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8

  0178 林黛玉覓仆辨蔡孔, 杜老三鬆栓迎貴客


  都是跟著主子辦事,再不能說什麽肯不肯的。孔婆子不說話,蔡婆子究竟圓融些, 屈膝回道:“但憑娘娘吩咐, 奴婢們無有不從的。”


  模樣倒是一等一的恭謹。


  黛玉道:“兩位媽媽都是市井裏來的, 對那些三教九流的手段想來都見識過。有個丫頭, 原先服侍過我哥哥幾日, 是打宮裏賜下來的。後來年紀大了, 就叫主子們放出去成了家。近來我聽到些話, 說她過得不大好, 隻怕是活不下去了。我有心想幫一幫她,隻是沒經曆過這種事。是以想問一問兩位媽媽,可見過怎麽處置的?”


  “這……”孔婆子束手束腳地瞧了黛玉一眼, 一時不敢說話。她自己就是被當家的賣出來的, 哪見過什麽料理處置的法子。


  蔡婆子想得比她更細致,猜出黛玉另有它意,因問道:“不知娘娘是想讓那位娘子和離, 還是想幫一幫公母兩, 讓他們有了這一遭, 能更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若我想叫他們和離如何?”


  蔡婆子道:“若要和離, 就沒什麽顧忌,哪怕是撕破臉也什麽要緊,隻要把人完整囫圇地帶出來就成。這是小事,奴婢會些手腳,娘娘再帶上兩個護院。若好言好語地不成事, 就拉去見鄉裏的裏正, 一件件說清楚, 不怕男人不低頭。”


  黛玉點點頭,又問:“若我想讓他們接著過,這又如何?”


  “這就得和緩著來,得顧忌著娘子和她當家人的臉麵。若麵子和裏子一齊沒了,就是硬湊在一起也沒好日子過。”蔡婆子笑道:“勸和不勸離,鄉裏哪個沒充過和事老。娘娘都不必露麵,奴婢一人就能辦好。請他們左鄰右舍地出來說兩句,贈些銀子討兩句好話,一來二去的,能有個台階就下來了。”


  “你說話條理倒很清晰。”難得是個有些見識的人,賈敏原先想叫任辭家的或是單良家的其中一個跟著她進宮去服侍。她今見了蔡婆子,倒覺得她不錯。隻是不知道她是隻會嘴上說,還是真有本事。便想著就用這件事探探她的虛實,屆時再做定論。


  “眼下沒見著人,我也不能張口做主。”黛玉叫蔡婆子和孔婆子都跟著一起去,另問霽雪:“車都備好了?”


  “都備好了,是雙駿的朱輪車。”這是黛玉尚是縣主時就坐的馬車,後來叫晉了郡君又冊了皇後,車也沒想起來換。


  黛玉對此卻很滿意,另添了一句:“今天是正經出門,叫他們戴上家徽。再備輛小車,指不定過會子是要用的。你領著人在角門候著,我往太太那裏去。”


  交代了這話,黛玉方往從善院來。賈敏正靠在大迎枕上用早飯,薰玉和林珝一左一右地坐在搖籃邊上看小弟弟。


  薰玉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說些什麽話。林珝倒沒多話,隻是坐在邊上,時不時推一把搖籃。


  不論林珝心裏那些難過,這應該算是溫馨又和諧的一幕。


  黛玉上前給賈敏請安,又把來意說了:“……老祖宗心善,舍不得跟前服侍過的奴才受苦,特意把這事交給我來辦,這是信任我。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一刻也不能等,所以我今日就想去把人接回來。”


  “既然是老祖宗交代的,自然應該用心地去辦,不僅得辦,還得辦好。”賈敏擔心女兒,這會子粥也不吃了,拉著她的手就問:“把人救下不難,但你可曾想過,要把她留在什麽地方?她是宮裏伺候過的奴才,太皇太後發了話給遣出去的。難道咱們再接回來,買下她當奴才使?起早貪黑地伺候主子,人家能樂意嗎?”


  賈敏氣還是虛,不大能久坐,也說不了太長的話,麵色白得都快和碗裏的米湯一個顏色了。說了這一長串話便有些氣喘,黛玉忙接了碗替她拍胸脯順氣:“留她在家裏使喚隻怕不好,哪怕她樂意我也不能留她。太太請放心罷,我心裏有主意。太太吃了飯就歇著罷,用午飯的工夫,我也該回來了。”


  她既這麽說了,就是有自己的成算。賈敏沒再多言,隻交代她好好地去,再順順當當地回來。


  黛玉辭了賈敏,才要出來,衣角就叫薰玉攥住了:“大姐姐,你去哪?”


  “我出去辦點事,你待在家裏陪著太太。”


  薰玉不樂意了,小嘴翹起來,用林海的話來說,上頭都能掛油瓶。她胡亂撒嬌道:“我也想跟著去,大姐姐,你最疼我了,就領著我一處去罷。”


  “薰玉……”


  賈敏要訓她,黛玉忙笑道:“太太別怪她,也難為她了,這些日子沒正經出去玩過。”她低頭點了點薰玉的腦門,嗔道:“這回不能帶你出去,得等下回。你瞧瞧,太太還養身子。思睿看著小被月,你就得時時看顧太太才是,別叫太太餓了、累了,得勸著太太多休息。家裏奴才雖多,我可隻放心思睿和薰玉。你們好好地守著太太和被月,回來時我給你們帶好東西。”


  薰玉好哄得很,聽了就開始點菜了:“那我想要絕品樓的玫瑰酥餅和八寶雞!”


  她就愛吃這些,黛玉一早猜中了,含笑地添了句:“還得加一碟鵝油卷,這也是你愛吃的。”薰玉高興得直點頭,林珝卻沒說自己要什麽,往日裏他可早跟著一起要東西了。


  黛玉因問:“咱們思睿要什麽?”


  林珝正推搖籃,聞言頓了頓,然後遲遲緩緩地搖了搖頭:“多謝大姐姐想著我,但我沒什麽想要的東西。”


  “思睿長大了,知道替大姐姐簡省了。”黛玉摸著他的腦袋,心裏不無感慨。自打被月養下來,林珝簡直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反觀薰玉,她是林海和賈敏縱著的,倒沒什麽變化。


  黛玉心疼林珝,心裏就有了個主意:“你既沒想要的,我就看著替你挑兩樣。”


  黛玉出門上了車,芝祺和霽雪陪她在馬車裏坐著。芝祺將探問到的消息一一告訴黛玉:“歸霽嫁的人姓杜,在家裏排行第三,都叫他杜老三。他上邊有兩個姊姊,還有個弟弟叫杜支竹,打小就送出去學唱戲了。”


  這就能看出來杜家窮成什麽樣,但凡是有些錢的,都顧忌著臉麵。學唱戲這叫下三流,沒人瞧得起。


  芝祺接著說:“杜老三原先住在城外,什麽差事都做。冬天走街串巷地賣糖葫蘆,夏日裏就在城門口賣大碗茶。後來娶了歸霽,兩口子就在城南買了處小院子。”


  “若能正正經經地過下去,也不失為粗茶淡飯的好日子。”黛玉奇道:“聽著倒還是個過日子的人,怎麽好好地就變了?”


  芝祺道:“娘娘擎小就尊貴,不知道市井裏的男人。他要是實心跟你過日子,那就是個好人。可有兩樣東西沾不得,一就做酒蟲,二是當賭棍。杜老三有些錢就進賭場,這賭場啊,好進去可不好出來。一開始贏了些銀子,不知怎麽就進了暗娼的小屋子。一來二去的,錢都打水漂了。他又舍不下那個相好的,就打起了歸霽的主意。”


  也虧得歸霽小產傷了身子,沒買主瞧得上,不然早被杜老三摁著頭接客了,哪等得到黛玉去救她。


  歸霽和杜老三家雖在城裏,可卻在角落裏,坐上車也過了足有半個時辰才到。黛玉掀開車窗簾子瞧了眼,但見這屋子門不大,隻是一扇兩開的木門。沒爵位官職的人家不能掛匾,一左一右懸著兩個燈籠,上頭寫著“杜”字。


  “看來這就是了。”黛玉沒下車,放下簾子安坐在車裏。


  芝祺下了車,叫孔婆子和蔡婆子上前,命他們去敲門。孔婆子叩了半天門也不見有人開,便試探著道:“隻怕是不在家?”


  芝祺冷笑道:“窮得飯都吃不起了,誰還收容他?繼續敲,再不開門就叫後頭提刀的錦衣衛來給咱們開門。”


  那可都是好手,皇帝生怕黛玉住在宮外,有人打她的主意,是以讓護著她回蘇州的那隊錦衣衛候在林府外,時時刻刻護佑黛玉暗衛。都是刀頭上舔血過日子的人,他們的名頭可比普通護院好使多了。


  這話一出,不等孔婆子繼續敲門,手才抬起來,裏頭的門栓已經鬆了。兩扇的木門往裏開,露出一道幹枯精瘦的人影。臉上像是一點肉都沒了,幹癟癟地凹下去,顯得眼睛額外突,人也格外黑。他臉上掛著諂媚又討好的笑,實在不知道這些人敲自家的門做什麽,要說是債主上門,看著架勢卻又不像。他其實一直就站在門背後,從門縫裏偷偷地打量。原本不打算開門的,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聽他們提到錦衣衛,這事可就避不過去了。再一想到歸霽還有個在宮裏當差的姐姐,一顆心就快速地跳了起來。


  他對著芝祺近乎阿諛,下意識弓著身子說話:“不知幾位娘子是什麽事?”


  芝祺上下打量他好幾圈,她也認得歸霽,小姑娘跟朵花似的,當年心氣多好,結果眼高手低,最後就摘了這麽個歪瓜裂棗?

  “你就是杜老三?”見他拘束又局促地點頭,芝祺冷聲道:“那就是了,歸霽可在家裏?聽說她病了,我們主子特地來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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