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陪葬
很顯然,南明和並不願意將現在晏昭昭的情況告訴除了女帝之外的人。
這個旁人之中顯然也包括了梁喑。
女帝自然要進去看,南明和一說,她便已經迫不及待地進了禦書房,那個剛剛出來的太醫也跟著進去了。
梁喑跟著要進去,南明和卻擋在了他的麵前:“殿下自重。”
“自重……?”梁喑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你叫我自重,同為兄長,你能在這裏,為什麽我不能?”
這還是梁喑第一次這樣抬起頭來,直視著南明和的眼睛,看著他眼底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說出話來。
比起往日裏梁喑脆弱的模樣,現在的梁喑顯然要更加尖銳。
他似乎是將平素裏自己身上那一層溫柔的外殼給完全褪去,此時此刻站在南明和麵前的梁喑已經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梁喑眼角的那顆鮮紅淚痣已經豔紅地有些不同尋常,隨著他聲調的提高,那顆淚痣都仿佛流動了起來一般——等等……
南明和看到梁喑眼角的那顆淚痣搖搖欲墜,隨後一滴鮮紅的血珠從那淚痣上沁了出來,順著他瘦削的臉頰緩緩滑落。
梁喑的容色原本就是絕豔靡靡的那一掛,如今他的容顏沾了血,倒是顯得更加容色驚人。
梁喑整個眼眶都紅了,一雙眼睛之中翻滾著種種情緒,死死地鎖定著麵前的南明和:“我也是昭昭的兄長,你擋在這裏,是用什麽身份攔著我?”
“我是醫者,昭昭在裏頭,需要清淨,殿下聒噪,還是不要進去為妙。”
看著梁喑這瀕臨爆發的模樣,南明和稍不注意就很容易被帶入到他那般控製不了自我的癲狂模樣之中,好在他心性堅定,即便是看著這樣的梁喑,內心也很難被動搖。
“聒噪?”梁喑似乎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眼角那滴淚痣發生的變化,反倒是上前一步,迎著南明和陡然沉下來的目光,欺身到南明和的身邊:“顧行止,你拿什麽身份去守著她?你是不是做她的兄長做久了,偷的旁人的身份,便當真以為自己是南明和了?”
梁喑的聲音低啞,含著些許偏執病態的瘋狂。
這一句話的聲調太低了,隻在南明和與梁喑中間轉了一圈兒,外頭的幾個皇子誰也沒有聽清楚。
他們並不明白為什麽平素裏在他們麵前都十分溫和甚至算的上是溫吞的五弟,竟然會因為晏昭昭和南明和起了衝突——都是少年心性,怎麽會看不出來梁喑這回是真的動了怒?
若是他們聽到南明和與梁喑之間說的話,恐怕更是訝異。
這個什麽勢力也沒有,回宮之後便一直依靠著母皇,如同菟絲花一般的柔弱皇弟,竟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比南明和想的更加出格,甚至絲毫不懼直接將南明和的身份給點出來。
南明和的目光沉地看不見底——他猜得沒錯,梁喑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來處。
梁喑的背後多半與他猜測的一致。
他沒有說話,梁喑便以為自己戳到他的痛處,垂下眼眸來,目光卻已經越過了南明和的肩頭,看到禦書房角落裏躺著的晏昭昭。
梁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晏昭昭,口中卻還在說話:“……她依賴你,不過是因為你與她一同長大……你若是沒有了兄長的身份,連留在群芳園的資格都沒有……她最喜歡的……應當是我……”
這話語之中似乎帶著一點兒莫名其妙的自傲,又似乎還蘊含著深刻的悔意。
南明和一時之間沒有說話,梁喑的目光便如饑似渴地落在晏昭昭的身上。
她失了平素裏的活潑可愛,雙眼緊閉地躺在那軟榻上,即便已經被擦洗過,卻還能夠看到她臉上殘留的少量血跡。
梁喑的目光猛地一縮,但還沒等他說話,他身前的南明和便動了。
南明和非但沒有推開他,甚至低著頭在他耳邊歎息:“她早已知道,卻仍舊是我的妹妹。而你無論換了什麽身份,不論是今日還是來日,皆已經不再是她的兄長。”
南明和懶怠去管梁喑話語之中的自傲從何而來,更不會去品味他話語之中的悔意究竟是為了什麽。
有些話他不能直接說出口,但他一直都明白一件事,上輩子造成的傷害絕對無法彌補,即使他對於上輩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但是他知道梁喑一定是最最該死的那一個。
無論這輩子梁昕是否動手,他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後悔的,那都已經無法挽回,而遲來的歉意更是最最無用的馬後炮。
“五皇子且自重,您在背後做的事兒,我原一件都不想管,但倘若今日的事情與你有關,梁喑,我與你不死不休。帳我還沒和你算,你且不要往我手心裏撞。”
比起在鳳翔居的時候,南明和這一句的語氣要更低更冷。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對梁喑的殺意,尤其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南明和眼中如同過了黑色的流火,下一刻就能夠將他和梁喑都統統燒成灰燼。
說完這句話之後,南明和便退了兩步,頭也不回地轉回到禦書房之中。
他勾了勾手,那在門口守著的兩個錦衣衛便強硬地擋在了梁喑的麵前,將他看向晏昭昭的視線給完全擋住。
兩人的衝突看似短暫,另外幾個皇子渾然不知道南明和與梁喑之間究竟說了些什麽。
兩人似乎不過就是湊的近了些,低聲說了些什麽,南明和便轉身回去了,剩下梁喑一個站在禦書房的門口。
隻是他們看著梁喑黑的嚇人的臉色,皆不敢出聲相問。
倒是梁華看到了梁喑臉頰上滑下來的滴滴血跡,忍不住驚呼:“五弟,你臉上的淚痣流血了!”
梁喑眼角的那顆淚痣一直在不斷地流血,但他卻似乎一無所知。
即使梁喑出聲提醒他,他卻仍舊似乎沒有聽到,梁華重複了兩三遍他才木然地抬起頭來,目光卻根本沒有落在梁華的身上,反倒虛無縹緲的很,竟是連宮女兒捧上來的手巾都不用,隻是用自己的衣袖這樣一擦,轉過身便走了。
“五弟,你去哪裏?”
梁華和梁喑的關係最好,見他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便飛快地跟了上去。
梁喑沒有說話,梁華也自以為自己能夠理解梁喑心中的惱怒,便一個勁兒地在他耳邊說話,企圖叫他高興一些,梁喑卻一直充耳不聞,嘴唇崩得緊緊的,一句話都未曾說。
梁喑直接就去了禦膳房。
而果真和他想的一樣,禦膳房早已經被團團圍住,就是裏頭的一隻蒼蠅也飛不出來,他也不要想進去。
透過禁衛軍之間的縫隙,梁喑隱約能夠看到兩三個太醫正在驗禦膳房之中的各色食材,眉頭緊鎖,時不時還交頭接耳一番。
看來多半是食物之中有問題。
他轉過身,再次一言不發地就走了。
梁華還想跟上去,卻看到梁喑沒有再往禦書房的方向去,反倒是出了禦書房的小門,回宮去了。
梁喑今日的脾性實在古怪,做的事情也似乎沒頭沒尾的很,梁華也不習慣他這般,疑惑地嘀嘀咕咕了幾句,也沒有多想便轉圜回去了,繼續在禦書房門口等女帝出來。
而此時此刻禦書房之中,女帝正坐在晏昭昭的軟榻旁邊,手中緊緊握著晏昭昭冰涼的小手,皺著眉頭聽南明和與太醫說晏昭昭的情況。
“陛下,昭昭姑娘如今確實是中了毒,但微臣已經驗過了今日昭昭姑娘用過的所有膳食,其中皆無毒性,並不知道是什麽叫昭昭姑娘七竅流血,昏迷不醒。”
那太醫也確實是盡力了,他將這屋子裏頭所有的陳設擺件都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麽藏匿在各處能夠和合成毒藥的東西,也將方才晏昭昭吃的東西都驗過了一遍,同樣可以確定所有的東西都是安全無毒的。
他已經盡力了,是當真渾然看不出來晏昭昭是為什麽會這般七竅流血,更是看不明白晏昭昭現在的狀態究竟是哪一種毒藥的症狀。
晏昭昭現在的情況不符合太醫知道的所有烈性毒藥,但倘若不是烈性毒藥,為什麽晏昭昭發作的會這樣快?
太醫的話顯然讓女帝非常不滿意,即使她平素裏是個溫柔性子,今日心中也起了火氣,高聲怒斥道:“什麽也查不出來,太醫院就是養你這樣的廢物的?給朕滾去禦膳房繼續查,若是一點兒也查不出來,朕的昭昭有什麽好歹,整個太醫院便等著給昭昭陪葬!”
她溫柔風流的容貌染了怒火,一雙俏麗多情的眼也紅了起來,滿是驚怒。
“滾出去!”
那太醫還想求饒,很快就得了女帝的再一句斥責,隻好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祈禱著自己今日能夠在禦膳房之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保住自己的小腦袋。
“你來說。”女帝的目光落在南明和的身上,隱約有了殺意。
這殺意倒並非是衝著南明和去的,而是那背後對晏昭昭下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