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青煙嗆過泥塑的神像前, 廉價豔麗的染色在長年的煙霧熏陶下,黯淡。
煙斜霧橫,嗆鼻的香料,搖晃的鍍金的鈴。
水牛穿過街道, 猴子撥動金鈴,參拜神像的人踩著牛糞一步步虔誠地走向煙霧繚繞,金碧輝煌的廟宇。
解脫河畔的一天,從信徒蹣跚的步履, 肮髒漆黑的手掌做著禱告開始。
而寺廟門前的一條街,就是鼎沸的人聲,是各色的商店,支著各色小攤的路邊, 擁擠的人群。
一個須發都白了的男子, 牽著一個臉上還殘留著嬰兒肥, 莎麗擋著臉,額前點著鮮紅的吉祥痣, 套著的鼻環的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
她的丈夫在小攤前與商販講價, 姑娘低著頭, 吹眉順眼地站在一邊,眼神飄忽地盯著地上的螻蟻和牛糞。
忽地, 一陣輕輕地金鈴響了,猴子吱吱地亂叫。那鈴聲碰撞的聲音太清脆, 姑娘聽到寺廟的鈴聲, 忍不住仰頭看去。卻見廟宇的尖頂上, 猴子慘叫著逃開,而站了一頭渾身皮毛雪白的虎。
它垂下藍色的虎目,望著神像,也望著百態的人。
姑娘正對上它藍色的眼睛,那藍色清得沒有一點雜質,好像女孩幻想當中,沒有被汙染過的解脫之河的顏色。
雪白的皮毛像她曾經小心翼翼地摸過的上學用的白紙。
白虎端坐頂上,一邊看著人間百態,一邊,一點點咀嚼著口中的一顆人頭,咬碎了它一半的麵孔。
年輕姑娘驚駭而渾身戰栗到無法言語——那是熟悉的一位神話中大神的靛青的頭顱,被咬碎的那半邊頭顱裏,沒有血液,沒有腦漿,倒是漏出了無數的伸著懶腰,仿佛才醒來似的動物的純白的魂靈。
餘下的半邊的頭顱正掙紮哀嚎著,卻仍被白虎吞下了肚子。
將其吞食殆盡,白虎才慢條斯理地從另一個神像前的光團,叼出一位青麵獠牙、用稚子的屍骸做裝飾的伽梨,低首望了一眼,一躍而起,長嘯一聲,不知何處去了。
這一幕是何等的可怖驚悚,但是姑娘卻半點不覺得畏懼,甚至於,她總覺那白虎是在看她,那一眼裏,既有母親的慈憐,也有她未曾得到過的父兄對她命運的垂憐。
身旁,丈夫正與小販閑話,小販說:“最近別亂逛啦,治安官,小心點,‘他們’來了。”
丈夫點頭,卻看見身旁的妻子正愣愣地望著廟宇的上空,他皺著眉扯了她一把。
白虎早已遠去,年輕姑娘如夢似幻,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忽地抿住了嘴唇。
她再不肯吭一聲了,與白虎食神的那一幕相比,她對於丈夫的喝罵更感到恐懼。
他們回家的路上,丈夫雙眉緊鎖,明顯很不樂,陰沉著臉,不停地囑咐她:“最近不要出門,不要隨意和人接觸。”他補充了一句:“我是說,尤其是你從前讀書時候的那些女同學。”
“和你一樣,結了婚的,也就罷了。那些還在讀書的,尤其是性格不好的,不許來往。”
她應下,卻不知生了哪裏來的勇氣,怯怯地,輕輕地頂撞了一句:“可是,我的同學們,都是脾氣很好的。怎麽樣算不好的?”
丈夫含糊地發怒道:“你問的太多了!總之,少和那些不本分的來往。少玩弄你的小把戲,我都知道。”
他瞥了她一眼,是回去算賬的那種怒氣。
她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回家後,她做飯的時候,丈夫又出門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她做好了飯,卻愣愣地倚在窗前,一時想著白虎,一時胡思亂想著她的同學,天漸漸黑了,房子左邊的一處小叢林裏,“咕咕,咕。”“咕咕,咕。”
不知是斑鳩還是什麽鳥兒吵吵嚷嚷不停,她側耳傾聽,本想跟往常一樣,裝作真聽到了什麽鳥兒的叫聲,但她想到那白色的虎,不知為什麽,一霎時想起從前在學校裏受的教育,一下子想起早亡的姐姐,一下子想起她的那些可親的女同學們,心裏亂糟糟的。便站了起來,不安地從窗戶往外看:“是你嗎?是你嗎?”
那咕咕聲停了一停就近了,很快,窗下探出一個沾著雜草的腦袋。是一個比她小一兩歲的女孩兒,皮膚曬得黝黑,伸出手摟住她:“希瑪,希瑪,自從您被從課堂上拉回去結婚以後,我們都擔心壞了,我們的好朋友,我們的好姐姐,您還好嗎?”
“噢!”她——已婚的希瑪也叫了一聲,反手抱了抱了她的好朋友,她的好同學。半晌才放開,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皮膚更黑一些的女孩見她不回答,連忙仔細端詳希瑪,卻被嚇了一跳。她凝視著希瑪如畜生被戴上的鼻環,額頭的朱砂,望著希瑪眼眶下的一記青色,她說:“可憐可敬的希瑪,您總是不回我們從前在學校裏淘氣時的暗號,您竟然遭遇了這樣的命運!”
“他打您,就像大多數印度對妻子施以老拳的人那樣!”
希瑪曾是學校的好學生,是女學生裏溫柔的大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連希瑪這樣溫柔和順到沒有人不喜歡的姊姊,也要遭受這樣的事情。
希瑪自己原是早已認命。
自從出嫁後,她向父母哭訴,父母偶爾撞見了,卻覺得他打她理所應當,勸她忍受命運;她的兄弟們,則使勁地勸丈夫打她,起哄說:教訓她,教訓這個不馴的妹妹!可惡,她從小就和男孩子比,非要讀什麽書,不聽我們的話,就活該聽您的話!
但此刻,她從昔日的年少友人那裏,得到了一點兒寬慰與正義,早就冷又麻的一顆心,卻仿佛一霎時活了過來,竟然知道痛了。
她熱淚盈眶地,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地道:“阿什米塔,不要緊,我很貴的。他不至於打死我!我卻更擔心你。他是村裏的治安官,我聽說,你.……你,你的爹,我聽說,要把你送進寺廟去,做、做……這難道是真的嗎?快走吧!阿什米塔,快走吧!還有幾個可愛的孩子,可愛的朋友,她們怎麽樣了?都快走吧!”
她的丈夫是附近幾個村裏有名望的人,他醉醺醺和人閑聊的時候,她豎起耳朵,聽得不敢置信,但又畏懼夫家,而不敢偷溜出門報信。
“希瑪,”阿什米塔說:“我是一個達利特,這裏是印度。我走到哪裏去呢!”
她不馴地握了握拳頭,揮舞了一下。又大又黑,像葡萄一樣的眼睛帶著濕漉漉的生氣:“我偏偏不服氣!我偏不走!”
“可是,你不走的話,怎麽辦呢?”希瑪握住她的手。“你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走去他鄉,但是,我有地方去。”阿什米特扒著窗戶說:“希瑪,我也會回來救你的。”
“你去哪?”
阿什米特說:“我跟‘他們’一起去。”
村口的狗吠了起來,是對著熟人的親熱的吠叫。希瑪說:“他回來了,快,快!”
阿什米特冷笑了一聲:“狗東西!”她凝視著最好的朋友臉上的青紫,說:“教他等著吧!”便跳下了窗,頭也不回地揮揮手,靈活底鑽進了樹林裏去。
樹林裏,似乎有什麽人在等她。
希瑪倚門望著,祈禱著,雙唇蠕動:“您!不管您是天神,是什麽,是什麽都好,您有偉力,便保佑我的這些朋友們吧!保佑保佑我吧!我祈求您!”
她似乎望見白虎於黑下來了的天空一閃而過,卻又好似什麽也沒有看到。
而丈夫一進門,便怒氣衝衝地,他大概又是受了哪兒的比他更有力者的氣,吃了一口咖喱,便開始砸東西——他去得太久了,飯菜早已冷了。
他揪住她的頭發往地上撞,又一腳踢在她胸口,她兩眼發昏,一陣金星嗡鳴,但他毫無緣由地隻是打,打得氣喘籲籲了,才在年少體弱的妻子身上,逞盡了不得意與失卻歲月的不甘。
——她頭上破了,流血的時候,他住手了。就像她對阿什米特說的,他娶她花了不少錢。
他年紀不小,才靠給警察們賣命而初發跡了,隨後靠勒索鄉下人,給地主做狗腿子發家。
雖然女子嫁人要賠丈夫一大筆嫁妝。但他因覬覦她,他也著實給了她的家人不少錢,把她從學校裏弄出來。沒有生孩子前,不會舍得打死她。
但是,他今天打得格外的凶狠。
“好!好!臭婊.子!”他咕噥著罵著似乎不知哪個姘頭:“媽的,一群女人,我弄不動?媽的,一群婊.子。”他身上帶著一股寺廟香料味,大概又在哪個廟裏花了一筆錢,被廟妓刺激了。但又像受了什麽額外的氣,身上帶著塵土與硝煙味。
鼻青臉腫的希瑪從地上爬起來,給他一瘸一拐地端飯。
他一邊自顧自地坐著用手送了飯到嘴裏,瞥了她一眼:“你下午有沒有見你的同學?”
“沒有。”
“沒有?”他上午才警告她離她的同學們遠點,現在又說:“下次見到了,聰明點,敘敘情,留下人。偷偷叫人來叫我。”
希瑪沉默著點點頭。
一瘸一拐地往灶間去熱咖喱。褐色的咖喱在鍋裏開始重新翻騰,如她身上一陣陣翻騰的疼痛,如她額頭的血痕,眼前亂竄的金星,一隻耳朵挨了重拳,一時失聰。
她盯著那咖喱,一隻蟑螂從她腳背上爬過。老鼠不知道哪裏吱吱叫。
家裏有土農藥做的老鼠藥.……毒蟑螂的土藥,也買了一些。
他現在也不算太老,是不是?
幾十年。想想,她想想,是不是買了?老鼠藥放在哪裏?
他不會打死她的。
他下手越來越沒輕沒重了。
村裏的寡婦都會去哪裏啦?
思緒亂糟糟的,骨頭有點癢,她還在張身體。她還年輕。
可是他問起她的同學們。她們還這樣的可愛年輕,比她還要更年輕。阿什米特,還有基蘭.……
她想,用勺子舀了舀咖喱,翻了一翻,熱得更快。
“你是在幹什麽?”他坐在那大手大腳地嚷嚷。“圖你年輕能伺候,你手腳比我還慢!過來!”
一盞橘黃帶紅的燈泡,照得他的皮膚像是青藍色的,配著白須,那獰惡的神態,像某座尊神的麵容。印度的神像,那些尊神,多的是這樣的一家之主的神態坐姿,是曆史與生活真實的重現。
可是,老鼠藥究竟放在哪裏了?
她眼前迷迷瞪瞪地,灶外窗中裝著的小小的月,天色黑漆漆的,但是,她又看見了白老虎,它甩著尾巴,渾身點點金芒,叼著神的首級,靜靜地注視著她,似乎也在問她:可是,老鼠藥放哪啦?
*
“毒婦!”、“賠命,砸死她!”
白虎的身形漲大一圈,站在半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舉著火把的村人推搡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要把她綁起來償命。
她毒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是這裏有名望的人,她必須賠命。否則,他丈夫的家族的遠親近鄰,都可以把她全家一一複仇。
白虎偏了偏頭。
“住手!”遠處的林子裏火光亮起。
為首的少女扛槍帶著一隊人馬飛奔而來,她葡萄似的大眼睛,冷得像烈火,他們頭上都戴著紅星帽,隊伍裏有不少同她一樣扛槍的女子。
白虎看著他們把女子從樹上解下來,看著點點金芒從他們身上湧出。
正此時,它忽有所感,回身看了東北方的中國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障礙,就在跟前。
這目光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似乎曾與他共同在一個軀體裏共存一般。
碧波渺渺,水國深深。
魚蝦從水草間穿過,蟹爬在泥沙間。
江麵穿行的輪船,發動機的轟鳴,隔著水波傳來,便顯得極為遙遠飄忽了。
素衣雪發之人從夢中驚醒,清晰響在耳畔的,是無數異域的囈語,呼喚。這些囈語,卻穿過江海,如一線無形的繩索,不停地將他拉扯而去。
他輕輕地按了一按額頭,想起夢中的目光,望著身上解開了一半的鎖鏈,凝眉思索:“印度?”
*
無形的水波蕩開之時,白虎正緩步在印度上空踱步。
它已經變得極為巨大了。
而無數的金光,也正從它身上散向印度大地,這些金光融入大地之後,又隱入當地人體內。
最終,從印度人身上,形成了一條條正在成型的金鏈,延伸向白虎。
金鏈成型需要一段時間。它稍稍地停在了恒河之畔,正要梳理毛發之時,卻忽然停頓了一下:
恒河之中,一道水流激蕩衝天而起,托出了順流而來,神態慈憐溫柔的青年。
他雪發素衣,肌膚白得幾乎透明,全身大約隻有唇上有一些朱紅。
青年的素衣正垂在水中飄蕩,一截雪白的尾在水中若隱若現——連鱗片都潔淨無瑕。
他正垂眸看著白虎,素來輕柔的聲音裏帶了一些冷凝:“適可而止。”
他一眼看出,等金鏈徹底成型的時候,白虎也就綁在了印度——不,應該說,印度的十幾億人口,就綁在了白虎身上。
等所有印度人的反抗意識與它徹底捆綁,從此後,白虎在,印度在;白虎亡,印度淪為無人區。白虎隻需意念一動,便可操縱整個印度。
到那時候,印度舉國上下,不得不徹底為《白老虎》文本世界服務,與其他阻撓文本世界融合者為敵。到那時候,以它“留下”的執念,恐怕世上要血流漂杵。
何況,它的目的,也不隻在印度。
白虎梳理完毛發,瞥了一眼青年那一截形態華美卻潔淨異常的龍尾,那上麵纏著的玉做的鎖鏈消失了。
它說話的聲音帶著雙重的少年音色,似乎有兩個人在體內,其中一個意識正壓著另一個一般:
“可是,我怎麽適可而止呢?我就是您的執念呀。”
“您一直以來,不是想要留下嗎?”
“中國人可真壞呀。明知您是誰,卻任由您身上背了幾千年的鎖鏈。明知您隻是想留下,卻要您鎮守江底,不見天日。我另辟蹊徑,您卻要責怪我嗎?您看,現在您的鎖鏈解開了一半了。而且,您想留下的辦法,我也有了呢。”
“而且,這片土地上的可憐的孩子們,也一直想要我留下呢。”
白虎振振有詞,說得悲天憫人。
霍闕輕輕一歎,他的脖子上開始冒出鱗片,說:“你是我的私心。是我的錯。罷了。”
白虎的背暗暗低弓了起來,它和霍闕本是同源,它知道霍闕要動手了。
身形拉長,堅如磐石的鱗片生長,它與霍闕幾乎同時化作了巨龍。
兩條白龍同時現身,引來了漫天的風雨。天空分成了兩片,一片是閃爍著紫色的雷電,一片是青色的雷電,兩片天空正在對撞。
很快,紫色的天空一點點侵蝕了青色的。青色的天空恢複了蔚藍。
一條體型稍小的白龍,鱗片上黑色斑點的,重重地從空中摔落下來,尚且砸到地上,已經消散開了,最終輕輕地被一片雲拖著,輕柔落地的,隻餘下白虎。
紫色的閃電終於收了,體型更大的白龍落地。
烏雲變作素白的雲,又變作他的衣裳,雪白的長發迤邐在地,霍闕的肌膚看起來更蒼白了一點,唇上的血色都淡了一些。
白虎伏地,額頭輕輕地抵住他的手,磁性而輕靈的少年音色道:謝謝您。
霍闕道:“本就是我一時不察,竟然叫它跑了出來附在你的核心文本上。還望沒有給此地的百姓造成太大的麻煩。”
白虎搖頭道:‘它’雖是私心,但客觀上,幫了我們很多。惡果來不及顯現,就被您阻止了。
霍闕撫摸了一下它額前的絨毛,道:“如此,很好。”
但手觸及絨毛的一霎,“它”消散後的一些記憶忽然湧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它”記憶裏似乎有所成長的小姑娘,以及被驅逐過一次的《白老虎》。
察看了一遍接受的記憶,低下頭,看到了白虎有些猶豫的虎目——霍闕不由啞然失笑,白虎是故意將“它”留下的記憶通過接觸,饋贈給了他。
這個孩子,似乎是在感謝他呢。
“好孩子。”他溫聲道:“你不必如此。那些孩子也不傻,終究會明白的。”
白虎不安地看了看霍闕,小心道:.……您早就知道了?
霍闕且歎且笑:“我知道。我當時一見‘她’便知道了。但一切都看他們的選擇,我不會幹涉。”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枷鎖,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隻是,我會一直等下去。”
白虎便輕輕地,又拱了拱他的手,似在安慰。
*
湖南,永仁市。
於建設摟著他寶貝的《魯迅全集》,跟著眾人下了車。
郝主任帶著檢測團隊,親自到場,在永仁市轉了一圈又一圈,檢測了一次又一次,但一無所得。
除了永仁市的居民,不少人影子發生了變化外,似乎全無別的異狀。
儀器上C-B4-0的波動更絲毫沒有出現,隻有於建設懷裏的《魯迅全集》安靜地放光。
“怎麽會這樣?”郝主任踱步沉思,上一次,C-B4-0是有波動顯示的啊。
他順著這個方向苦思冥想。
卻聽聽王勇道:“主任,是否有可能,上一次,一開始顯示波動的,不是C-B4-0,而是那篇愛情小說?”
“呀!”因慣性思維一葉障目的郝主任,聽他一語提醒,忽地想起,此前,他們一開始檢測到的,確實是一本網絡愛情類文本。
當時,他們的判斷是,愛情類文本碎片,是被C-B4-0拖過來當做皮子遮掩自己的。
可是,如果是兩個文本當中,本來,可以被檢測到的,就隻有言情文本呢?
如果與他們當初想的相反,恰恰是因為與愛情類文本碎片融合,才導致以《魯迅全集》為核心文本的C-B4-0被機器檢測到呢?
張玉走到河畔,忽地混天綾飛起。
“小玉?怎麽了?”
混天綾又垂下,張玉搖了搖頭:“剛才,西南方,有髒東西,很大的。跟以前的白色老虎,一樣。”
白老虎?西南方?印度就在中國的西南方。
郝主任和王勇對視一眼,問她:“現在呢?”
“沒有了。現在。”
郝主任聽了張玉的話,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的時候,陶術的電話又打過來了:“老師。”
“老師,王隊,我現在在日本。”陶術的聲音很急促:“日本的‘百鬼夜行’文本,再次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