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蘋果花麵具(8)
清晨的薄霧讓亞士頓森林中的小徑透著神秘感,鹿皮靴子踩在腐爛的落葉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仿佛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隻剩眼前煥發著勃勃生機的樹木組成的仿佛與人世無關的仙境。盡管對森林裏的每一條路都熟悉得了如指掌,看到眼前的美景,呼吸著微涼的清新空氣,羅伯特?伍德還是能體會到小時候豐富的想象力帶給他的樂趣——這是一條有魔法的路,隻要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離開隻有饑餓和寒冷的現實生活,來到美麗的仙境。仙境裏有一幢漂亮的大房子,有一個仙女住在裏麵,維護著這片森林的靜謐,或者等著她的王子來找她。
可是童話在伍德八歲那年就結束了。當時伍德還天真地以為這是一片受仙女保護的魔法森林,森林裏的一切都是神聖的,因此看到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帶著一個比伍德稍微年長一些的少年拿著獵槍驅趕獵狗追殺肥美的鹿,立刻怒火上湧,一箭射死了帶頭的獵狗,還嫌獵狗的血玷汙了聖潔的森林,跳出來質問男人為什麽要褻瀆仙女的聖地。騎在西班牙小種馬上的少年聽了他的話,反而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而拿獵槍的男人看到心愛的獵犬被殺,毫不猶豫地舉起槍對準伍德。
好在男人的槍法不怎麽樣,打中的地方離伍德至少有十碼遠,雖然伍德被槍聲嚇得呆了一呆,卻連皮都沒擦破,反應過來以後,就開始大聲嘲笑男人的槍法,氣得男人幹脆放獵狗去咬他。可是那幾隻笨狗哪裏追得上從小在森林裏長大的伍德?伍德三兩下爬上樹,獵狗隻能在下麵對著他吠,他不想在這些畜生身上浪費箭,隨手抓了一把橡子,用自己做的彈弓就把那幾隻狗打得落荒而逃。伍德躲在茂密的樹葉上,看到凶狠的獵狗狼狽地逃回主人身邊,被主人用鞭子抽打,樂不可支,卻忘了有一句話叫樂極生悲。
男人真的被伍德惹得惱羞成怒,對森林展開地毯式搜索,等伍德和往常一樣在森林裏玩夠了,帶著他一天收獲的獵物——兩隻兔子和一隻野雞——回到家的時候,隻見父親和哥哥們都被吊死在樹上,母親被那個褻瀆仙女森林的男人的手下摁在地上強暴,男人的獵狗還在撕扯他的小妹妹殘缺不全的屍體,而男人和他帶著的少年始終無動於衷地看著所有的暴行在他們麵前發生,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伍德想去救母親,又想拚命殺了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就在他張弓搭箭的時候,母親發現了他,悄悄地朝他比口型——跑,趕緊跑,有多遠跑多遠。他們人多勢眾,還有馬,有狗,有火槍,而伍德不過是個孩子,手裏的武器隻有長弓和自製的箭。他不是他們的對手,冒冒然衝出來,隻會白白送命。除了逃走以外,他別無選擇。可是伍德沒有逃,眼睜睜地看著男人的手下對母親施暴以後也把她殺死,接著在被他們稱為“家”的樹屋點了一把火,看著火光在男人和那個男孩琥珀色的眼睛中跳動,把仇恨刻在心裏。
很多年以後,伍德才明白當時發生的一切。
森林和土地一樣是上帝創造的,卻也和土地一樣,並不屬於上帝創造的每一個人,而是隻屬於那些有權有勢的貴族老爺。他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亞士頓森林的主人約翰?奧利維爾男爵老爺,跟在他身邊的少年是他的繼承人摩西?奧利維爾少爺。穿出森林後能看到的“仙境”中的大房子隻是奧利維爾男爵老爺的一座別館,伍德看到過的穿金戴銀的美麗“仙女”隻是奧利維爾男爵眾多*中的一個,而這片森林裏的每一根草、每一隻動物、每一滴露珠和每一絲陽光都是奧利維爾男爵老爺的私人財產,他和他的兒子在這片森林狩獵的權利是受到法律保護的。當然,森林裏也可能藏著伍德家這樣的獵戶,但是他們還有一個更貼切的名稱——偷獵者。按照當時社會的遊戲規則,奧利維爾男爵老爺對伍德一家做的一切不過是懲罰小偷的正常手段而已。
發現自己做的是“違法勾當”,伍德也不願意做“小偷”,可是除了從小玩弓箭練出的射箭絕技,他身無所長。幸好約翰?奧利維爾男爵老爺死後,他的繼承人摩西?奧利維爾男爵比起這種鄉下地方,更喜歡熱鬧的倫敦市區,很少過來打理產業。被主人置之腦後的森林成了偷獵者的天堂。於是伍德子承父業,繼續做這片森林裏的偷獵者,盡管他更喜歡自稱為“獵人”。
伍德沒有讀過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更不懂咬文嚼字,當然不會發覺在當時的社會,“獵人”其實是個很可笑的詞——所謂獵人,應該是指靠狩獵動物維生的人,可是擁有土地、可以合法狩獵的人不是根本不應該在乎世俗財富的教會成員,就是衣食無憂的貴族、富豪,根本不需要靠賣動物的皮毛、肉來維持生計;需要靠狩獵動物來維生的隻會是偷獵者,可是“偷”的身份又讓他們無法光明正大地去市場用獵物換取他們需要的生活用品。為了有錢去市場上換取布匹、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偷獵者往往還得兼任一個比偷獵森林裏動物的小偷更加不堪的工作——在森林裏當攔路搶劫的強盜。
冬季對獵人而言是個艱難的季節,因為很多動物都躲起來了,能找到的少數獵物也大多因為食料缺乏而瘦骨嶙峋;春季對強盜而言是個艱難的季節,因為熊在冬眠以後很容易餓,特別具有攻擊性,要是運氣不好遇上一頭帶著崽子的母熊,絕對是九死一生,旅人可能因為顧忌熊而寧願繞遠路,同時斷了強盜的財路。更糟糕的是這兩個糟糕的季節是連在一起的,於是身兼獵人和強盜二職的偷獵者們的日子會分外難過。
好在天氣已經轉暖,花草樹木之類該長的已經長出來了,兔子、鹿之類該吃肥的也開始肥起來了,遷徙的大雁之類的動物也該回來了,正是狩獵的好時節,——不論是窮極無聊的貴族來森林裏狩獵動物,還是森林裏的強盜狩獵不幸和夥伴走散的倒黴貴族,——於是冷清了整整一個冬季和一個春季的獵人兼強盜的生意也該開張了。像是前麵的那位,看起來就是個不錯的獵物。
隨著太陽升起,霧漸漸散去,一個女人頎長窈窕的背影漸漸顯現出來。女人一身考究的貴族小姐打扮,此時她腳邊的霧尚未散去,金黃色的陽光已經照亮她燦爛的頭發和熠熠生輝的寶石發飾,這樣一個女人孤身出現在仿佛荒無人煙的森林裏,就像是林中的仙女。
可惜伍德已經不是滿腦子白日夢的孩子了。聽說最近這片森林的主人奧利維爾男爵又在他的別館中養了一個*,想來就是眼前這位吧。她應該是和侍女出來散步的時候走散了,不停地東張西望,似乎指望能出來一個人幫幫她——居然指望森林裏被貴族*迫得走投無路而不得不落草為寇的強盜會幫助一個貴族,哪怕這個貴族是個小女孩。
還是個孩子啊……雖然一直生活在時時被貴族階級、教會和壟斷經濟的富豪們無聲無息地搶劫的社會底層,伍德還有些俠義心腸,如果換了別的時候,或許他還真不屑搶劫一個落單的柔弱女子。不過餓極了的熊會冒險攻擊人類,餓極了的強盜也一樣,伍德的俠義心腸在此時隻能保證給眼前的小貴婦一個破財消災的機會,劫財不劫色。
地上的腐葉完全吸收了伍德的腳步聲,伍德從背後接近他看中的獵物,盤算著怎樣才能在盡量不傷害她的前提下把她身上的錢搶走。隨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伍德發現小貴婦大多數時間都低著頭看地上的什麽東西,過一會兒才會抬頭看看會不會有人來幫助她,根本沒有發現豹子般從她身後無聲無息地接近的伍德。
是遇到了受傷的兔子?還是碰巧遇到了從巢裏掉出來的小鳥?伍德以為小貴婦是想幫助受傷的小動物,卻無能為力,才會站在原地東張西望,盼著有人來幫助她。雖然是貴族,可也是個善良的孩子,伍德不禁想到了自己慘死的小妹妹。如果他的妹妹還活著,也該有麵前的小貴婦這麽大了吧?想到這裏,伍德的心不由自主地軟下來。還是光明正大地去幫助她吧。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向來對金錢沒什麽概念,或許她會給伍德一兩件首飾作為謝禮,那麽伍德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且不會讓她擔驚受怕,觸犯了他身為綠林好漢的底線。伍德放下弓,收起箭,大大方方地走向小貴婦,走近了,卻聽到她似乎在自言自語:“對不起啊,我心情不太好,一個不小心就用你出氣了。”
她不是在幫助小動物,而是在虐待?伍德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看到小女孩就心軟了?他居然忘了再小的貴族也是貴族,不會有良心的。
小貴婦還是沒有發覺伍德,還在對著地上自言自語:“那個……看你這樣皮糙肉厚,就算給我打幾拳,應該也沒什麽感覺。我……我這個不算虐屍吧?”
皮糙肉厚?打劫當然不會是單獨作案,伍德手下還有幾個好兄弟,像是被奪走土地的自耕農、不守清規戒律的隱修士、從來被社會排擠在外的流浪漢之類。聽到“皮糙肉厚”這個詞,伍德立刻想到了手下的強盜修士。難道是休伯特那家夥?貴婦人的裙子很大,如果對方是躺倒在地,她的裙子遮住一個休伯特修士那樣身材魁梧的人也綽綽有餘,可是休伯特可不像伍德會憐香惜玉,難道會栽在一個貴婦人手上?
“好漂亮的皮毛啊……”小貴婦還是沒發現伍德,著迷地蹲下身,摸著地上的什麽東西,“真想帶回去。”接著站起身試著把地上的東西拖走,可是試了幾次都沒能移動半分。
皮毛?休伯特的體毛是旺盛了點,配上魁梧的身材,經常被夥伴們戲稱為“黑熊”。休伯特要是在森林裏遇見了黑熊,是會被撕成碎片,還是會被熊當成兄弟,一直是伍德手下的強盜們最常用來取笑休伯特的話,每次都能惹得強盜修士哇哇大叫,威脅要把他的熊兄弟找來,把他們統統撕成碎片。不過玩笑歸玩笑,休伯特隻是長得比較像熊,應該還沒到能被稱為“皮毛”的地步。伍德很好奇,幹脆大大方方地走到小貴婦身邊,十分欣慰地看到躺在地上的不是他擔心的強盜修士休伯特,而是一頭貨真價實的黑熊……
一頭貨真價實的黑熊?!而且還是一頭身首異處的黑熊!伍德看向小貴婦,隻見她也笑靨如花地看著他:“你終於過來了。”
“你……希望我過來?”插羽毛的帽子,皮製短衣褲,背上背著長弓和一壺自製的箭,伍德沒有在著裝上掩飾自己的身份。按照他一直以來的經驗,正常人——尤其是貴族女人——看到他這樣的綠林強盜,就算不至於尖叫逃跑,至少也該覺得離他越遠越好,怎麽會希望他靠近?
不料小貴婦毫不猶豫地點頭。
“為什麽?”
“比較安全。”
“安全?”伍德越來越肯定自己的耳朵已經出了問題,同時開始納悶難道自己才二十多歲,怎麽就開始聽力退化。
小貴婦饒有興味地看了看伍德的長弓:“你這個能射多遠?”
“三百碼以內例無虛發,二百碼以內說射左眼就不會射到右眼,一百碼以內我可以保證被我射中的蒼蠅翅膀斷了還會爬。”
“哇……”小貴婦發出感歎聲。
伍德是個年輕男人,而且是個沒錢結婚的老光棍,雖然眼前的小貴婦長得差強人意了一些,能得到一個女人的讚歎,還是讓伍德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伍德決定不搶她了。
“我們這樣的距離大概是一碼吧?”小貴婦優雅地提起裙子,露出一隻可愛的小鞋尖,比了比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麽一碼以內呢?”
“一碼以內……”按照伍德的經驗,弓箭應該是遠程武器,五碼以內就發揮不了多少作用了,所以他也隨身帶著短刀,以應付近身戰。他實在想不出一碼以內長弓有什麽用處。
“其實一碼以內,你的長弓也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
“什麽作用?”
“在一碼以內,長弓最大的作用,就是……讓你絆手絆腳,沒法及時摸出匕首。”
小貴婦揮手間,一道銀線從伍德眼前閃過,他隻覺得脖子上一緊,立刻明白自己已經成了對方的俘虜,如果敢反抗,他脖子上的鋼索就會讓他和地上的那頭熊一樣。
他遇到的不是貴婦人,而是偽裝成貴婦人的魔鬼。
“知道嗎?我喜歡像你這樣的大個子男人,”小貴婦向伍德身後踱去,還在他身上掐了一把,“這麽高大的身材,這麽厚實的肌肉……”
盡管生命垂危,伍德還是第一次離女人這麽近,小貴婦的一掐一摸讓他心旌蕩漾,卻沒發覺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市場上挑豬肉。
“可以讓我整個兒地躲在後麵,真是個不錯的盾牌呢。”小貴婦的腳步停在了伍德身後,對著他麵前的林子厲喝,“全都給我出來!如果你們不想讓你們的好兄弟和地上的那位一樣的話。”
林子裏發出了一點聲音,真的走出幾個緊緊拉著長弓的人,箭頭齊刷刷地對著不速之客。無奈小貴婦把他們的老大當肉盾,整個人都躲在伍德後麵,唯一露出來的隻有纏在伍德脖子上的鋼索,就算綠林強盜們個個都是羅賓漢,也拿她沒轍。
幸好,伍德手下的強盜中也不缺智計過人的謀士。
“老大,玩了人家不給錢?”一個拿長弓的強盜突然開口,“都找上門來了。”
現在老大在對方手裏,但是強盜們人多勢眾。隻要分了小貴婦的心,等她一鬆懈,他們立刻就可以製服她。聽了謀士的第一句話,立刻就有幾個強盜心領神會,順著他繼續試圖激怒小貴婦:“去你的,老大做人向來光明磊落,怎麽會賴女人的錢?被女人賴上倒是不止一次了。”
“不會又是看上我們老大了,送上門來做壓寨夫人吧?小姐,你眼光真不錯,不過就是長得醜了些。不過要是帶上一二百畝地的嫁妝,再加個子爵男爵的頭銜,我們老大也能勉為其難地要了你。”
“不過我們這裏男人多女人少,要不大家公用?老大不會吝嗇吧?”
……
按照強盜謀士的邏輯,小貴婦聽到第一句話,就該氣瘋了,到現在還沒有回答,可能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可是弓箭手們卓越的視力都一再向主人保證,伍德脖子上的鋼索連動都沒有動過。
“尊貴的夫人,怎麽不說話,該不會是一聽到有這麽多男人陪你,就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了吧?我們肯定比那些貴族家的小白臉帶勁。”
強盜謀士話音剛落,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說來說去就這幾句?一點創意都沒有。我的大副的鸚鵡都比你會罵人。”剛回過頭,就看見一個貴婦打扮的少女抄著手站在他們中間,而他們都還以為她依然在伍德身後。
怎麽回事?伍德想起剛才好像覺得脖子上緊了緊,接著就沒有再動過,現在再順著鋼索往後摸去,稍一使勁,就聽見“啪”的一聲。脖子上的鋼索鬆了,藏鋼索的戒指落到了他的手裏,指環裏麵還掛著一根小樹枝——剛才聽到強盜謀士出言相激,小貴婦就猜到他們是為了分她的心,嘴上說著不幹不淨的話,眼睛沒有一個敢稍稍離開他們的老大脖子上的鋼索,生怕一個不留神,伍德的脖子就會被她勒斷,於是把戒指拿下來鉤在一旁的樹上,讓所有人都以為她還在伍德身後,自己悄悄地離開,反而繞到了強盜們的後麵。可別說是眼睛都不敢眨的強盜們,就連被她製住的伍德都沒有發現她已經走了。如果她從背後悄悄抹了他們的脖子,有幾個人能發現?幸好小貴婦畢竟年紀還小,考慮並不周全,一招金蟬脫殼把唯一的武器留在了伍德手裏,卻沒有趁機逃走,反而把手無寸鐵的自己暴露在了強盜的包圍中間。
所有人手裏的弓立刻都對準在包圍圈中的小貴婦,箭頭在陽光下閃著森森寒光,小貴婦卻隻是搖著不知什麽時候從哪裏弄出來的緞麵小扇子,打著嗬欠,平靜得好像僅僅是出席一場無聊的舞會:“先生們,還繼續用弓箭嗎?現在我在正中間,你們可能射不中我,但是很可能射到你們自己人。”
“都給我退下!”黑熊一樣的強盜修士休伯特拿著鐵頭木棍,在頭頂舞得像風車一樣,“讓我來會會這個殺了我‘兄弟’的惡魔。”
“唉?鐵頭木棍?標準的英國農民武器。”就像看伍德的長弓一樣,小貴婦看強盜修士手裏舞得飛沙走石的鐵頭木棍,也是帶著一副去國外觀光旅遊、體會異國風俗的表情,“我還以為隻有羅賓漢那個時代的強盜才用鐵頭木棍呢,現在的強盜還用這玩意?……”
強盜們手裏的短刀也多半是搶來的,或者要攢很長時間的錢才能買到一把很次的短刀,還看得像寶貝一樣。他們要是有錢配備除了自製鐵頭木棍和弓箭以外的武器,還會做強盜嗎?聽了小貴婦的話,伍德不禁苦笑。
“……用這種東西來對付我一個女孩子呀……”休伯特的影子遮天蔽日地把小貴婦整個兒地籠罩在下麵,飛舞的鐵頭木棍把她的頭發和裙子都吹起來,可是小貴婦僅僅是嘴上感歎了一下,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
“怕了?”強盜修士獰笑道。
小貴婦不屑地挑了挑眉:“速度和力度還算湊合,可惜就是底盤太高,重心不穩。唉……陸地上真是和平,打不過還可以逃,這麽弱的人也能活下來。”
強盜修士還來不及還嘴,隻看到眼前的人影一閃,接著所有人都看到壯得像頭熊的修士居然被一個身材隻能算是比較高挑的女人踹得飛起來。鐵頭木棍落到了一邊,修士捂著褲襠滿地打滾,而小貴婦隻是優雅地按下飛起的裙擺,拉了拉衣服上的皺褶,好像圍著她的這一群不懷好意的男人還不如衣服上的皺褶值得她注意。
“全都給我住手!”伍德喝住了想對小貴婦群起而攻之的強盜們,“夫人,你比我見過的很多男人都厲害,但是你一個女人挑戰我們所有人,恐怕不是明智之舉,更不用說你的武器還在我的手上。”伍德晃了晃手裏的大戒指,“乖乖把身上的錢和首飾都交出來吧,我們保證不傷害你。”
聽了他的話,小貴婦卻是嗤笑出聲:“你以為我真的是用它來把熊的脖子勒斷?就那麽個小東西,連你的脖子都勒不斷。”
可不是用戒指上的鋼索的話,還能是用什麽?難道是靠她的赤手空拳嗎?伍德想不明白。
“還有,你剛才說我的什麽在你手上來著?”
緞麵小扇子在小貴婦的手上轉成一個閃閃發光的圈,絲綢扇麵像雪片一樣紛紛斷落,等扇子停下來時,她手裏的扇子成了十幾把飛刀。
小貴婦看了看手裏的飛刀鋒利的刀刃:“事先聲明,我可沒有你們百步穿楊的本事,好在諸位看起來目標都挺大,以我的三腳貓水平,應該至少能射中人吧。不過要是不小心射到什麽要緊的地方,我概不負責。”
強盜們看了看還捂著褲襠在地上哼哼的修士,不由自主地稍稍散開了一些。
“不過考慮到你們那麽弱……”出乎強盜們的意料,飛刀叮叮當當地全都落到了地上,隻有一把還留在小貴婦手裏,“你們一起上吧,我就用這個。”
強盜們當真一擁而上。
即使穿著束手束腳的裙子,小貴婦的身手依然比強盜們靈活得多。伍德隻看到她一腳踹在第一個撲上來的強盜的腹部,踢得他像隻蝦米一樣彎下腰來,接著彎腰躲過不知誰不講道義地射過來的一支箭,同時一下橫掃弄倒了第二個,然後撲上去賞了他個黑眼圈。有個強盜拿著鐵頭木棍想從背後偷襲,銀光閃過,小貴婦在翻身之際一刀割在他的拇指上,但準確無誤地避過了他所有的要害,隻讓他的鐵頭木棍脫手。被小貴婦打成半個熊貓的強盜還來不及爬起身,又被同伴手裏落下的鐵頭木棍砸得哇哇大叫,而被奪了鐵頭木棍的強盜正納悶自己是怎麽受傷的,小貴婦朝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踹在他*的那一腳卻毫不留情……
伍德一直在旁邊觀戰,總覺得小貴婦似乎對他們根本沒有敵意,隻是故意激他們動手,還處處手下留情,隻讓他們吃點小苦頭,絕不會傷人性命。看來他遇到的確實不是女人,但也不會是魔鬼,而是變成女人的模樣來捉弄人的“淘氣鬼”(1)。
不過伍德隻猜對了一半——小貴婦當然不是魔鬼,也不是什麽淘氣的森林妖精,隻是和一個魔鬼分享身體的菲澤塔而已。
注釋:(1)淘氣鬼(Hobgoblin)是英國神話中一種友善的小精靈,大多獨居,善良而友好,有時也會弄些惡作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