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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長歌

  晏昭昭坐在馬車上,任謠就在她的對麵,兩人對視著,一時無言。


  任謠其實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晏昭昭了。


  在晏昭昭將她救回來之後,就匆匆忙忙假死離開了襄城,後來更是很少見麵,隻是偶爾書信往來,詢問她在東廠之中一切可還好。


  任謠是個直性子的人,一開始的時候晏昭昭就說了會幫她報仇,她便等得起,不會懷疑晏昭昭是不是誆騙了她,就算如今已經過了好些年了,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晏昭昭當年的承諾。


  而晏昭昭仿佛正好看穿了她心中的念頭一般,直接問道:“現在你已經比當年的你要好了不少了,可有想好,當年那個沒能夠告訴我的秘密,是什麽秘密?”


  是了,任謠還欠晏昭昭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在當初晏昭昭救下任謠的時候就問過她一次,但是任謠沒有說。


  她隻說,若是晏昭昭要救她,那就要幫她報仇,晏昭昭沒有聽到她的秘密,但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當時她是覺得,這個秘密太難太大,早早地說出來也沒用,但如今當年那個丫頭已經長大了,這個秘密或許已經可以說出口去。


  “公主殿下現在就想要聽嗎?”


  任謠又笑了起來。


  就像是當年那時候一樣,即使任謠的臉蛋養的圓潤了一些,顯得不是那樣鋒芒畢露了,但她的目光這時候仍然和當年一模一樣,露出孤擲一注的、宛如孤狼一般的勇氣來。


  “聽,你若是肯說了,時間便永遠不會晚。”


  晏昭昭也笑。


  比起當年在任謠麵前人小鬼大的小少女晏昭昭來說,現在的她已經徹底長開了,但她的眼神也和當年一樣,銳利又清澈,似乎什麽也不能夠將她打倒。


  “好。”


  任謠幹脆地應了一聲,手就搭在了自己的腰封上,幹淨利落地就將身上的外袍給脫了下來。


  晏昭昭有些訝異,而任謠並未停下自己的動作,手上還在繼續脫著自己的衣裳。


  她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將自己上半身所有的衣物都脫得幹幹淨淨。


  晏昭昭剛剛想要說話,任謠卻轉過身去,將自己的後背展露給晏昭昭看。


  她那後背上,竟然有著一幅圖。


  這圖似乎是刺青,很多地方留了深重的疤痕,又因為任謠年歲漸長,這疤痕逐漸被撐開了,整個後背看上去一片猙獰,衝擊力極強。


  “這是……”


  “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保命符,也是我的催命符。”


  任謠側著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不過從她的這個角度,她並不能夠看到自己後背上的圖究竟是什麽模樣,臉上的神情就顯得有些遺憾了。


  晏昭昭記得,當年任謠就和她說過,她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有人滅了她全族滿門,隻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


  難道當年滅門慘案,就是因為這張圖嗎?


  這張圖有什麽奧秘?

  晏昭昭仔細地查看這張圖,發現這應該是一張小地圖,上頭似乎描述了某處,然後在某處藏了一個什麽東西。


  難道是什麽至關重要的寶貝,所以才會讓任謠全家被滅門,讓任謠顛沛流離了如此之久之後,仍然有人追在她的身後,意圖將她也給殺了?

  “公主殿下,您知道這張圖是什麽圖嗎?”


  見晏昭昭已經看過了自己的後背,任謠又重新將自己的衣裳穿好,目光之中平靜無波,卻還是忍不住譏諷地勾起了唇角。


  便是這樣一張圖,她那溫和從容的爹爹親手在她身上刻下的最後一張圖。


  這張圖就是她全族的催命符,也是她唯一的護身符。


  多年前,她說到這張圖的時候,恨不得將自己的皮都剮下來,但如今她似乎明白了當年父親的良苦用心。


  “並不知道,願聞其詳。”晏昭昭歎氣,伸手去握住了任謠的手。


  這種痛晏昭昭無法感同身受,但無論如何,這張圖會牽扯出的,都是常人接觸不到的東西。


  一個秘密,一個驚天大秘密。


  “這張圖,是清河王以下犯上的罪證,更是他這數十餘年來,背著大羲朝的皇帝陛下和北戎南詔舊部勾結,貪墨無數,魚肉百姓,暗養私兵意圖謀反的鐵證!”


  任謠語氣沉冷,卻叫晏昭昭渾身一驚。


  她說什麽?

  這東西竟然和清河王有關?

  還不僅僅是貪墨餉銀、魚肉百姓、暗養私兵,甚至還有和北戎南詔勾結的鐵證?!

  晏昭昭甚至沒忍住從馬車之中站了起來,然後“咚”地一下撞到了頭頂,卻顧不得自己頭皮上傳來陣陣的疼痛,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任謠:“當真是清河王謀逆的鐵證?”


  “是,圖中有密語,乃是我父親親自刺在我的背上的。”


  任謠的語氣有些低落,但她的神情卻不悲傷,隻燃燒著滾滾的恨意。


  她將當年沒有告訴晏昭昭的全部原委與經過,一口氣全告訴了晏昭昭。


  壓抑了多年的恨意一朝噴湧而出,恨不得將所有仇人,甚至是自己,都通通燒成灰燼。


  任謠其實本名並不叫任謠,她的本名叫顧長歌。


  顧這個姓,其實著實是一個很有意思、在晏昭昭這裏出場率極高的姓氏。


  北地的顧家姓顧,而清河王也姓顧。


  不過北地的顧家和清河王並不是同一個宗,甚至可以說雙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係,隻不過是這百家姓之中正巧占了一樣,是個巧合。


  但這兩個顧,都是大羲朝的心腹大患。


  而顧長歌的顧,就是清河王的那個顧。


  顧長歌幼年的時候其實並不是這個性子,她小時候也天真無暇,爹爹溫柔,娘親颯爽,顧長歌其實是在很快樂的環境之中長大的。


  顧長歌其實並不是白身,她自己的身份,其實同樣不容小覷。


  顧長歌的父親是清河王的表兄,在清河王的手裏擔任重職,同樣是蜀地的貴族,顧長歌也是名正言順的貴女,從小金嬌玉貴的長大,無憂無慮,十分快活。


  但好景不長,顧長歌的母親無緣無故忽然暴斃了。


  顧長歌小時候並不明白清河王究竟是個什麽人,她隻知道自己的叔叔是蜀地很有聲望也很厲害的一個王爺,而自己的爹爹給叔叔做事,她有花不完的錢,有揮霍不完的快樂,每一天的生活似乎都沒有任何陰霾。


  但偏偏自己的娘親卻忽然暴斃了。


  年幼的顧長歌並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甚至那個時候她還太小,連人死了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隻能夠重複地一遍遍地問自己的爹爹,娘親怎麽躺在床上不說話了,娘親為什麽不再和歌兒唱唱歌了,娘親為什麽不再抱抱歌兒了。


  要小孩子接受一個人已經死去的概念並不容易,顧長歌隻是以為自己的母親睡著了。


  她一遍一遍地詢問自己的爹爹,但是這些問題永遠都不會得到答案了。


  顧長歌的爹爹很寵愛自己這個女兒,舍不得她磕碰到一點。


  但就在他的妻子暴斃的那一日,他抓住了自己這個最寵愛的女兒,親手在她的背上刺下了一幅刺青,流著淚告訴她,現在就跟著別人離開,永遠也不要說自己是顧長歌,永遠不要告訴任何自己的身份。


  顧長歌並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麽,她在痛的快要昏死的時候,耳邊隻有爹爹宛如魔咒一般的叮囑,讓她忘記自己顧長歌的身份,讓她遠遠地逃離蜀地,離開這裏的一切。


  她痛得承受不住,最終還是昏死了過去。


  等醒來之後,她便不是顧長歌了。


  她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小孤兒,而她的貼身侍女故意將自己的容貌全毀掉,將她的臉塗得烏漆嘛黑,隻說自己和她是一對貧苦人家的姐妹,混在人家運送牲畜的牛車之中,偷偷地離開蜀地。


  顧長歌不懂這些,但她若再提起“顧長歌”這三個字,便會被那侍女狠狠地打罵,讓她永遠記住,顧長歌三個字給她帶來的隻有無盡的恐怖和痛苦。


  年幼的她不知道這些究竟是怎麽回事,那侍女帶著她一路逃跑,眼看著就要跑出西南的範疇,卻還是在一個烏雲密布,雷聲陣陣的夜裏被找上了門。


  她們兩個人一直都是隱蔽著自己的行蹤的,為了不讓人發現,甚至連客棧都不敢住,夜裏隻挑那等荒蕪破敗的破廟休憩。


  那個夜裏雷聲轟隆,侍女與她蜷縮在一起,卻忽然睜開了眼。


  外頭似乎有什麽聲音,那侍女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極為絕望。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眼中又驚又怕,卻還是抱起顧長歌,定定地看著她,沒有流淚:“小姐,無論如何,無論你看到了什麽,一定不要發出聲音,一定不要死。”


  侍女從自己的貼身衣裳之中拿出來一封精心保護的書信,放進顧長歌的懷裏,然後在顧長歌天真又呆滯的目光之中,用自己身上最後一塊幹淨的手帕子塞住了她的嘴,捆住了她的手腳。


  “結是活結,但你若解開,你和我都得死。小姐,你隻當可憐可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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