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秘密
女帝走回到了晏昭昭的身邊。
她彎下腰來，在晏昭昭的眉間落下一個很輕盈的吻。
大約是發覺到南明和正在看她，於是女帝留下一個傷感而懷念的眼神：“他曾與朕說，倘若可以的話，他很想要如同他家鄉的規矩一般，每一日的早晨與夜晚，都在昭昭的眉間落下一個輕吻，孩子便可平安長大，永遠沒有任何的煩惱。”
但很快女帝也意識到也許今日自己不合時宜的傷感太多，但她並不懼怕在南明和的麵前說出這些往事，更甚者覺得自己說出來這些不能夠告訴別人的話，她竟心中輕鬆了一些。
這樣多年了，她已經有這樣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這些事情告訴一個如同他往日一般，虔誠而滿腔孤勇的年輕人，也不過是希望他與自己的心上人，能夠走上一條與自己和他不同的，正確的道路。
有情人終成眷屬似乎永遠都是一個美好的期許，女帝沒能夠做到，卻更加迫切渴望地想要自己掌心的小嬌嬌不再經曆自己的遺憾。
“朕走了，你好好陪她，”
女帝摸了摸還在昏睡之中的晏昭昭嫩嫩的小臉蛋，很快就走出了禦書房。
不過大約是又想起來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女帝又折返了回來，叮囑南明和道：“朕知道你聰明，也知道你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且能夠肯定。朕與大長公主也是同樣的心願，這個秘密……你能夠瞞住便先瞞住罷，若非迫不得已，還是不要告訴昭昭了。”
她說完，等得到了南明和的肯定回答之後，便十分放心的走出了禦書房。
外頭吵嚷的聲音很小，而大約是女帝出聲吩咐過了，於是那些吵鬧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甚至到最後在禦書房之中都可以完全聽不到那吵鬧的聲音了。
南明和坐在晏昭昭的床榻邊上，看著她安靜甜美的睡顏。
她平素裏的模樣和女帝十分相似，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的，唯有嘴唇與女帝和公主皆不相似，從前他以為像晏珩，可是如今看來，大約是像她的爹爹吧。
大約她真正的父母心中同樣是很掛念關懷她的吧……否則女帝今日怎麽會和南明和說這樣多的話？
女帝也同樣喜歡自己的孩子，她怎麽可能不會喜歡自己含辛茹苦懷胎十月孕育的這個孩兒？
更何況，這個孩兒還極有可能是女帝和自己最求而不得的那一位生下來的嬌嬌兒，若非是有逼不得已的難言之隱，她怎麽會將昭昭給大長公主去養？
南明和有很多猜測，但他也同樣記得女帝的叮囑，女帝不希望昭昭知道這件事情——大長公主也一樣。
大長公主不想要讓昭昭知道，是不想要自己與昭昭的母女情分忽然斷絕；
女帝不想要讓昭昭知道，多半是不想要昭昭為難不已。
她在大長公主的身邊教養了十幾年，到頭來教養自己長大的娘親竟不是自己的娘親，而是自己的姨母，而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姨母，竟就是自己的娘親，這換了誰不會覺得心中驚愕非常，卻又說不出來別的話語？
兩邊都是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的人，可心中到底還是有個親疏，昭昭究竟更加偏愛誰，是偏愛養大自己的大長公主，還是偏愛一直沒有將自己的母愛說出口幾十年的女帝陛下——無論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亦或者說是晏昭昭做出何等的選擇，對他們來說都會是巨大的震撼。
結果一定會傷害兩方之中的其中一方，這個矛盾必定是不可調和的。
所以女帝和大長公主一樣，都默契地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不去驚擾這個矛盾，也不希望這個結果忽然就怦然而至。
和大長公主一樣，女帝陛下也不過就是希望昭昭能夠快樂成長——她不希望晏昭昭這般快樂溫馨的生活被任何突如其來的消息完全推翻，隻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地繼續這般生活下去，即便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母親是誰，那對一無所知的晏昭昭來說也並沒有任何的影響。
隻要沒有人說，就算是女帝陛下，也不會主動將這個秘密戳破。
大約這便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吧？
上一回南明和從琮陽公主那裏體會到了他從未知曉的母愛，這一回他在女帝陛下的身上再次體會到了。
原來這就是母親——南明和感覺自己懂了一些。
既是含辛茹苦的，又是滿心溫柔愛憐的。
既希望她好好長大，又希望她無憂無慮；
既希望她永遠不會被任何煩惱所侵擾，又希望她快快樂樂，能夠安度此生。
南明和覺得自己的心軟了一些。
他不受控製地彎下腰來，就如同方才女帝一般，溫柔又寵溺地在晏昭昭的眉間烙印下一個吻。
南明和不是女帝，他自然不能夠設身處地地去體會女帝的感受，但是他知道自己在過往的很多年裏，在未能夠與晏昭昭心意相通的那些年裏，他對晏昭昭求而不得究竟有多麽痛苦——他的心意難開口，他的愛意也隻能夠藏在晏昭昭看不到的角落。
分明是愛卻隻能夠用其他的理由來承載，分明是渴望與關懷，卻又隻能夠找許多其他的借口來糊弄，這大約和女帝陛下這樣多年來對晏昭昭的寵愛也有異曲同工之處吧？
南明和這般一想，便對女帝的心思了解了一些了。
他又複回想起方才女帝陛下和他說的那些話。
女帝看不上他，卻依舊愛憐他與晏昭昭的少年情深，所以格外地開導鼓勵他，希望他能夠變得更高更強，能夠站在她的身邊——女帝的看不上南明和的這個態度，當然不是侮辱南明和，她並非是看不上南明和這個人，而是她覺得以南明和如今的勢力手段，要在晏昭昭的身邊站穩了，那屬實可能會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
女帝說的話那些話，南明和心裏頭其實都明白。
隻是今日一看，這件事情似乎變得更加緊迫棘手了。
大約需要加快自己的速度了。
他也同樣在很久很久之前便開始不滿足於做南明和的這個身份了，正如女帝口中說的那樣，他想要三媒六聘，想要八抬大轎娶她過府，那個時候他當然不可能去用南明和的身份，而要堂堂正正地做了他自己，去將自己的嬌嬌兒娶回家。
但如同明蕭花百花粥的事情已經讓他知道了一個巨大的秘密——晏昭昭不是琮陽公主的女兒，她是女帝陛下的女兒。
這件事情說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但即使大長公主和女帝都想要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可在暗地裏，很多事情絕對會變得不一樣——而且這世間到底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們想要瞞死了這件事情十幾年，卻很難將事情瞞住一輩子。
更何況，誰就能夠保證晏昭昭不會找到蛛絲馬跡，不會去主動探究這件事情呢？
亦或者說是，晏昭昭她是否有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權利呢？
南明和少有地陷入了兩難與迷茫。
其實琮陽公主想要瞞住晏昭昭，這幾乎是很難瞞住的。
就正如琮陽公主有孕這件事情。
他為琮陽公主診脈，大約能夠看出來琮陽公主曾經有孕，但這個孩子似乎是中途夭折了。
所以那一回他才會矜矜業業地叮囑公主，務必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她身上有舊傷，原本就是不適合有孕的，而且她年紀大了，嚴格意義上來說，若是大長公主真的要把腹中的孩兒生下來，那這就是大長公主的頭胎生產，更加凶險，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最近群芳園的藥物用量巨大，很多東西其實一看藥性，就能夠從其中推斷出蛛絲馬跡。
還有當年為什麽會狸貓換太子，女帝陛下唯一的小女兒為什麽要放到大長公主身邊去教養的這件事情，定然是有一個非同尋常的原因的，誰就能夠保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已經死絕了呢？
如今晏昭昭就在襄城，她已經一隻腳踏進了襄城的權利旋渦之中，還要防著梁喑在暗處下黑手，不免會和皇宮有交集，這樣的皇宮密辛，誰又能夠保證不會傳到晏昭昭的耳朵裏去？
還有人在背後不斷滋事，甚至南明和懷疑清河王那邊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的一些蛛絲馬跡了。
不然他們從哪裏知道的昭昭對明蕭花過敏？
這些滋事的人，要是故意將此事捅到晏昭昭的耳邊去，無論是群芳園和皇宮，這恐怕都是好一番傷筋動骨——正如南明和之前推測的那樣，這個選擇帶來的後果，絕對是異常不妙的。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南明和的眉頭不禁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思考了許久都沒能夠想到一個最好的法子，且還沒有想到應該怎麽辦的時候，晏昭昭便醒過來了。
這些年她的身體已經調養了不少，比起當年小時候要好很多了，加上南明和的藥確實不錯，她恢複的速度很快。
“哥哥怎麽了，這樣愁眉苦臉？”
她似乎還沒完全清醒，說話有些口齒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