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胡姬傳(56)
縱然宋氏有再大的不是,生養之恩大於天,為了母親,皇甫淩皓隻能辜負連若惜。家醜不可外揚,皇甫家對外稱是皇甫淩皓要娶表妹妃英為妻,而不是他入贅。但人們總是更願意相信醜聞。雖然有鬱神醫上門提親被拒的事在先,妃英小姐不守婦道的醜聞還在外麵傳,外人以為是皇甫家為了遮醜,才讓他們成婚,看皇甫淩皓的眼神像看王八,不過和不得不離開連若惜的心情相比,這點侮辱實在是算不上什麽。
皇甫淩皓去鳳儀閣,打算再見連若惜最後一麵,偏偏遇上司傲寒。幸好紫菀夠機靈也夠潑,連拉帶拽,硬把司傲寒拖出去,兩個人才能獨處。
“皇甫公子,我聽說你要娶你的表妹了。”
皇甫淩皓點頭:“父母之命,我無法違抗。連姑娘,我也不敢委屈你做妾……”
連若惜像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頭一樣:“我連做個側室都不配嗎?”
“不,連姑娘……”就算他可以納妾,也舍不得讓連若惜做偏房,“在下無才無德,不敢誤姑娘終身。”
司傲寒在外麵聽不下去了,一腳踹開門:“若惜,我告訴你吧,他就是貪圖表妹能給他的榮華富貴,才棄你於不顧。”
“司傲寒,你別血口噴人。”
司傲寒一直湊到他麵前:“姓司的在你們家也有眼線。皇甫家出了什麽事,要我說給連姑娘聽聽嗎?”
“你……”
“來呀,皇甫公子,讓我瞧瞧你多沒種。”司傲寒一語戳中皇甫淩皓心中的痛處,“你隻管娶你的表妹,做你的大少爺。喜歡連姑娘?沒關係,姓司的為她贖身,替你養著。你若貪圖富貴,娶了你的表妹就是,以後隻管來司家莊找連姑娘做野鴛鴦,姓司的不介意做王八。隻要你——做我的人。”
皇甫淩皓有火不能發,幾乎要氣出內傷。司傲寒輕而易舉躲過他的拳頭,翻手間鎖住他的大關節,把他按在牆上,手指順著他幾乎抽筋的麵部肌肉往下滑:“美人兒,連生氣的樣子都那麽誘人。”
皇甫淩皓動彈不得。連若惜苦苦哀求,司傲寒毫不動容,看到紫菀朝他比“小心我把你是女人的事說出去”的口型以後才鬆手:“回去好好想想吧。”說完就把皇甫淩皓踢出去。“若惜,你怎麽會看上這種男人?”
“司姑娘,你知道皇甫家出了什麽事嗎?”
司傲寒拍了拍手上的灰:“我隻知道如果皇甫淩皓不娶他的表妹,他的親娘就要被逐出家門了,至於其中的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畢竟家醜不可外揚,菲澤塔還是有這點自覺性的。
“老婆可以再娶,娘隻有一個。”連若惜認了。
“我就說這家夥沒種。他不會和家裏撕破臉,自己出來闖天下嗎?”司傲寒大大咧咧拉了張椅子坐過來,“若惜,這種男人你還要?”
“能孝順父母的人一定是好人。”在被愛情蒙住了眼睛的人看來,戀人的任何做法都是優點。
司傲寒看她的模樣實在可憐:“別管他了,跟我走吧。”
“你?”紫菀現在司傲寒耳邊吼起來,“你們都是姑娘家,怎麽成婚?”
“當然是我以男人的身份給你們家小姐贖身,然後帶著她遠走高飛,到別的地方再讓她嫁人。”司傲寒掏了掏耳朵,“你還擔心我一個假男人能把你們家小姐怎麽樣了?”
連若惜抬起淚汪汪的眼睛:“司姑娘……”
“行了行了。也多虧你守口如瓶,寧願讓皇甫淩皓誤會我們的關係,也沒有把我的秘密說出去。聽話的乖孩子應該得到獎勵。”司傲寒像對小孩一樣想去摸連若惜的頭,紫菀一巴掌拍過來,幸好他躲得快,才沒有被拍到,“你幹什麽?”
紫菀眯著眼睛湊近司傲寒,似乎要看穿他的鐵麵具:“你真的是女人?”
“你不是都看過了嗎?”
“上次沒看全套。”
“那你還想看哪裏?”司傲寒咽了口唾沫,“喂,你也是沒嫁人的姑娘,就不怕我真的是男人,讓你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總好過讓我家小姐把清白賠了。”紫菀拖起司傲寒進裏屋,“小姐,別進來。”
“紫菀,你幹什麽?這麽冷的天。放手!”
連若惜在外麵,就看見司傲寒的衣服一件一件飛出來,除了鐵麵具以外一樣不少。從外衣到裏衣都是男人的衣服,連若惜越來越緊張,生怕司傲寒真的是男人,直到看見扔出一件繡有鴛鴦戲水的粉紅色肚兜,連若惜才徹底放下心來,可接著就是褻褲和紫菀氣死人不償命的“小姐,男人和女人到底哪裏不一樣啊?”
“我靠!”整個鳳儀閣都被司傲寒忍無可忍的怒吼掀翻。
*****大冬天讓紫菀那笨丫頭扒了個精光,害得菲澤塔著涼了。氣人的是扒完以後,她居然還不知道該從哪裏辨別性別,菲澤塔實在是忍無可忍。她就算沒見過不穿衣服的成年男人,也該見過嬰兒或者光屁股小孩吧?一直到幾天以後,菲澤塔才想起來,如果紫菀真的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有什麽區別,怎麽會在皇甫淩靖帶司傲寒去鳳儀閣驗身的時候光看到一個上身,就知道司傲寒是女人呢?個死丫頭,小姐還沒過門,心就向著姑爺了。總之,菲澤塔回去以後得了一場小感冒,病不重,但是弄得皇甫家上上下下如臨大敵,婚事不得不延遲幾天,為司傲寒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沒過多久,司家莊大當家要娶鳳儀閣的樂伎為妻的消息就蓋過關於妃英小姐的流言蜚語,成為南京城最熱門的談資。整整六車的聘禮嚇傻了歐陽鳳,司公子娶樂伎為正妻的壯舉驚呆了花街的姑娘們,司家莊送給連若惜的鳳冠霞帔氣哭了大病初愈的步離。皇甫熠沒有孩子,菲澤塔沒有父母,老夫人做主,要她拜皇甫熠和蕭氏為父母,算是皇甫烺過繼給哥哥的女兒,以皇甫家大小姐的身份招贅。皇甫家是南京城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大小姐招贅,難道排場能輸給區區一個暴發戶娶個從良的婊子?皇甫妃英同意婚事,但是從衣服到排場一樣都不能輸給連若惜,隻要有一點不一樣,她就不嫁。畢竟婚禮一輩子隻有一次,皇甫熠和老夫人樣樣都依她,想不到司傲寒倒和她杠上了,不顧算命先生的阻攔,把婚禮放在和皇甫家同一天,幹脆和她抬杠抬到底。
因為對外是稱皇甫淩皓娶表妹為妻,婚禮還是按照嫁女兒來辦。對於人生中第一場一本正經的婚禮,菲澤塔隻記得一大早就被拖起來,都沒好好吃過東西,就要忙著開麵、換衣服、化妝……家裏請了喜娘、媒婆,在她耳朵旁唧唧喳喳成一片,像對個木偶一樣把她推過來,送過去。花轎來了,新郎皇甫淩皓不能露麵,舅母蕭氏代替母親給她喂上轎飯,皇甫淩靖代替兄長抱她上轎。起轎時,外麵的炮仗聲嚇了菲澤塔一跳,頭上傳來像是玉米大小的東西撒在轎頂上的聲音,後麵還有潑水聲。她一直到後來才知道這是中國人嫁女兒送花轎時的習俗。喜娘千叮萬囑上花轎以後千萬不能隨便移動,寓意平安穩當,可花轎一動,菲澤塔就迫不及待地掀開蓋在頭上的喜帕透氣。轎子有些顛,菲澤塔從轎簾的縫隙瞥見皇甫淩靖居然一直跟著花轎送她,連忙祈禱一路上可別出岔子才好,不然她真的要嫁給皇甫淩皓、一輩子留在大明國了。
相比皇甫家的氣派,鳳儀閣也是熱鬧非凡。鴇母歐陽鳳和蘇如煙代替母親送連若惜上轎,整條花街的姑娘都像來看姐妹出嫁一樣,把寬闊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連若惜沒有兄弟,妓院裏的龜奴也不便抱她,最後隻能找了個粗使丫鬟抱她上轎。連若惜聽到門口潑水聲和米粒、茶葉灑在轎頂的聲音,一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皇甫淩皓了,就悲從中來。幸好司傲寒是女人,這場婚禮不過是一場胡鬧,不然連若惜怕是要三尺紅腰帶吊死在花轎裏了。
開道的、執事的、掌燈的、吹鼓奏樂的,兩頂花轎都是前呼後擁,沿路吹吹打打,惹得一路上的人都駐足觀看。兄弟送轎隻送半路,走出沒多遠,兩頂花轎旁邊除了陪嫁丫鬟以外,就都隻剩男家的人,讓菲澤塔著實鬆了口氣。花轎去男家以前要先去千歲坊,討“千歲”的彩頭,結果兩頂花轎就在千歲坊附近迎頭相遇。兩邊的喜娘媒婆急得直跳腳,直罵開道的不長眼。司家莊和皇甫家也算勢均力敵,誰家衝了誰家的喜都不好,兩家的媒婆決定讓新娘交換手帕,化幹戈為玉帛(1)。
花轎停到路邊,媒婆背著兩個穿得一模一樣的新娘下來交換手帕。一個媒婆年紀大了,背不動新娘子,腰一閃,還崴了腳。她這一跌摔了自己的新娘不要緊,偏偏跌在了另一個媒婆身上,害得她也失去平衡,把新娘跌在地上。兩個新娘跌在一起,兩家的媒婆也分不清哪個是誰家的了,街旁又都是看熱鬧的人,不方便揭開蓋頭來看。媒婆隻能去新娘耳邊問,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才收拾停當,兩行人各自吹吹打打送新娘去男家。
花轎進門,男家奏樂放炮仗迎轎。停轎後卸轎門,一身盛裝的出轎小娘用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迎新娘出轎。連若惜從紅蓋頭下麵瞥見地麵,聽耳邊的聲音,賓客似乎都挺文雅,看來司家莊也不是強盜窩,讓她稍稍鬆了口氣。菲澤塔一眼就認出來迎接她的出轎小娘是司家莊夥計的女兒,耳邊都是幾個熟悉的大嗓門,徹底放下心來。喜娘扶著新娘出轎門,跨過朱紅漆的木製“馬鞍子”,步紅氈,站在喜堂右側位置。捧花燭小儇請出新郎,站左側,二人拜天地。皇甫淩皓拜堂時像赴刑場一樣,“司傲寒”樂嗬嗬地接受眾人的祝福。
皇甫家的拜堂儀式一板一眼,繁縟至極,讓連若惜不免有些奇怪向來不拘小節的司傲寒怎麽會對一個胡鬧的婚禮這麽上心。司家莊的拜堂儀式簡直是胡鬧,菲澤塔聽見“司傲寒”一麵拜堂,一麵還在和夥計嘍囉鬥嘴,輪到拜高堂的時候,因為雙方都沒有父母,竟然讓秦崢上去受拜,氣得司儀連喊“不知禮數”。
“我?”秦崢也嚇了一跳,“大當家,吳伯從小看著你長大,恩同父母,應該讓他受禮才對。”
“有誰想先看看新娘子嗎?”“司傲寒”冷不防挑了新娘的紅蓋頭,金發褐眼的新娘嚇了眾人一跳。
“表舅!”雖然參加婚禮的賓客都穿得姹紫嫣紅,果然還是秦崢穿紅衣最好看,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菲澤塔一眼就看到了他,“你也來參加我的婚禮嗎?我真高興。”
禮堂裏一下子靜下來,直到不知哪個弱弱地問了一句:“她是女的嗎?”
新夫人幹脆雙手叉腰教訓起手下來:“本姑娘就是女長男相,你有意見?”
“這就是我喜歡的國色天香。”“司傲寒”重新幫新娘蓋上蓋頭,“表舅,現在願意受拜了嗎?”
司傲寒喜歡男人,女長男相的妃英小姐自然是他最喜歡的類型,眾人一片哄笑,推秦崢上座受拜。秦崢則是徹底傻了。司傲寒和皇甫妃英分明是同一個人,怎麽會站在一起拜堂?
繁縟的拜堂儀式畢,兩個小儇捧龍鳳花燭導行,新郎執彩球綢帶引新娘進入洞房。新人踏在麻袋上行走,一共五隻,走過一隻,喜娘等又遞傳於前接鋪於道,意謂“傳宗接代”、“五代見麵”。入洞房後,按男左女右坐床沿。由一名福壽雙全婦人用秤杆微叩一下新娘頭部,而後挑去蓋頭。
“妃英,我以後定會好好待你。”挑去蓋頭的時候,皇甫淩皓絕望地閉上眼睛,直到聽見周圍全是“弄錯新娘子了”的叫喊聲,才睜開眼,“連姑娘!”
連若惜穿著新娘的衣服,也呆呆地望著他:“皇甫公子?”
皇甫淩皓抓來喜娘一通盤問,才知道迎親路上發生的事。堂都拜了,兩個人已經是夫妻。皇甫淩皓幹脆先斬後奏,廣發紅包,堵了眾人的嘴。至於被“誤送”到司家莊的表妹……皇甫淩皓知道小表妹向來不是省油的燈,這點小事她自己能處理。
婚宴上眾人纏著新郎灌酒,皇甫淩皓一掃先前的抑鬱,家裏的長輩也隻當是他看到美麗的新娘以後動心了,沒太在意。
不見了小姐,紫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放眼望去,整個司家莊除了被團團圍住的司傲寒以外,她隻認識秦崢。雖然萬般不願意去求那個差點玷汙小姐的登徒子,為了小姐,紫菀豁出去了。
秦崢正忙著招呼賓客,突然被紫菀拉到一邊:“你是連姑娘的丫鬟?”
紫菀連忙點頭:“我家小姐到底去哪兒了呀?”
“應該是被送去皇甫家和淩皓拜堂了。”秦崢頓了頓,“你家小姐嫁了她的如意郎君,不好嗎?”
“可萬一皇甫家發現換錯了新娘,來這裏找人怎麽辦?”
“說得也是。”秦崢帶著紫菀出去,叫來抬花轎的轎夫,每人塞了個紅包,讓他們另外找頂轎子送紫菀去皇甫家報平安,“姑娘,別忘了說,新娘沒送錯地方。”追了轎子沒幾步便折返回去。
喜宴上一片熱鬧,司傲寒在黑白兩道上的狐朋狗友都來了,圍著新郎敬酒。秦崢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地方入座,發現“司傲寒”很少站起來,大約估計了一下他的身高。真正的司傲寒的身高應該連秦崢的肩膀都不到,而這個“司傲寒”竟然和他差不多高。司家莊的夥計嘍囉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沒大沒小的機會,隻高興這次沒有吳老爹給大當家擋酒了,一定要看到他醉酒後的醜態,然後再去鬧新娘。一壇壇女兒紅、狀元紅被捧出來,新郎怕賓客去鬧新娘,來者不拒。“司傲寒”是假的!在弄清楚他的身份以前,不能讓他去圓房,秦崢坐在一旁,隻吃菜不喝酒,等著最後一個去灌醉“司傲寒”。
婚禮鬧到半夜,其他人都橫七豎八地醉倒了,“司傲寒”的臉上還是一點紅暈都沒有。秦崢坐到他身邊:“大當家,新婚三日無大小,今天我可非把你灌到爬回新房不可。”
“好啊,看看是我們誰先‘醉臥沙場’。”
兩個人幹脆連酒杯都不用,直接捧著酒壇子灌。烈酒像刀子一樣刮過喉嚨的感覺酣暢淋漓,“司傲寒”沒想到秦崢的酒量也不差,紅酒灌完了灌黃酒,黃酒灌完了連白酒都端上桌來,他居然照樣能喝。二三十壇下去以後,秦崢終於開始說醉話:“司傲寒,你……你不就是個戲子嗎?整天戴著個麵具,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你也配娶我的外甥女?我……我這個表舅第一個不服。”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司傲寒也有些醉了,拿筷子敲瓷碗唱起戲來,“你可別瞧不起我們唱戲的。人生在世,有幾個不是畫著臉譜在唱戲?有幾個人敢做自己?”
“好!”他承認他是戲子就好。秦崢重新給兩個人滿上:“敬不以唱戲為恥的戲子,幹!”
“敬看得起戲子的大總管,幹!”“司傲寒”也舉起酒碗。
兩個人你敬我,我敬你,秦崢總算在司家莊的酒全部喝光以前倒在桌子上了。“司傲寒”踹了踹他:“起來再喝呀。”
秦崢趴在桌上動都不動。
“司傲寒”鬆了口氣,跌跌撞撞地回新房。他一離開宴會大廳,秦崢就睜開眼,悄悄尾隨在後。
中國人的婚禮真沒意思,居然把新娘一個人仍在房間裏。菲澤塔等得都睡著了,還是北鬥叫醒她,才發現新郎回來。
“怎麽才回來?”菲澤塔坐起身子,還在揉眼睛。
“司傲寒”朝她使了個眼色,換了一副嗓子:“小姐叫小的假扮司大當家,小的可是照做了。這賞錢……”
菲澤塔朝窗外瞥了一眼,外麵應該有人,隨手解下腰上的玉佩給他:“拿去拿去,你可以走了。”
“司傲寒”低頭哈腰:“多謝小姐。”
果然是請來做戲的戲子。秦崢放心了,悄悄離開。聽到腳步聲遠了以後,房裏的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梅子,外麵是誰?”
“你的小表舅。”“司傲寒”拿掉鐵麵具和假發,正要抹去易容的假麵,被菲澤塔抓住手腕,“怎麽了?”
“原來我這麽帥……”菲澤塔的花癡又犯了。
“你扮男裝可沒這麽高。”梅清源無視菲澤塔的滿臉失望,抹掉假麵,“害得我走路都得半蹲著,還是被你的表舅看出破綻來。我原本想灌醉他,他還死活不肯醉。”
“你在外麵喝酒喝得痛快,我可是一天都沒好好吃過東西了。”菲澤塔摘了鳳冠,頓時覺得脖子輕鬆不少,“淩皓和若惜看到換錯新娘,一定很高興。走,我們去皇甫家看熱鬧去。”
梅清源伸手一攬,就把她抱回來:“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還要去哪兒?”
“梅子……”菲澤塔被他抱得動彈不得。
“你跑啊,到頭來還不是成了我的新娘。”聽聲音,梅清源真的有些醉了,“司傲寒,傲寒而開的是梅花,你早就隨我姓了。”
“傻瓜,又不是真的結婚。”菲澤塔嘟噥。
“你和我拜了天地,已經是梅夫人了。娘子,我們早些安歇吧。”梅清源一把抱起菲澤塔,就往床邊走。
“梅清源,你幹什麽?放開我!”
梅清源扳過菲澤塔的頭,一吻下去,滿嘴的酒味立刻讓菲澤塔醉倒。梅清源原本還在考慮怎麽讓她乖乖就範,想不到懷裏的小人兒身子一軟,就靠在他身上人事不省,任君采擷。
“妃英,你終於是我的人了。”梅清源抱起菲澤塔,把她放到床上。結婚前,他真的去買了本春宮,非常認真地學習過了,知道洞房花燭夜該做什麽。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現在就穿著嫁衣躺在他麵前,龍鳳花燭照亮她的濃妝豔抹,臉上還泛出酒醉後的紅暈,分外可人。梅清源去解她的衣帶,躺在床上的人任他擺布,清純可愛的睡顏中滿是對他的信賴。給她寬衣解帶的手最終還是漸漸停下,梅清源頓了頓,發出一陣苦笑。幸好他沒有如願以償地做皇甫家的女婿,昧良心的事他真是一點也做不出,就像現在,拜堂之後麵對熟睡中的心上人都下不了手。
“安心睡吧,我不會讓你回到家鄉以後嫁不了人。”梅清源彎下腰吻了吻菲澤塔,給她蓋上被子,隻從她的衣領處挑出帶體溫的項墜拿走。馮媽說龍鳳花燭不能吹滅,一定要等它們自己熄滅,哪一支先熄,就是夫妻哪一方先死。梅清源盯著花燭,看它們一點一點燃盡,先滅的居然是鳳燭。菲澤塔比梅清源年幼許多,難道還是她會先死?不過……兩個人的洞房花燭夜,終究不過是梅清源的一場美夢,她會回去,嫁給一個和她一樣的胡人男子,和別人子孫滿堂。梅清源吹滅龍燭,讓菲澤塔能好好睡,自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房間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聽到旁邊的椅子上傳來輕微的鼾聲,床上的人睜開一雙血紅色的眼睛。菲澤塔會醉倒,可北鬥醒著。梅清源還不知道他的一念之善讓他撿回一條命。
*****白天興奮過度,晚上又喝了太多的酒,秦崢躺在床上反而睡不著,習慣性地去鬱家找鬱無瑕,翻牆進去以後,才想起來鬱無瑕應該不是在皇甫家參加皇甫淩皓的婚禮,就是已經睡了,正要走,就聽見走廊上傳來紀寬的嗓音。
“真是,嫌吵的話,一開始就別去不就行了嗎?”紀寬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辦喜事本來就要熱熱鬧鬧的才像樣,被吵得頭疼了吧,害得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得安寧。”
秦崢突然躥到他麵前:“紀寬!”
紀寬嚇得差點撒了給鬱無瑕的湯藥:“秦公子。”
秦崢接過他手裏的托盤:“你去休息吧,我給他送去。”
“這……”憨厚的粗漢子有些為難,“這粗活是下人幹的,怎麽能讓您動手?”
秦崢微微一笑:“你剛才說的話,我可全都聽見了。”
“有勞秦公子。”紀寬忙不迭把盤子塞到秦崢手裏,趕緊走人。
秦崢端著湯藥去鬱無瑕的房裏,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清涼油的味道。鬱無瑕閉著眼睛,用細長的手指揉自己的太陽穴。秦崢把盤子放在他旁邊的茶幾上,悄悄站在他身後。
“果然還是受不得吵。”鬱無瑕聽到盤子放下的聲音才睜開眼,端過藥碗喝了幾口,“梅清源果然聰明,一出衝喜的鬧劇把新娘調了包。我們真不該今天去,明天拜三朝上的戲才好看。”
秦崢不知道關梅清源什麽事,隻知道原來換新娘鬧劇的幕後罪魁禍首是鬱無瑕。
“紀寬,怎麽不說話?怨我下手太狠?皇甫淩皓畢竟是我的表哥,要不是吃定了梅清源會力挽狂瀾,我也不忍心拿他開刀。這一下把皇甫家鬧得天翻地覆,姨婆兩次威脅我的賬也算清了。”
除了皇甫淩皓娶妻以外,皇甫家還出什麽事了?秦崢聽得一頭霧水。
“紀寬?”
秦崢彎下腰,湊到鬱無瑕耳邊,學著紀寬的口氣:“爺,有何吩咐?”
鬱無瑕嚇得差點跳起來,驚魂未定,還不忘調侃他:“秦大總管,你們大當家嫌你搶新郎的風頭,把你也趕出來了?”
“我是去搶新郎的風頭,你是去搶新娘的風頭。”鬱無瑕平時都穿得極其素雅,要不是參加婚禮,還看不到他穿得大紅大紫。分明是大俗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越發顯得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秦崢坐到鬱無瑕旁邊的椅子上:“無瑕,還記得嗎?小時候我一直以為你是女孩,口口聲聲說長大了要娶你,你爹娘不肯,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們差著輩分。”
“記得。”害得鬱無瑕小時候也懷疑自己的性別懷疑了很久。
秦崢趴在茶幾上看鬱無瑕:“無瑕,你要是真的是女人就好了,一定很美……”
秦崢最大的本事就是喝醉酒以後,照樣能麵色如常,談吐不變。鬱無瑕聽到這裏,才發現他其實是喝醉了,把碗裏喝剩的藥湯都潑到他臉上:“我去給你拿醒酒藥。”秦崢酒量不淺,是誰有本事讓他醉成這樣?鬱無瑕正好奇,剛走了兩步,就被秦崢打橫抱起來。
“無瑕,我們走。你新娘,我新郎,拜天地,入洞房。”
“放我下來!”鬱無瑕終於保持不住平時的鎮定,掙不脫秦崢的懷抱,隻能用手捂住臉,由衷地慶幸下人都不在。要是讓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鬱神醫怕是要沒勇氣活下去了。
注釋:(1)中國民俗認為,兩喜相遇是不祥之兆。花轎和花轎迎頭相遇不吉利,會相克,一方的喜會被另一方衝到。喜喜相遇可以由新娘出麵,用交換小禮物來化“衝”。漢族新娘一般是互換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