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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女子之交(5)

  雖說是閨蜜的聚會,羅芙緹為了顯示自己的博學、證明自己不是摩西口中的“蠢材”,特意額外邀請了她的崇拜者中幾個比較有學識的年輕人——牛津大學的哲學係大學生羅伯特?齊默爾曼,劍橋大學神學係講師查爾斯?莫頓,還有一位瘋狂地崇拜羅芙緹的音樂家威廉?菲茨傑拉德。


  菲茨傑拉德是羅芙緹的克拉維卡琴教師,經常可以以上課為借口,趁機接近美麗的女學生,並為自己與羅芙緹的“親密關係”洋洋自得。但是羅芙緹隻把菲茨傑拉德當教師,接近他,隻是為了學會演奏一件可以用來附庸風雅的樂器,根本沒有別的意思。而兩位學究齊默爾曼和莫頓就比菲茨傑拉德可憐多了。因為長得乏善可陳,又對羅芙緹感興趣的流行服飾之類一竅不通,窮教師窮學生也都沒什麽錢給她買昂貴的禮物,齊默爾曼和莫頓隻能用互相爭風吃醋來表明對美麗的奧利維爾男爵夫人的崇拜。而羅芙緹也一直對他們不冷不熱,甚至她的閨蜜都知道她沒有明確拒絕這兩個可憐巴巴的追求者,僅僅是因為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聲名在外,有兩個高級知識分子作為追求者,可以用來提高她的身價。在羅芙緹的宴會和沙龍中,兩位可憐的學究經常淪為一群以無知為榮的貴婦人和紈絝子弟的嘲笑對象。


  鑒於“斯第爾頓太太”和海爾辛船長都是出身低賤、根本不懂淑女的行為準則的野蠻人,出於安全起見,羅芙緹還邀請了她比較鍾愛的一個情夫——女王的禁軍士兵亨利?拉鐵摩爾。除了拉鐵摩爾以外,在這次閨蜜的聚會中,就隻有齊默爾曼、莫頓和菲茨傑拉德三位男賓受到邀請。自己居然能和最受女主人青睞的拉鐵摩爾一起受到邀請,受寵若驚的三個男人從剛接到羅芙緹的通知開始,就為出席聚會時的穿著打扮而發愁。然而羅芙緹邀請他們的時候,倒是反常地沒有對他們的打扮過於挑剔——她知道這三個人再怎麽打扮,也入不了她的法眼,她隻需要他們各自發揮所長,狠狠地給“斯第爾頓太太”一個難堪。


  從菲澤塔、麗貝卡和希律亞在羅芙緹的小聚會上露麵開始,“給斯第爾頓太太一個難堪”的鬧劇就開始正式上演——不過菲澤塔不得不承認,羅芙緹在這方麵實在是慷慨得出乎她的意料,企圖給她的難堪遠遠不止“一個”,盡管都沒有成功。


  第一個“難堪”是由一個抱著一隻漂亮的土耳其安哥拉貓的貴婦人開始的。


  這個貴婦人是羅芙緹在教會女校裏的好友瑪格麗特?裏德男爵夫人,也是她最親密的女朋友。裏德男爵的貴族頭銜是買來的,看裏德男爵夫人舉手投足間的傲慢和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珠寶都掛在身上的架勢,菲澤塔猜想她丈夫的貴族身份一定曆史悠久——絕對不會超過五十年。後來菲澤塔問過麗貝卡和希律亞對裏德家的貴族頭銜的年份的猜測,希律亞表示她從來不和這種“上等人”打交道,主動棄權,而麗貝卡從裏德男爵夫人的言行舉止推測裏德男爵的頭銜曆史不會超過二十年。


  因為窮極無聊,菲澤塔和麗貝卡打了個賭,看誰猜得更確切,然後把無辜的克裏斯蒂娜也一起牽扯進來,殺雞用牛刀地利用“毒娃娃”的地下情報網去查。


  調查結果發現按照裏德男爵夫人的話來說,“出身於有三百多年曆史的貴族家庭”的裏德男爵其實原本是個遊手好閑的二流子,還因為是個偷東西的慣犯,最後一次盜竊被捕後遭到流放的刑罰。想不到裏德被流放的時候,上帝打了個瞌睡,讓裏德在流放地走了狗屎運,居然發現了一個礦藏。裏德是怎麽把這個礦藏歸到自己名下,而沒有被看守貪汙,個中緣由克裏斯蒂娜也懶得去查,隻知道這個礦藏讓囚犯裏德一下子成了富豪裏德。


  裏德發跡以後,沒想去償還自己以前的罪過,反而忙著提高自己的地位。而對一個突然從囚犯變成富豪的男人而言,提高自己身份地位的最快的方法,就是給自己找個出身體麵的妻子。於是打定主意給自己找個好妻子的裏德天天去教會女校蹲點,為自己物色妻子,最後看上了當時還在貴族女校就讀的裏德男爵夫人。


  裏德男爵夫人雖然自己的出身也不見得多高貴,但是憑借和羅芙緹不相伯仲的出眾容貌,從來不缺有錢沒勢的追求者,因此很看不起暴發戶裏德。為了擺脫裏德厚顏無恥的糾纏,當時還是瑪格麗特小姐的裏德男爵夫人說自己的婚姻是要用來躋身真正的上流社會的,要娶她的男人不僅必須有錢,而且一定要有貴族頭銜。裏德要想娶她,除非先弄到一個貴族身份。二流子裏德為了把美人騙到手,花錢買了個男爵的頭銜。大美人瑪格麗特見暴發戶成了有頭銜的貴族,於是也信守承諾,嫁給了他。


  綜上所述,裏德家的頭銜的曆史不會比裏德男爵夫婦的婚史長許多。至於他們結婚至今的曆史麽……克裏斯蒂娜為了逃避照顧兒子的責任,正愁找不到借口,這下菲澤塔和麗貝卡求上門來,還以幫她照顧克裏斯蒂安作為交換條件,請她幫忙做這個無聊的調查。於是克裏斯蒂娜不但沒有拒絕菲澤塔和麗貝卡的無聊要求,反而查得比她們想知道的還詳細,最後查出來的結果也比她們想象的還要令人大跌眼鏡——裏德男爵夫人結婚後至今還沒有孩子,可是誰都不覺得奇怪,也就是說她的婚史不會長到讓人懷疑她有不育症。以此推斷,裏德男爵躋身貴族行列的曆史絕對不會超過五年。鑒於裏德男爵夫人自稱夫家的貴族頭銜有三百年曆史,其中應該還是有一部分真話——“三百年”裏麵的“三”應該是真的,“百”肯定是假的,至於“年”,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事實上應該是“月”。不過希律亞領教過裏德男爵夫人的“貴族修養”以後,也毅然加入了她們的打賭——她賭裏德家的貴族頭銜曆史中的“三”是真的,“百”很可能是假的,但是“年”肯定是假的,實際上應該是“天”。


  不過丈夫的貴族頭銜和“曆史悠久”的貴族血統並不妨礙裏德男爵夫人為她的貴族身份感到自豪,一看到希律亞和麗貝卡,就自覺地擔任起了守衛的工作,堵在門口,不讓她們進來。


  “這裏是貴婦人的客廳,連血統純正的狗都不能進來,更沒有地方給雜種馬和豬。”裏德男爵夫人一邊傲慢地撫摸懷中的土耳其安哥拉貓柔軟的毛,一邊不懷好意地打量麗貝卡和希律亞,最後視線停留在菲澤塔的臉上,毫不掩飾對她的長相和出身的鄙夷,“你就是斯第爾頓太太?既然嫁進了豪門,就要學會別再和畜生待在一起,免得讓人以為你還是做下人的,讓你丈夫丟人現眼。”


  就在裏德男爵夫人不禮貌地打量菲澤塔的同時,希律亞也在不懷好意地打量裏德男爵夫人。狗是聽不懂人話的,麵對不知好歹的看門狗,希律亞向來信奉用拳頭教會對方懂禮貌。雖然身上穿著不便打鬥的禮服,這並不影響希律亞的火爆脾氣發作。黑美人船長正在盤算以自己的臂力和裏德男爵夫人的苗條身材,她能把她扔多遠。


  雖然希律亞站在菲澤塔身後,菲澤塔還是及時從空氣中嗅出了危險的氣息,對隨時可能一時衝動的希律亞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同時坦然麵對裏德男爵夫人不懷好意的打量:“我能問一下為什麽不允許‘畜生’進去嗎,夫人?”


  她居然也稱希律亞為“畜生”!希律亞詫異地看向菲澤塔,卻發現她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每次她這麽笑的時候,十有八九是在盤算什麽壞主意。


  “因為我們可不比下等女人,都是很嬌貴的,”裏德男爵夫人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正變得越來越危險,高高地昂起頭,似乎很為自己孱弱的體質感到自豪,“畜生的皮毛裏麵都是跳蚤和寄生蟲,可能讓我們過敏,甚至可能讓我們送命。你可得體諒我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女人,斯第爾頓太太。”裏德男爵夫人一麵說,一麵不停地瞟希律亞,生怕對方沒有意識到她是指希律亞身上有跳蚤和寄生蟲,盡管“瑪麗”為希律亞做的暗紅色提花禮服華貴的衣料讓裏德男爵夫人都羨慕不已。


  “哦……這樣。”菲澤塔攔住要失控的希律亞,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過裏德男爵夫人懷裏的貓。


  裏德男爵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貓已經被菲澤塔擰斷脖子,從窗口扔出去。


  “好了,現在‘畜生’出去了。”菲澤塔似乎還嫌那隻貓髒,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夫人,你不感謝我嗎?”


  “‘簡妮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以後,裏德男爵夫人一聲慘叫,“‘簡妮特’!我的‘簡妮特’!你把她怎麽了?”


  “當然是殺了。”菲澤塔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你對動物的皮毛過敏,貓又摔不死,我就很好心地幫你先擰斷它的脖子弄死它,再扔出去。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連句‘謝謝’都不說嗎?這就是貴族的修養呀……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見麵的下馬威應該讓對方知趣一些了吧?菲澤塔想。可惜貴族婦女的思維方式不是她能推斷的。


  “我說的是黑畜生,你卻殺了我的‘簡妮特’,我的心肝寶貝!”裏德男爵夫人寸步不讓,反而叫得像殺了人,“你這個屠夫、凶手,你殺了‘簡妮特’!”


  “你不是說不能讓‘畜生’進去嗎?”菲澤塔假裝聽不懂裏的男爵夫人的話。如果對方知趣,就該順著她給的台階下了,違心地感謝菲澤塔替她們除掉了可能讓她們過敏致死的貓,然後讓她們進去。


  可惜從小養尊處優、從來都是被人眾星捧月的貴夫人們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知趣”。


  “你是智障嗎?”房裏的另一個貴婦人尖聲尖氣地叫道,“‘簡妮特’可是瑪格麗特從小養大的心肝寶貝,她說的畜生怎麽可能是她?當然是那隻肮髒的黑畜生。你居然殺了‘簡妮特’,你這個野蠻人!”


  貓不是畜生,黑人反而是畜生?菲澤塔走遍了半個地球,見過許多不同國家的奇風異俗,自認為對各種奇怪觀點的接受能力還是挺高的,想不到在一個英國貴族婦女的家裏,就讓她發現自己的見識是多麽的狹隘。地球上的其他國家有很多與英國大相徑庭的信仰、風俗等等,但是因為在同一個星球上,在許多方麵還是可以觸類旁通的,可是現在在菲澤塔眼前的貴族婦女們簡直像是從別的星球來的生物,她們生活的世界貌似和她生活的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我父親也是白人。”希律亞開口道。盡管她一直羞於承認基爾羅格?海爾辛是她的父親,希律亞還是指望自己不多的白人血統能幫她盡快結束眼前這出讓人看不下去的鬧劇。


  “它居然是個半人半獸的怪物!”可惜希律亞的坦白隻引來羅芙緹和她身邊的女伴們更加大驚小怪的反應。“天哪,斯第爾頓太太,你居然把半獸人帶來。”


  “半獸人,聽起來不錯啊。”希律亞算是聽出來了,這些道貌岸然的貴族女人不是不要臉,而是根本沒臉可要。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客氣了。希律亞忍著裏德男爵夫人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的刺鼻香水味,一把將她整個人都拎起來:“聽著,婊子,”說到這裏,希律亞指了指菲澤塔,“這家夥或許隻能把你的貓擰斷脖子扔下樓,但是我……既然你認定我是畜生,我也不介意做點和‘畜生’的身份相符的事——把你也像你的貓一樣,擰斷脖子扔下樓去。”


  一房間的貴婦人聽到希律亞*裸的威脅,都噤若寒蟬。原本按照羅芙緹的推測,在裏德男爵夫人發難以後,應該是希律亞被她們欺負得哭出來,然後菲澤塔為了提高身價、躋身貴婦人的行列,也和黑皮膚的女船長劃清界限,讓希律亞徹底孤立無援,然後她們就可以再對菲澤塔和麗貝卡群起而攻之,盡情地享受羞辱她們的樂趣。現在看到現實和想象的差距,羅芙緹無比慶幸自己還邀請了在女王的禁軍服役的拉鐵摩爾。


  “放開她,你這個不信基督的野蠻人!”拉鐵摩爾見女士受到威脅,——盡管是受到另一位女士的威脅,——立刻挺身而出,“聽著,黑鬼,我不想打女人,但是不介意殺幾隻不信基督的狗。”


  英雄救美,太浪漫了!羅芙緹正打算欣賞拉鐵摩爾打架的英姿,卻隻看到他剛揮出孔武有力的拳頭,就被菲澤塔抓住手腕,四兩撥千鈞地輕輕一扭。拉鐵摩爾隨之發出一聲慘叫,被她製住,再也動彈不得。


  “就這兩下子,還能進女王的禁軍?難怪什麽阿貓阿狗都敢騎在英國人頭上作威作福。”菲澤塔帶著幾分譏誚打量拉鐵摩爾,“憑你的三腳貓功夫,要是在羅思麗莊園,連看門都不夠格。”雖然菲澤塔和希律亞自己都是女人,沒有“不打女人”的紳士習慣,劍客的驕傲還是讓她們頗為不屑於和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婦人動手,所以最多隻會在口頭上嚇唬嚇唬她們。不過既然肯動手的來了,菲澤塔也沒必要和對方客氣。


  “你……”拉鐵摩爾抬起頭,突然發現眼前的情形很熟悉,好像在什麽地方發生過,可是他和製住他的這個女人肯定是第一次見麵。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製住他的女人,拉鐵摩爾知道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麽回事了:“你,你是……”


  “怎麽了?拉鐵摩爾先生,你認識斯第爾頓太太?”羅芙緹莫名其妙。


  這哪裏是“斯第爾頓太太”?分明是斯第爾頓船長本人!拉鐵摩爾想起來上次遇到這種情況是什麽時候了——當時斯第爾頓船長剛出現在宮廷中,覲見女王時不僅帶著武器,還蒙著臉。禁軍當時還不知道眼前是什麽人,將“可疑分子”團團圍住,決不允許不肯自報家門、不肯交出武器、甚至連臉都不肯露出來的斯第爾頓船長接近女王陛下分毫。當時斯第爾頓船長也是這樣,根本不和他們多費唇舌,一個照麵,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撂倒他們所有人。從此以後女王的禁軍看到斯第爾頓船長,別說是膽敢去搜身了,個個都是有多遠躲多遠,最多隻敢看著新來的禁軍因為還不知道宮裏的潛規則,不自量力地去擋斯第爾頓船長的路,然後步上老禁軍們的後塵。


  第一次和斯第爾頓船長交手,拉鐵摩爾也是以同樣的姿勢被撂倒。雖然當時斯第爾頓船長蒙著臉,他還是看到了蒙麵上露出的棕紅的眼睛和眼角像極了美人痣的傷疤。斯第爾頓船長是個左撇子,而且用的徒手格鬥招式十分獨特,一般人哪怕刻意去學,都不可能學得一模一樣,可是身上的每一處酸痛都告訴拉鐵摩爾,眼前的女人用的招式和斯第爾頓船長完全相同。拉鐵摩爾抬起頭悄悄地看了一眼,發現被羅芙緹稱為“斯第爾頓太太”的女人雖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不是斯第爾頓船長蒙麵賞金獵人的打扮,棕紅色的眼睛和眼角的傷疤都足以證明她的真實身份。


  “認識我?”棕紅色的眼睛中滿是譏誚。


  拉鐵摩爾連忙點頭。


  “知道我是誰了?”


  點頭。


  “知道廢話太多的下場嗎?”


  點頭點頭。


  “也知道和我動手的後果嘍?”


  點頭點頭再點頭。


  “還想繼續嗎?”


  點頭……不對,趕緊搖頭。


  “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嗎?”


  拉鐵摩爾表示他明白,示意菲澤塔可以放手了,然後立刻向羅芙緹告辭:“我是溜號出來的,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就要飯碗不保了。請允許我告辭。”臨走前,拉鐵摩爾在羅芙緹耳邊留下一句:“千萬別招惹這個女人,這個忠告是我能給你的全部幫助了。”然後幾乎是落荒而逃。


  “聰明的年輕人。”菲澤塔目送拉鐵摩爾逃走,然後回過頭看羅芙緹,“親愛的,現在能讓我們進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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