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1
0071 飛龍君親送鮮楊梅, 林黛玉驟亂心起伏
黛玉自然不會告訴他,是猜中了他做的事才笑出聲。她斂起笑意上前,皇帝卻像是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麽, 搶在她動作之前就開口:“俗禮都蠲[1]了罷。”
他叫免去一應禮節, 黛玉早已習以為常, 也不像一開始那樣膽戰心驚。他命免禮, 她便聽了, 站直了說話當然舒服。
黛玉思忖著謝恩:“都說無功不受祿, 我寸功未建, 承蒙皇上恩典, 得以晉為郡君,實令我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今特來叩謝皇上隆恩。”
這些都是場麵話, 皇帝叫她進宮來原也不是真叫她謝恩。其他的事都可以再說,他眼下滿心都是黛玉剛才那一聲笑。
“你還沒答我。”皇帝把書放到一旁,站起來解開馬蹄袖, 一麵活動手腕, 一麵問她:“你將才笑什麽?”
不提這茬還好, 提了更讓黛玉覺得他是裝腔作勢。好險沒再笑出聲, 忍著笑意答話:“皇上恩典,封我為郡君,我自不勝歡喜,一時不能自抑,故而有此一笑。”
皇帝正低頭扣馬蹄袖上的扣子, 牛骨的鈕子鏤空雕出雲龍紋, 圓圓滾滾一個, 不過小指指腹大小。捏在手裏滾來滑去,單手一時難以扣上。正在鈕子上費勁,聽她說這話手下動作一頓,像是很吃驚似的。旋即不再停頓,再動手扣,竟一下子就嚴絲合縫對上了。
解決了不聽話的鈕子,他才抬頭看向黛玉。話中帶著遲疑:“晉為郡君讓你高興?”
黛玉不假思索地點頭:“自然是高興的。”
高興?他看不見得。她若真貪慕富貴,一早應他了。給她的鬆鼠金簪從沒見她戴過,賞她的海棠花缸鍾出宮時也沒帶走。還有那串菩提子手串,他曾交代過,讓她日日都戴著。可她一出宮就把話拋諸腦後,想來是立刻摘下來了,眼下也沒戴在手上。
有時候皇帝真希望她能庸俗些,他討好起來也能簡單些。可她若真貪戀金銀富貴了,還是林黛玉麽?他心裏喜歡的就是不戀俗事的林黛玉。
皇帝笑了笑,自嘲道:“你若真會為了這個高興,也就不是你了。做郡君難道比做皇後更好?隻要你想,你可以做皇帝下最尊貴的姑娘。”
好端端地,怎麽又提起這事來?想到那日從舒郡王府回到家裏,林玦對她說的話,黛玉更覺羞惱:“皇上宣我入宮是為了說這事?”她轉身就要走:“我不愛聽這種野話。”
“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了。”皇帝忙攔住她,怕她真惱了,軟著聲調留她:“才說了兩句話,就要回去?”
“我原是進來謝恩的,恩謝過了,自然要回去。”黛玉斜睨著他,那眼神像是在說,就知道你心思不純,謝恩果然隻是個借口。“皇上還有事要交代?”
“我……你……”對上她的目光,平日裏立馬萬言的皇帝也成了笨嘴拙舌的毛頭小夥子。他想說些好聽的話,可是她來之前都想得好好的,真見了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了。
最終隻能照實說:“新進了些蘇州的果子,想著你愛吃,才尋摸個由頭召你進來。”說到末尾,他生怕黛玉還不肯留下,聲音中甚至帶出隱隱的祈求:“留著陪我說兩句話也不成麽?你一走,我連說話的人都沒了。”
奚世樾候在一旁,聽得簡直要老淚縱橫。皇帝出息了,知道送人東西要說“想著你愛吃了”,想到從前他送黛玉果子,說的是“朕不愛吃這個”,真是一個天一個地。更要緊的是,無所不能的皇帝也知道示弱了。在喜歡的姑娘跟前就得這樣,刀槍不入有什麽一起,把脆氣軟弱的地方給她看,她知道了才會心軟。
皇帝的示弱顯然很有成效,威風凜凜的皇帝也有軟弱的一麵,令黛玉瞧得新奇。她雖不信手掌天下的皇帝沒個說話人,到底還是留下了。心裏想著,陪他說兩句話也不打緊。正好多說兩句,斷了他的念想才好。
皇帝命奚世樾送東西進來,自引著黛玉在西炕頭坐下。黛玉坐了,他卻站著。就立在她身邊,比對坐著說話更近些。從沒有旁人坐著皇帝卻站著的規矩,可是在黛玉跟前,一切就都有了例外。他竟不覺得這樣跌分子,反而新鮮且有趣,慢慢地從中品出了些不同以往的滋味。
對著未來的皇後低聲下氣,這也不算丟人。他捧著自己的皇後,這叫愛重妻子。皇帝不僅得雷厲風行,也得有人情味。待皇後好不丟人,叫禦史台知道了,指不定能千古流芳。
蘭亭進來奉茶,黛玉接了茶,見著禦前的宮女,便想到先前服侍自己的蘭陵和蘭柳。她擎著茶問:“你叫什麽名兒?”
蘭亭手裏還捧著雲盤,正要退出去,聞言便止住步子,屈膝道:“回郡君的話,奴婢蘭亭。”
“王右軍[1]與謝東山[2]曲水流觴,微醺而作《蘭亭集序》[3]。這是個好名兒,是誰給取的?”
“是蘭溪姑姑取的。”蘭亭添了句:“姑姑說這名聽著文雅。如今既能得郡君的誇,那一定是個好名了。”
禦前的奴才都會說話,知道變著法哄主子開心。可見前些時候出了蘭端和蘭絮兩個,著實算是異類。
黛玉又問她:“蘭陵和蘭柳都回來了?”
她既家去了,蘭陵和蘭柳大抵是要回養心殿伺候的。黛玉篤定他們回來了,未料蘭亭竟搖頭道:“蘭陵和蘭柳都在秋鴻殿伺候。”
黛玉正吃茶,聽了手下動作一停:“什麽?”
皇帝見她要深問,抬手示意蘭亭先下去,自與她道:“他們都還在秋鴻殿裏,你若想見他們,我這就傳他們過來。”
黛玉本意不是見他們,隻是想起了隨口一問。搖了搖頭,終覺不解:“皇上怎麽不叫他們回來?”
能夠在禦前伺候的宮女豈是普通的奴才,經過多少艱難才到了養心殿。往日裏他們服侍自己也就罷了,可她都回家了,難道還不能回養心殿?奴才就是服侍主子活著的,守著個沒主子的空屋子,平日裏見不著人也拿不著賞賜,他們心裏該怎麽恨?
“能給你守屋子是他們的福氣。”她實在不會掩飾,皇帝一眼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給她守屋子?這是什麽道理?黛玉要追問,幾個小太監抬著個四方的箱子進來。她隻得先停聲,等他們放下東西退出去。
“郡君,您瞧瞧,這都是才送進來的新鮮果子。”奚世樾上手打開箱蓋,一開蓋子,立刻就陣陣白霧裹挾著涼意散出來。
原來是個柏木的冰箱,黛玉家裏也有一個,隻是遠不及宮裏這個大而精致。別看冰箱這樣大,實則下頭的大片格屜下全是冰,屜板上一層才是放正經吃食的。
黛玉也沒站起來,隻傾身瞧了眼。隻見屜板上林林總總,少說也有五六種果子。
奚世樾樂嗬嗬地回她:“有蘇州的楊梅和杏,陽山的水蜜桃也才送來。還有這煙台的櫻桃,嶺南的荔枝……”
他越說越起勁,簡直恨不得直白告訴黛玉,瞧瞧罷,這都是皇上的家業,如今都可著你了。
黛玉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收回目光不理他,隻端著茶輕飲。
“咳……”皇帝輕咳一聲,示意他住口。奚世樾的心昭然若揭,可也太急切了些。“你想吃哪個?嚐嚐這楊梅?”
這當口是吃楊梅的季節,北方沒這種果子,全是從南邊送過來的。又嬌貴又不易放,路上壞一批,送到宮裏壞一批,能留下來的沒多少。故而就是在內廷裏,這也是稀罕物。滋味說不上多好,左不過是酸甜口,但誰要是能得皇帝的賞,意義就大不相同。
東太後就很愛吃這東西,太上皇還在位的時候,大半楊梅都往坤儀宮送。皇帝覺得黛玉也喜歡,說話間已經示意奴才動手揀出來。透明的玻璃六角紋圓碗裏盛著梅子色的新鮮楊梅,因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擱到碗裏不多時,便沁出一層薄薄的水珠子。
奚世樾捧在手裏,配著果叉送到黛玉跟前,活像是獻寶:“郡君,您嚐嚐。新鮮得很,是昨兒才到的。”
黛玉在家裏吃了兩天楊梅,進宮了又是一碗送到眼前,看見了覺得牙都是酸軟的。見她不動手,奚世樾忙叉起一枚果子:“郡君,奴才服侍您。”
皇帝在半道上接了果叉,揮手命眾人出去。等人都散去了,才舉著果子半蹲在她跟前,手稍稍往前送,果子就離她一指遠。
“嚐嚐罷……”皇帝充滿期盼,一雙眼睛都在發亮,溫和得不可思議:“特意為你留下的。”
皇帝才不愛吃這種酸甜難辨的果子,聽說是蘇州送來的,想著黛玉興許喜歡,這才留下了,就等著她來了博她一笑。
盛情難卻,但黛玉是真不想再吃楊梅了。更何況是皇帝送到嘴邊的,難不成她能把他當成奴才,就這麽就著他的手吃東西?再不懂規矩的小門小戶都知道,和男人這麽親近不成體統。
黛玉側過頭,似是有些為難,但還是說:“皇上,我不愛吃這個。”
是不愛吃楊梅,還是不愛吃他手裏這個?果然還是太失落了麽?皇帝帶著無窮盡的失望收回了果叉。他以為當日在舒郡王府說動了林玦,讓林玦同意不再插手此事,黛玉對他的態度就會改變。如今看來,還是設想得太簡單。說來也是,她不願意和他在一處,從一開始就是厭惡他、不喜歡他,和林家同意與否原沒什麽幹係。
皇帝很明白,也早就猜到黛玉不會接受。可真正到了要麵對的時候,心裏還是生出無與倫比的苦澀。
“我真想回到過去。”皇帝沒起身,仍舊半蹲在她身前。右膝蓋頂著地麵,像極了對著君父行半禮的時候。他從前沒想過,有朝一日也會因一個姑娘低下頭顱和膝蓋。
“皇上?”
皇帝仰頭凝望她,以仰望的姿態,去看一個身份地位都遠低於他的姑娘。
“早知會有這天,你入宮第一日,我就該捧著你、護著你。不,在暢音閣見麵那一刻,我就不該讓你行禮……”
誰能預想,那時的傲氣和驕矜,竟會讓他終生後悔。
“福壽郡君……”他低啞著喊她的封號,又喚她的小名:“黛玉……我真疼啊……”
黛玉聽得坐立不安,順勢想起來:“皇上身子不爽快,我叫奚總管請禦醫來。”
“禦醫不能止我的疼。”皇帝伸手想拉住她,幾乎要碰上了,又怕褻瀆了她。手拐了個彎,攔在她身側。他望著黛玉,一雙眼通紅,眼裏全是卑微的祈求:“隻有你能。我從前待你不好,這些疼原是我該得的。我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沒有半句假話。我不求別的,隻盼著你能給我個機會。”
給他個機會,讓他待她好。他沒愛過人,但為了黛玉會努力去學。把喜怒哀樂全係在她身上也使得……
皇帝聲音哀戚:“見不著你,我半條命都沒了……”
這樣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他不加掩飾就說出口。黛玉聽得麵紅耳赤,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藏著的感情太深刻濃烈,她從沒觸碰過這樣灼熱的情緒。她在害怕,怕就這麽稀裏糊塗跌進火海,叫他哄得從此再沒退路。
“皇上別說了……”黛玉不願意再聽,再聽下去,她怕自己就要動搖了:“求您別再說了!”
玻璃窗外一片明燦燦的日光,瞧著瞧著眼睛就酸了,眼裏閃閃爍爍地一片淚光。
“您是皇帝啊!”黛玉打定主意和他說清楚,好斷絕了他的念頭,省得來來回回顛簸。
她說話時聲音極低,皇帝卻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楚:“你是皇帝,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你是有資格任性的,不必理會旁人。不高興了隻消一個眼神,多少人都緊趕慢趕地替你辦事踐踏人。皇上的喜歡,那也叫喜歡麽?頂多,不過是覺得很有趣,想握在手裏瞧一瞧罷了。皇上可以有三宮六院,天底下就數你的後院最複雜。我這人不大度,也刻薄。就是皇上真讓我做皇後,我也不能理順六宮。天長日久,皇上見了我就煩了,那點微薄的喜歡也成了厭惡。四方城很大,大得沒邊際,立在暢音閣樓上瞧,都是數不盡的紅牆,看不完的永巷。但四方城卻又是很小很小的,有時候連一個人都不能容下。《長門賦》猶在耳畔,難道皇上忍心金屋之恨重演?”
漢武帝當年以皇後之位相迎,以椒房之寵藏於金屋,當時誰不羨慕陳阿嬌?但末了如何呢?
“你覺得我是漢武帝,也會像他那樣薄情寡幸?”
黛玉頓了頓,方道:“世上男兒多薄情,元稹能寫‘曾經滄海難為水’,卻也能轉頭就拋棄舊人,再覓新人。我不是不信皇上,隻是信不過情這個字。”
林海和賈敏恩愛多年,但當日也曾迫於林老夫人,為了孝道而納妾。謹莊王和先謹莊王妃聽說也是一對神仙眷侶,但謹莊王妃去後,謹莊王很快就迎娶孫宛純為妻,照樣琴瑟和鳴。就是寶玉……
他們個個都說寶玉待她好,她也覺得寶玉很好,樣樣都肯依她,但凡她不高興了,總是先認錯作揖。但他也有通房,老太太也一早給他擇了人選。她哥哥林玦,那樣一個幹淨剔透的人,當年賈敏也曾為他預備通房。雖沒能成事,到底透出兩分端倪。世情如此,難道她還能奢望一生一代一雙人麽?
“縱使來日你嫁的人不是皇帝,他照樣也會有通房侍妾。”皇帝本意不想提這些汙她的耳朵,但眼下卻不得不說得直白懇切。皇帝咽了咽唾沫,壯著膽子去握她的手。黛玉渾身一顫,忙往後躲,不過瞬間的事,柔滑纖細的手就從他手心溜走了。
皇帝沒能握住她,但也沒泄氣,手握成拳望著她,像是借此汲取勇氣。
“既然嫁誰都是一樣,那為什麽不嫁給我?你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甚至可以是最尊貴的人。我從此以後不再選淑女,就是選進來了,他們來去如何也都在你一念之間。你是皇後,和我一樣穿著龍袍。見誰不高興,就能處置誰。你若仍不信我,我甚至可以寫道朱諭。我和他們不一樣,我隻要你一個!”
黛玉與他四目相對,在他眼裏甚至瞧見了自己。皇帝太狡猾,巧舌如簧哄得她動搖。她竟然隱隱覺得,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然而她很快清醒過來,搖著頭告訴自己,不應該有這種念頭。登高必跌重,摔下來的滋味不好受。
“馮紫英家裏一團糟,他雖在外意氣風發瀟灑不羈,卻還是被一個‘孝’字束縛著。隻要馮將軍開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馮二夫人不好相與,她使的那些陰招你瞧都瞧不上。穆祿任家裏有兩座貞節牌坊,還有一座是他才為穆夫人請的,叫我壓著還沒發下去。憑著女人換榮耀的穆氏,難道你願意去?”
皇帝抽絲剝繭,將一樁樁事情都挑開,直白地展現在她眼前。
皇帝道:“他們都身不由己,往往會為一些人一些事委屈你,隻有我不會。你喜歡看書,我的懋勤殿裏藏書如海。不願意與人交際來往也隨你,你是皇後,不理他們就是了。不愛管瑣事也可以,內廷有多少女官,他們就是幹這個的。隻要你願意,隻要你是皇後,我把心都送到你手裏!”
黛玉所能想到的拒絕理由,皇帝都想好了解決辦法。這些話遠遠比指天為誓要有分量得多,黛玉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想,他這些話,他的一顆心,如果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黛玉蹙眉,想起了一個皇帝沒法避過的人。她道:“東太後不喜我。”
是了,東太後不喜歡她。先是召了黃氏的傻姑娘入宮,再是借著蘭端和蘭絮給她下馬威。她和皇帝還沒怎麽著,東太後就恨不得讓她聲名狼藉。若真在一處了,她還不活撕了她的肉?
“太皇太後喜歡你。”皇帝隱隱覺得自己快要成功了,眉眼都忍不住舒緩。他再度伸手去握她的手,黛玉心思混亂,陡然被他握住,滾燙的手心令她手發顫。她來不及躲,就叫皇帝重重握住了。再低頭,他滿臉都是喜出望外,像是握住了傳世的和氏璧。
他終於握住了黛玉的手。
皇帝心潮澎湃,恨不能繞著紫禁城跑上三圈。
“東太後不會長久住在坤儀宮裏。”皇帝早想過這事了,眼下黛玉提起,像是在催促他盡快提上日程。“太上皇和西太後在頤和園,太上皇若願意,我會送東太後一起過去。若太上皇不願意,長春園、綺春園都盡著她挑!”
他竟已打定主意要把東太後送出宮了!連親生的母親都能送走,也未免太決斷果絕了些。
皇帝顯然看出了她的驚惶,立刻柔聲寬解:“並不隻是為了你。坤儀宮是皇後的寢殿,東太後早該搬出去了。她在內廷一日,水氏和黃氏就一日不會死心。”
不論當初在寶座上的是誰,如今他才是皇帝。皇帝的權威不容挑釁,太上皇正是因此才避入頤和園。可是東太後看不明白,不願意鬆手權利,才強硬地住在坤儀宮。當初皇帝沒立後的心思,她既想住就容她住著了。可是現在不一樣。
坤儀宮和交泰殿是皇後的尊榮體麵,他要迎黛玉為後,那應該給她的榮耀就一樣都不會少。
黛玉被他哄得昏頭轉向,麵對他懇切期待的目光,竟然沒辦法斬釘截鐵說出拒絕的話。她想起那天林玦告訴她,要她自己做決斷,遵從自己的心。可是眼下她沒法分辯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甚至在他步步緊逼之中潰不成軍,隻能狼狽不堪地說:“皇上容我想想……”
※※※※※※※※※※※※※※※※※※※※
蠲[1]:juān,免除。
王右軍[2]:王羲之
謝東山[3]:謝安
《蘭亭集序》[4]:王羲之為眾人寫的詩所寫的序。地點在山陰蘭亭。
感謝在2020-06-26 23:02:36~2020-06-27 23:15: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34103665 3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103665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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