠牙，我才確認，她說的，是真的。
與其說，我是為了護著她而崩潰，而入陷阱，不如說，我早該崩潰，然後在之前就阻止判決……”
“你是人類，不是機器。”李蕭言打斷他：“人類需要這樣的過程，而不是隨意輸入指令，就更改係統。她那樣說，你自己反思，然後求證，我覺得，是十分合理的，沒有任何問題。
”
“可我是律師，至少，我在自己的專業範圍內，能夠做到……”劉信函反駁道。
“律師，你是人類。”李蕭言歎息一聲說道：“你此刻的情緒狀態，是人類，不是機器。之所以用司法體係內的專業去批判自己，還是因為，在你的內心，對白老板的擔憂，超過了你能控製和預料的範圍，而產生了恐懼，而這種恐懼，你不方便釋放給別人，隻好內化成自己的錯誤。
回歸司法的職業，你才覺得有安全感，所以肢體陷入僵化，且不想看見她。”
劉信函沉默。
“你說，神奇不神奇，她就在那裏，你看。”李蕭言笑著說道，劉信函一扭頭，果然看見湖上橋邊，人群裏，站著一個女人，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她。
“她昨天說了，會躲著我們，沒想到我們來了這裏，她也躲來了這裏。”李蕭言笑道：“你要不要去問問她，是不是特別擔心你？”
劉信函轉身就走，李蕭言皺了皺眉頭，聳聳肩膀：“好，我們換個地方。”
但是，兩人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尖叫，兩人同時轉身，看見橋上一群人都亂了，隻見一個女人，翻過了欄杆，撲進水裏，然後濺起巨大的水花，兩人在水花濺起之前，衝了過去，然後到了橋邊，看見那個女人，抱起一個孩子，遊到了岸邊，她將孩子翻過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拍著孩子的背，然後孩子吐出幾口水來，劇烈地大哭，她將孩子翻過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拍著。
那個幾乎暈倒的監護人，是孩子的婆婆，撲到她身旁，抱過孩子，像家裏有人出殯一樣哭起來，喊天喊地，不甚悲慘。
兩人同時脫下衣衫，蓋在她的身上，劉信函看了看自己T恤的材料，選擇用自己的衣服給她擦身上和頭上的水，李蕭言則將自己的T恤遞給她，白悠悠接了過來，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從裏麵將自己的衣衫脫掉，然後就在湖邊，清洗了一下，然後擰幹。
巡警走了過來，讓老人通知孩子，並給120打電話，立刻送孩子去醫院。
李蕭言看見劉信函光著身子跟巡警交談，然後對著這救了人卻十分平靜的女人說道：“誒，你知道嗎？你救的不止是那個孩子，還有這個家夥。”
白悠悠將自己的衣衫掛在旁邊的樹枝上晾曬著，冷笑一聲說道：“李醫生，今天的事，你給我最好把嘴巴管好，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我會的可不隻是跆拳道而已。”
李蕭言立刻尖聲回答道：“啊喲，拜托，我剛剛闖了這麽大的禍，我還不知道管好自己的嘴巴啊？若是讓那家夥知道你今天這樣……我想，他遲早往蹺腳牛肉裏下毒……
那家夥用藥的功夫，反正是讓我非常尊敬的，嗬嗬，嗬嗬嗬……”
白悠悠濕跟李蕭言一直站在那顆大樹下，然後她的衣衫很快曬幹了，拿著自己的衣衫，走進公共廁所，換好了，將李蕭言的T恤還給他。
兩人看著那劉信函走了過來，手裏提著飯菜，兩人忙接過來，一陣狼吞虎噎。
吃飽喝足，白悠悠的褲子也曬幹了。
“好了，我們一起回去吧！”李蕭言十分愉快地建議道。
“我騎電瓶車來的，你們倆自己回去吧！”白悠悠對著兩人揮揮手。
“不行！”李蕭言反應很激烈地說道：“絕對不行！我們三個人得一起回去！”
李蕭言的話，讓白悠悠皺眉：“呀，我幹嘛要跟你們一起啊？這家夥昨天才說了，不要跟我一起，然後我們才過了半天，就三個人一起回去？
你說，佛主問起來，你們要怎麽編故事？”
李蕭言語塞。
“我已經給他打電話了，他說他很快過來，讓你先回去坐診。”劉信函接話道。
“什麽？”李蕭言跟白悠悠兩人臉色大變，驚恐不已。
“我說，這裏有很多的男人跟你搭訕，你隨時想動手，希望他過來阻止你，而我還不想見到你，所以不方便出手。”劉信函說道。
“哇，你真是周到！”白悠悠嘲諷地說道。
“劉先生，請問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我跆拳道也是黑帶？”李蕭言麵色蒼白地問道。
劉信函搖搖頭。
“等一下，你最好拿出律師的架勢告訴他，對自己的好朋友下手的後果，希望你仔細地跟他說，否則我若某天暴斃，你就是凶手之一。”李蕭言看著遠方，果然看見他最好的朋友母先明騎著電瓶車十分緩慢地走了過來。
可是此刻，他隻想飛速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