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酸呢
“哥哥,你在瞧什麽?”
“沒甚麽,隻是想起來一些往事了。”
南明和很快就將晏昭昭的衣裳都給收拾好了,又朝晏昭昭走過來,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個花鳥紋銀香囊,裏頭裝著竹葉冷香丸。
他的指尖雪白纖瘦,那紋銀香囊掛在他指尖,說不出的好看。
晏昭昭在襄城的時候用的都是鵝梨帳中香,隻是後頭出了晏芳蕪的事情,後來晏昭昭身邊的所有香料全部都是從南明和手裏調的。
昭昭說喜歡二哥哥身上的味道,南明和想了想,興許是喜歡他薰衣裳的竹葉冷香,這味道清冽且淺淡,小姑娘用著倒有些冷清。
可二哥哥怎麽想的不頂用啊,昭昭扁扁嘴撒撒嬌,哪還有她想做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自那以後晏昭昭用的香也一應是這竹葉香了。
因這宿舍不比家中閨房精細,床榻也是如同男學生一樣的木板子床,掛不得帳幔,南明和轉了轉,幹脆將這香囊掛在了晏昭昭的床頭。
這小木板床旁邊就是糊好的窗戶,掛在這裏正好可瞧見光線模模糊糊地照在紋銀的香囊上,鏤空的香囊上隱約能瞧見陽光的暖色,流蘇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晏昭昭坐在已經鋪好了的床榻甩著腿,笑眯眯地看著南明和的動作。
“這裏頭比不得家裏,昭昭莫要覺得苦。”
雖說南明和知道晏昭昭不會覺得苦,卻還是忍不住這般說道。
晏昭昭還沒有說話呢,忽然就聽到自己窗子邊兒上傳來一個呱呱呱的嗓音:“這有什麽苦的,我芙兒原先在家裏住的還沒有這樣好呢,果真是豪門世家裏頭出來的丫頭,不知人間疾苦呢。”
南明和極討厭這種長舌婦,他眉頭皺了皺,晏昭昭便拉了他一把,用口型比道:“與這樣的聒噪婦人計較,不過是跌了自個兒的身份罷了。”
妹妹不想計較,南明和便也罷了。
“也是奇了怪了,不是說元家乃是書香世家麽,就算是兄妹,這樣大一個哥哥也不能就這樣隨意地在妹妹的閨房裏頭進出,成何體統!
更何況這屋子裏頭還有我芙兒呢,自己不檢點也就罷了,沒得帶累了我芙兒的清白名聲,小姑娘家家的,名聲豈不是最重要的?”
那婦人又開始嘰嘰歪歪了,晏昭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若非是不想惹事,這要是還在襄城,她非要將人將這種長舌婦捆起來丟出去,叫她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沒人理她,她一個人竟也不覺得無趣,一個人嘰嘰歪歪說了不少,可惜南明和和晏昭昭都懶怠搭理她,那婦人說的口幹舌燥,直到白芙蕖都聽得頭疼,將她給拉走了。
南明和這才道:“這樣的木板子隔著,窗戶又格外地薄,難免隔音不好。”
晏昭昭點點頭。
他們這樣的人,確實是對談話隱私非常在意的,晏昭昭也覺得不妥當,隻是如今兩人還要念書,與大家都一樣,哪能挑挑揀揀。
南明和便又環視一圈,挑剔起來:“這兒確實有些簡陋,也不曉得安全與否,外頭不過一道門,這裏頭也隻有個布簾子與屏風,也不曉得有什麽用處。”
他這樣皺眉頭的樣子,倒是將晏昭昭逗笑了。
瞧瞧,方才南院裏頭的男學生宿舍比這還差呢,她二哥哥一句沒挑,如今到了自己這裏,倒挑剔起來了。
但架不住晏昭昭就是忍不住自己就好一口,她二哥哥分明是在擔憂她的安全,這叫是對晏昭昭的心意,小姑娘心裏熨帖,眉目都笑得彎彎的。
她上輩子本來就缺愛,毫無安全感,所以格外想要向自己親近之人索求種種愛意,偏偏南明和仿佛就知道她心裏這點兒小九九一般,事事將她心裏照顧得周到。
這可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
南明和又左右打理了一番東西,目光落在那門簾子上的時候到底還是皺眉。
此時他臉上的神情簡直與之前的王青山一模一樣,滿腦子想的都是妹妹在這裏可如何是好——之前他還不覺得,如今來一看,果然覺得哪裏都不滿意。
看來自己選進來的人還是應當換換了,隻曉得念書沒用,還是應當換個身上有武藝的,除了能陪著妹妹念書,也能在暗中照顧一番妹妹的安全。
他這樣想著,又與晏昭昭輕聲說道:“昭昭,你夜裏要休息了的時候便將椅子搬到簾子後頭去,上頭放些重物,若是有人要進來,你聽到響動也好警惕一些。”
晏昭昭乖巧點頭。
南明和倒是越想越覺得不妥當了,誰曉得有沒有出危險的那萬中唯一的幾率,他這輩子就隻有這樣一個妹妹,他怎麽舍得叫自己的昭昭受一點點危險。
這果真是越想越坐不住,與之前的王青山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晏昭昭實在是忍不住臉上的笑意,她一頭紮進了南明和的懷裏,勾動著他的小手指:“哥哥不用太擔憂了,我可是哥哥的妹妹呢,哪裏會這樣簡單就叫人欺負了去。”
南明和卻一副十分焦灼的模樣。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與晏昭昭同一個宿舍的白芙蕖他見了第一眼便不喜歡,南明和自認為自己看人的眼光還算準。
這等人與同類在一塊兒也就罷了,與晏昭昭這等從出身到談吐甚至到學業都算是碾壓的同齡人在一塊兒,難免會生出什麽不得了的念頭來。
南明和向來不懷疑人性。
但是這件事情也要徐徐圖之,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準備好元幕老先生的私人考校。
所以南明和眨了眨眼,壓下了心裏的思緒不再說了,隻是揉了揉昭昭的頭發,道:“我們一同去你的學堂瞧瞧罷,再尋尋你的珍珍愛愛姊姊。”
因昭昭喜歡元家這一對姐妹花,南明和愛屋及烏,還記得元昭昭與珍珍愛愛關機不錯。
晏昭昭發覺到南明和用的是“你的”珍珍愛愛,忍不住笑道:“我怎恁的聞到一股子酸氣兒?”
南明和不理會她這句酸話兒,拉著晏昭昭往外走。
北院的人並不多,南明和也顧及著這些人對昭昭的看法,尤其女人多的地方紛爭便更多了,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恐怕帶累昭昭名聲,便不再抱著昭昭了。
昭昭卻說道:“咱們不去學堂了罷。”
南明和看出昭昭臉色稍有古怪,便問她何故,昭昭不肯說,南明和逗了她半晌才聽她皺著眉頭委屈巴巴地說:“一起子姐姐妹妹鶯鶯燕燕的,偏生我哥哥生的這樣好看,我可不依。”
說的拐彎抹角,不過就是覺得去學堂的時候指不定遇見什麽好看的女學生呢,晏昭昭可了解這些王公貴族之女了,一個個端著矜持,內心卻比誰想的都多。
狂蜂浪蝶晏昭昭上輩子是見得多了,譬如梁喑這等人都有數不清的追求者,有些膽子大的都敢公然追求,攔著梁喑的車馬丟些芝蘭香囊的。
她二哥哥是冷淡,可架不住她二哥哥俊秀非常,還是今年入學考試的魁首啊!
這世間少女哪個不喜歡年紀輕輕學問斐然又俊秀好看的少年郎呢?
反正晏昭昭喜歡。
晏昭昭委屈巴巴,且理直氣壯。
瞧瞧,這小酸包!
方才還說南明和說話拈酸吃醋,殊不知這麵前的小祖宗才是最最酸的那一個。
“不去便不去罷。”
南明和原也隻是想要與昭昭多轉轉,她既然不想去,兩人去家學裏頭的其他地方轉一轉也無所謂。
也不知道是不是與這白芙蕖八字相衝,南明和正拉著晏昭昭在正院裏頭賞玩一對楹聯,就見白芙蕖聘聘婷婷而來。
她臉上尤有淚痕,一見她身邊沒有白母那個聒噪的女子,便曉得白芙蕖恐怕是送了白母離去了。
白芙蕖那副雨打嬌花我見猶憐的模樣晏昭昭隻看了一眼,眸底就有了些笑意。
“清照師妹,真巧。”
“師姐,巧。”
晏昭昭也不覺得這沒有營養的對話有什麽必要的,尤其她分明看到白芙蕖做出一副並不如何敢看南明和的樣子,目光卻分明往南明和身上飄了好幾次,心裏就覺得不喜。
她眼尾一挑,眉目裏就蕩起難分真假的笑意:“師姐,怎的總瞧我哥哥?”
白芙蕖沒料到晏昭昭居然會這樣光明正大地就說了出來,頓時就如同受驚了的小兔子唬了一跳,紅彤彤的眼眶就更紅了:“師妹何出此言,我沒有......”
她一說話,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仿佛晏昭昭說了什麽十惡不赦的話語欺負了她一般。
晏昭昭原本沒有想要與這少女結仇,可見她這模樣,隻覺得心裏頭膈應的慌。
晏昭昭心裏算是大約明白這少女平素裏是個什麽模樣了,方才明明就是看了,還被她逮了個正著,如今問她一句,就不敢承認了。
要是她坦言承認了,晏昭昭還興許對她高看兩分,畢竟“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也算是常有之事,喜歡欣賞美的食物並不是錯誤。
隻是敢做不敢當,這便令晏昭昭十分不齒了。
芙蕖芙蕖,那不就是荷花麽。
荷花和蓮花也勉強算是同種,這白芙蕖有個算是有個好姓,果然是好大一朵白蓮花。
想想自己之後興許還要與這樣一朵大白蓮相處好幾年,晏昭昭也忍不住在心裏頭歎氣。
她唇角抿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你說沒有,便沒有罷。”
她不惜得與這樣的姑娘多說什麽,於是轉過身就想走。
“怎麽,欺負了人就想走了?你這人心裏還有沒有王法了,仗著自己是元幕山長的嫡孫女兒,就這樣欺負自己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