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4
0164 做家翁理事施恩威, 配姻緣厚賞心感恩
賈敏吃了安胎藥就睡下了,林珝則被林海扣在前院理事,故而中午隻有黛玉和薰玉兩個一起用飯。才從船上下來, 黛玉也累得厲害, 更沒心思吃東西。蘭柳特地下廚做菜, 其中一樣八寶豆腐倒很得黛玉喜歡, 佐著鴨子肉粥吃得很有滋味。
趁著黛玉吃飯的工夫, 蘭柳拿了廚房的賬簿回話:“各處都有短漏的, 這賬做得不高明, 賬麵都沒抹平, 一眼就瞧出來了。一兩銀子才得五個雞蛋,就是咱們家潑天的富貴也吃不起。”
“這是打量著咱們不回來,才報出這種稀裏糊塗的賬!”薰玉雖不知道雞蛋價值幾何, 但聽著蘭柳的語氣, 也知道裏頭有多少水分。她忿忿道:“大姐姐可得好好整治整治,壓下這股風氣。若不然,一來二去的, 咱們家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夠敗的。”
“是該整治, 但得講究法子。”黛玉給薰玉夾了一筷子櫻桃肉, 放下筷子, 方和聲細語地教她:“都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薰玉,你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薰玉知道黛玉有心要教自己,便也放了筷子虛心地聽。她怕自己說錯了惹笑話,因而有些遲疑:“是……睜隻眼閉隻眼的意思?可何家也太厲害了些, 不說別的, 那個何度家的, 連怎麽回話都不知道,當著你我的麵,難道當不起她自稱一句奴才?”
“這事是得料理,人也得整治。”黛玉接過蘭柳手裏的賬簿,粗粗看了眼,便不甚在意地合上,隨意撂到一旁。“薰玉,你將來也是要做一府主母的人。眼下太太有了身子,比不得當日有你們的時候年紀輕,這胎懷得不輕省。現在我還能在家裏,再過些時候,整個內宅就得由你來安排料理,是以你得學著如何使奴才,恩威並濟,才是長久之法。”
她無法久留家中,等過了笄禮隻怕離大婚就不遠了。她得趁著這會子把薰玉調理出來,不求獨當一麵,哪怕能幫著賈敏分憂也是好的。何家原可不動,他們雖貪了些,卻沒撼動林家的根本。故而無論是賈敏也好,林海也罷,即使心知肚明,也不過是借力敲打,沒想過認真發落他們。黛玉卻想著這是個好機會,能讓薰玉在旁瞧著練手。若這事處理好了,她也就從此放心了。
黛玉道:“水至清則無魚,高門大戶裏多得是這樣的事,出比進少的人家也不在少數,但沒人肯露怯,哪怕是場麵也得撐足了。主人家未必不知道其中的門道,隻是顧忌著排場罷了。一兩銀子五個雞蛋,倒也不算貪得太過分。我在內廷裏瞧賬簿,就是五兩銀子一個的鵪鶉蛋也見過。這事倒也不必過於緊張,真過分了,隨意點撥幾句就是。我卸何大家的身上的差事,原也不是因為她貪。”
“那是為什麽?”薰玉不解。
“何家攬的差事太多了,在府上有一家獨大的趨勢。”黛玉拿起根筷子傾斜著比了比,“凡事都得要個平衡。眼下咱們家就是這根筷子,根基就是我這根指頭,要怎麽才能讓筷子平平穩穩地立住?”
薰玉伸出手將筷子往另一側挪了些,眼見筷子搖搖晃晃地立住了,這才遲疑著說:“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平衡中庸才是長久之道。但還是不明白,何家若不好,換了他們不就成了,何必費這份心。”
“何家雖有諸多錯處,但咱們在外這些年,祖宅、退思園、拙政園等處可有損毀之處?就是家裏的田莊和鋪子,也多有進賬,打理得井井有條。就憑著這點,何家的心腸就並不壞。看人不能光看一點,人生在世,再沒人是無私心的。就是照著你說的,把何家換了。興許眼下咱們在這裏的時候是好的,但咱們不會久留,等走了,興許反倒不如何家。”
黛玉見她似懂非懂的模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由笑了:“這是我的意思,你若想換了何家倒也不難。各人有各人的法子,興許換來的忠心耿耿,能比何家更好些。但那個叫何艾的管家,他年事已高,當年是跟著老太爺辦事的,立下了很多功勞。縱然何家有千般不是,也得給人家留一口飯吃。這些事都不急,你且慢慢地悟罷。”
薰玉點點頭,正要說話,忽見雪雀打簾子進來:“回娘娘,回二姑娘,有穀堂的雲瑤來請安了。”
黛玉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見薰玉也擱下筷子漱口了,便命人撤菜。一時飯菜撤去,霽雪往香爐裏扔了兩塊梅花香餅,蘭柳捧著賬簿退下去。等此間事畢,雪雀方引著雲瑤進門來。
雲瑤低眉順眼地進來,進了屋子先跪下行大禮,等黛玉命蠲禮起來,這才起身站著。隻是頭還是低著,很乖順的模樣。
“抬頭我瞧瞧。”
她應了一聲,抬起頭來,黛玉定睛一眼,心道果然生得不俗,清秀幹淨的模樣,在丫頭裏也算是個美人胚子了。
“你就是雲瑤?今年幾歲了?”
雲瑤道:“回娘娘話,奴婢十九了。雲瑤是大爺早年回蘇州時改的,奴婢原叫瑤兒,是太太給起的名。”
聽著聲口清晰,且不扭捏,倒也是個爽利人。
黛玉瞥了眼薰玉,見她正玩九連環,沒把此間的事放在心上,便嗔道:“過會子再玩,好好瞧著。”
等薰玉提起精神了,黛玉方肅容道:“你是太太買下的,這些年留在宅子裏當差也算用心。太太還記著你,憐惜你無父無母,是個沒人做主的可憐人。十九歲也不算小了,這樣,我這裏有兩條路。一是為你配個小廝,屆時還能會內宅來做管事婆子。二是城裏的梳子鋪裏有個管事,前頭的正妻沒了幾年。去歲他老子娘來請太太做主,想聘個丫頭做正室。太太跟前的人年紀大的已經配人了,年紀小的又太小,是以就想到了你,兼之你又是長留老宅的,沒有奔波勞累的苦楚。你若願意,這事就由我做主了。”
“奴婢願意!”雲瑤激動得不得了,撲通一聲,結結實實跪倒在地,朝黛玉叩了兩個響頭:“娘娘厚恩,願意為奴婢做主,奴婢再沒有說不願意的!”
沒料到她這樣爽快,黛玉唯恐她是嚇著了,才這麽滿口答應,忙道:“我許你回去想兩日,後日再來回話不遲。”
雲瑤卻又叩了個頭,哽咽著擦去眼淚:“奴婢不用想,奴婢真的願意出去!奴婢……奴婢是買來的丫頭,能有這樣的日子,實在想都不敢想……”
買來的丫頭低賤,連家生子都比不上。她附小做低了這些年,為了多存些體己銀子甘願認何大家的做幹娘,不就是圖日後能夠贖身出去。眼下黛玉願意放她出去,甚至還為她說了一門親事。雖然是填房,但那可是正室。林家鋪子裏的管事,多少一二等的丫頭都想抓住這機會,落到她頭上了,難道她還能往外推?
“既然願意,這就是喜事,好好地哭什麽?”黛玉命霽雪扶她起來:“賞她二十兩銀子,算是太太為她添妝了。”
雲瑤得了好親事,又得了添妝錢,兼之是皇後做主配婚,不知有多體麵。實是千恩萬謝,臨走前又給黛玉磕了頭,這才去了。
等她出去,黛玉說與薰玉聽:“這是太太早先就交代的。這個雲瑤和珠璫是一齊買來的,太太離蘇州的時候帶走了珠璫,珠璫卻因此而死,這是太太的一塊心病。這次回來,太太就像為雲瑤配一門好親事,也算是連帶著珠璫那份一齊過了。”
皇帝禦極之前,太上皇就為孝義王謀逆案翻了案。等到皇帝禦極,舒郡王府又站穩了腳跟,從此珠璫在林家也不算是秘密了。是以就連薰玉和林珝都知道這個從未謀麵的義姐。
薰玉了然道:“若是如此,給她三十兩銀子也不為過。”
“二十兩已經夠多了,老爺的姨奶奶過世也隻賞了這麽些。樹大招風,多給了反倒橫生枝節。除了銀子,再把她的賣身契給她,從此消去奴籍,豈不更好些。”
到底是幫著賈敏理過事的,樁樁件件都想得很妥帖,就是厚待也隻給在暗處。薰玉雖有眼力,到底還是稚嫩了些。若仔細調理,倒也不怕她不能成事。
皇後娘娘為雲瑤說了門親事,配了梳子鋪裏的管事。這個消息在人為渲染後傳遍了整個後院。有說皇後宅心仁厚的,有說雲瑤命好的,也有嫉妒刻薄說雲瑤去給人當後娘的,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何家這裏正在籌謀後路,驟聞此言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撅過去。
“娘,這、這……難道娘娘長了順風耳,我們說什麽她都聽到了?”何度家的正裁布,聽見這話險些連剪刀都握不住。
“順個屁!”這會子何度也回來了,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坐到椅子上,隻覺憋悶得厲害:“依我看,這位新皇後厲害得很。看著年紀小,實則家裏的事門兒清。保不齊就在咱們這裏安插了耳目,但凡有些動靜就能傳出去。”
說到這裏,他不由自主放低了聲音。起身打開窗子,四下看看沒人,這才重新回來坐著:“娘的差事卸了就卸罷,熬過這陣子再想後路。那可是皇後,我可聽說,她這次回來是帶著一隊錦衣衛回來的!”
錦衣衛凶名遠播,在蘇州也能達到夜郎止哭的效果。何度家的聽得一抖,不由咽了咽唾沫:“娘,咱們從此還是夾緊尾巴辦事。我瞧著娘娘也是個厲害人,不然皇上怎麽都叫她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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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璫是他不想彎裏的重要人物。雲瑤和空碧這兩條線索也是他不想彎裏出現的,本文敲定他們的結局,是因為本文黛玉是主角,不能過多描寫林玦。寫這兩個人的結局,主要凸顯了林玦作為穿越者的擇偶觀以及個人魅力和影響力。
在此為沒看過他不想彎的讀者解釋一下珠璫這個人,珠璫原名蘇歸盈,是舒郡王府的嫡女。舒郡王妃是太皇太後的外甥女,合睿王的表姐,太上皇的表妹。
當年太上皇為了讓廢帝詠樂王謀取到太皇太後的憐惜,為蘇歸盈和廢帝定親。廢帝誣陷太子謀逆,舒郡王府被抄家,舒郡王下獄,舒郡王妃和蘇歸盈被賣。舒郡王妃被合睿王救下,但蘇歸盈提前被奶娘帶著逃走。在牢裏認識了香菱的遠房表姐徐蓮溪,後來徐蓮溪死去,蘇歸盈冒用徐蓮溪身份去蘇州找甄士隱投靠,發現甄家被燒,後被人牙子石婆救下。石婆的女兒前文出現過,就是北靜王的小妾寒芸。
賈敏和林海回鄉祭祖,石婆把蘇歸盈和瑤兒一起賣到林家。賈敏非常喜歡蘇歸盈,就給她改名珠璫,帶回了揚州並認為義女。
但是後來廢帝探知到蘇歸盈的消息,於是派人奸|殺了她。蘇歸盈是林玦非常愛重的姐姐,也是林玦後來厭棄廢帝與之決裂的重要因素。
皇帝登基之後,把蘇歸盈追封為悼淑郡主,後來舒郡王府的小女兒被封為韞康郡主,這就是皇帝當初說舒郡王府有兩個郡主的原因。
感謝在2020-10-27 22:42:12~2020-10-28 22:55: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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