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為什麽沒有告別
\t但他的號碼還沒有找到，一個在熟悉和陌生之間的號碼就打了進來：“子建，你就這樣離開柳林市，離開省城了嗎？你為什麽沒有和我告別呢？”
\t華子建聽著這個久遠的聲音，思緒一下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遙遠的洋河縣，華子建回憶著，輕聲說：“仲菲依，你回來了。”
\t仲菲依的情感也好像起伏很大，她說：“回來了，你走的時候，我剛好在北京學習，但你總應該給我說說你的事情，給我談談你的傷心啊，就這樣你一聲不響的就到了新屏市，記住，我和你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t華子建也讓仲菲依的情感感染了，他不無感慨的說：“是啊，我也一直當你是我的朋友，不管何年何月，我們都是朋友。”
\t“什麽時候回省城，聽說樂書記馬上就要走了，你不回來送送他。”
\t“他不讓我回去，說我剛來新屏市，讓我安心好好工作？”
\t“你妻子江可蕊呢？”
\t“她。現在還沒決定什麽時候到新屏市來。”
\t“不是吧，我聽說她也要到央視去了。”
\t華子建知道無法在繼續隱瞞下去了，說：“現在都還沒定，有那個想法。”
\t“剛才還說我們是永遠的朋友，怎麽想要瞞我？”
\t“沒有，沒有那個意思，就是還沒定。”華子建不想說起這個話題，他也不是想要刻意的欺騙仲菲依，但他總覺得江可蕊的離開會讓別人過多的關注，過多的同情自己，他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t他趕忙轉換一個話題，來擺脫談論江可蕊的事情：“這次學習時間怎麽樣，有什麽收獲。”
\t“這能有什麽收獲？”
\t“沒收獲你跑去學什麽？”
\t“混唄，哪都像你華子建一樣，兢兢業業的工作，我們是沒有追求，沒有理想的人。”
\t華子建其實還是很喜歡這種氛圍的，輕鬆，愉快，不要老是讓自己沮喪和惆悵，見人都像個怨婦一樣述說自己的傷心。
\t兩人在電話中聊了很長時間，華子建最後說，有時間回去的話，自己一定過去看她。
\t仲菲依也說，自己會找個時間到新屏市去轉轉，自己可是從來都沒有到過新屏市。
\t等兩人掛斷了電話，華子建在準備給江可蕊掛電話的時候，看看時間，已經10點多了，華子建隻好放棄給江可蕊的電話。
\t但他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麽早就睡覺了，簡單的衝個澡之後，華子建就拿起了下班秘書小趙送到賓館的那些關於機床廠的資料，認真的研究起來。
\t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華子建越來越發現機床廠收購之中的貓膩了，最早的幾份合並和收購計劃，評估，預算上麵都是標明機床廠的固定資產在兩千至兩千五百萬之間。
\t但最近一次的評估報告卻一下子就突然的縮水了，機床廠的固定資產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一千萬，新上來的這個廠長也開始按照這個一千萬的數字和那個福建的老板洽談起收購事宜的，這前後不過半年的時間，機床廠固定資產怎麽就會變話如此巨大，華子建不能不認真的思考了。
\t為了以防萬一，華子建打起精神，很認真的繼續對所有資料做了一個係統，全麵的研讀，他需要排除的是在這半年中機床廠有出賣土地，出售設備等行為，如果是那樣的話，情況當然會有變化。
\t但一直研究到淩晨兩點，華子建看完了手裏的所有資料，也沒有發現有什麽資產應該縮水的因素，那麽，現在就可以毫無疑問的說，有人在這個評估報告，以及國資局方麵做了手腳，而真正能夠完全掌控這方方麵麵的人，或許就隻能有一個了，那就是莊峰，莊副市長。
\t華子建合上了資料，猶豫起來，這個莊峰根本就不是表麵那樣庸庸碌碌的，他能夠不動聲色的給自己設下一個打擊機床廠廠長的圈套，就足以說明他的狡詐和陰險。
\t而王稼祥也很清楚的告訴過自己，這個莊峰連冀良青在很多時候都要禮讓三分，自己一個剛到新屏市的排名靠後的副市長，一個在新屏市無根無基，單槍匹馬的外來人，又怎麽能挑戰在新屏市混跡多年的常務副市長呢？
\t華子建想到了自己能不能依靠市長全凱靖？假如自己和全市長聯手的話，應該可以治的住這個地頭蛇，但一想到全市長，華子建的眼前就出現了他貌似強悍，實在膽小的樣子，也一下子想起了王稼祥說過的話這個全市長啊，沒有什麽擔當。
\t沒有擔當就以味著在關鍵時候靠不住事情，對這樣的人，可以共享富貴，不能共度患難，自己絕不能把寶壓在他的身上。
\t但除此之外華子建又沒有一個適當的方式，僅憑自己是絕對不能挑戰莊峰的，樂書記說的好啊，在發起戰爭的時候，先要好好的想一想，勝算多大，結果會如何。
\t如果自己對付不了莊峰，那徒然的搭上自己的前途也毫無意義。
\t華子建又想到了是不是應該去找找冀良青，但最後華子建也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冀良青現在自己還看不懂，也不了解，單單是聽了幾句王稼祥的話就來對冀良青做出判斷，這有點冒失，也有點草率了。
\t誰能說得清他到底和莊峰是什麽樣的一種關係呢？誰又能說得清在機床廠這件事情上冀良青就沒有和莊峰聯手呢？
\t自己已經受到了如此巨大的一個教訓了，再不長點記性那真是無藥可救了。華子建就這樣思前想後的折騰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華子建都有點頭暈腦脹的，他讓秘書給他好好的泡了一杯濃茶，連喝了幾道，這才略微的感覺好一點。
\t他在辦公室又猶豫了很長時間，秘書送來了今天的工作安排，華子建看都沒看，揮揮手說：“安排的工作先停停，今天可能我有點其他事情。”
\t但到底是什麽事情，華子建也沒有說，因為他想再也說不上已經怎麽做，不過有一點華子建是知道的，那就是不能在繼續的耽誤了，說不上機床廠那麵很快就會把這件事定下來，要是人家合約都簽了，自己在去阻攔，困難就更大。
\t華子建站起來來在辦公室反複的走了好一會，才停住了腳步，拿起電話：“是工業局的馬局長嗎？我華子建啊。”
\t對麵電話中就傳來了馬局長的聲音：“華市長啊，你好，你好，奧。奧，你想到機床廠去看看啊？”
\t“是啊，上次你的報告寫的很好，也很及時啊，挖出了機床廠一條蛀蟲，這一點你功不可沒，今天我就是隨便的去看看，那裏的職工精神麵貌一定很好吧？”
\t“好好，當然好了，這個廠子早就在機床廠臭名昭彰了，工人們一聽說收審了他，高興的隻差放鞭炮了。”馬局長在那麵有點就自得，有有點誇張的說。
\t華子建微微一笑：“好好，這就好，我就要看看職工的高興的樣子，這可是我來新屏市辦的第一件事情啊。”
\t這馬局長在那麽就有點想笑了，你傻不岌岌的，你真還以為這是你的政績啊，不過這樣也正常，領導嘛，總是喜歡把好事情往自己的頭上攬，那就隨便你了。
\t馬局長也附和著奉承了幾句。
\t華子建說：“別的也不說了，你陪我去看看機床廠的職工吧。”
\t馬局長也就答應了：“行，今天剛好下午他們有個收購動員會，華市長能去他們肯定高興”。
\t華子建在聯係了馬局長之後，想了下，又給辦公室的王稼祥主任也打了個電話，讓他下午陪著自己一起過去，華子建也是想和這個王稼祥多接觸一下，從他那獲得更多的新屏市的信息。
\t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在小餐廳，華子建就遇上了常務副市長莊峰，華子建客氣的招呼一下，兩人就坐在一起吃飯了。
\t這是市上領導們單獨的一個餐廳，一般情況要是沒有其他的領導在，華子建也不進來，隨便在外麵吃點什麽都成，何必吧自己搞的很特殊的樣子。
\t但要是有別的領導在，特別是中午，有時候別的領導也來這裏吃飯，華子建就不能在大餐廳坐了，那樣會讓人家坐在裏麵小餐廳的同僚心裏不舒服的，你華子建裝什麽裝，想要標新立異一下，顯示一下你的親和力嗎？
\t今天也是一樣的，華子建見莊副市長和另外一個管婦聯，衛生，教育的女副市長都走進了小餐廳，華子建也隻能跟了進來。
\t三個副市長，外加一個秘書長路翔，幾個人說說笑笑，倒也不錯，他們麵前四菜一湯，那女副市長叫茹靜，四十多歲了，到一點不顯老，和莊副市長邊吃還邊開著玩笑。
\t莊副市長見她老是盯著素菜吃，知道她是怕長胖，就說：“茹靜同誌啊，你不能這樣虐待自己，這肉還是要時常的吃上一點的。”
\t茹靜說：“我從來不吃肉。”
\t莊副市長搖搖頭說：“這有點懸啊，我們要找時間和你們家裏的老楊求證一下，肉都不吃，也太無趣了。”
\t茹靜說：“你現在打電話過去問問，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
\t莊副市長說：“唉，可憐的老楊啊，這日子過的。”
\t路秘書長就嘻嘻的笑了起來，茹靜也知道莊副市長是在拿她開涮呢，自己也笑了起來，不過她和華子建是不太熟悉，而且華子建又看著年輕了許多，笑了兩聲茹靜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說：“你們一天啊，不說點這些就活不成了，你們看看人家華市長，哪像你們這麽流氓”。
\t華子建也笑笑，一本正經的說：“你們剛才說的什麽啊，我聽不懂。”
\t幾個人又笑了一會，莊峰就問華子建：“對了，我聽說你準備下午到機床廠去轉轉。”
\t華子建吃了一口菜，很隨意的說：“嗯，想去看看，莊市長下午去嗎？”
\t莊峰說：“我不去了，你去看看也好。”
\t但莊峰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有點琢磨不透，這個華子建怎麽想到要去機床廠轉轉，他又試探著說：“機床廠最近事情多，華市長可以好好的了解一下，給他們一個指導和建議。”
\t華子建搖著頭說：“我什麽都不熟悉，哪敢隨便建議，隻是上次簽報告才知道有這個機床廠，不去看看說不過去。”
\t莊峰暗自觀察著華子建的表情，也實在想不出他會有什麽其他的意圖，就笑笑，沒說話了。
\t到了下午，馬局長早早的就來到了華子建的辦公室，稍微的施展了一點拍馬迎逢之術，讓華子建一下熱情了許多，兩人也不耽誤了，王稼祥一來，三人就分坐了兩部車，一起到機床廠去了。
\t路上華子建是和王稼祥做的自己的奧迪，上車後華子建就問：“王主任，這馬局長人看起來不錯啊。”
\t王稼祥笑一下說：“是啊，對人表麵是不錯。”
\t華子建聽出了他話中有諷刺之意，但裝著沒在意，又問：“好像莊市長很欣賞他。”
\t“那是當然了，他們感情深呢。”本來王稼祥還想說的透徹一點，但看看前麵的秘書和司機，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t華子建那能聽不懂，根本就不用他說的太清楚，之所以問這些，也是華子建想要對王稼祥再次判斷一下，華子建說：“一會到了廠裏，聽說他們要開一個動員會，到時候我也應該講幾句吧？”
\t王稼祥說：“那就看市長你願意不願意了，你想講容易啊，我到時候給廠長安排，你在最後總結一下，但你對這沒有什麽準備吧？稿子有嗎？”
\t這一說，連坐在前麵的秘書小趙也是心中一陣的緊張，糟糕，早上都聽市長說下午來機床廠的，他沒說要發言稿，我自己怎麽也沒準備一下，這到時候怎麽辦？
\t華子建卻很輕鬆的笑笑說：“到時候你給主持人說下，安排最後我講話就可以了，稿子嗎，我不需要，脫稿講幾句應該還能做到。”
\t王稼祥說：“那成，去了我就安排。”
\t秘書小趙心中也放鬆了下來。
\t這個機床廠沒有在城區，要出城之後走了很長一段路，車就開始上坡，路麵也變成了瀝青路麵，坑坑窪窪的，道路兩旁田埂上的雜草剛剛冒尖，似乎在探尋中春天的氣息，而一旁的油菜花則開的正豔。
\t一縷柔柔的春風拂麵而來，嗅去，空氣中夾雜著那淡淡的花香，沁入心扉。捧起一朵，那淡淡的香味便縈繞在鼻尖。
\t華子建打開了車窗，微閉雙眼，靜靜地咀嚼凝思回味，滿心的思緒，在此刻盡是那些翠綠的金黃。
\t王稼祥也是很好奇，他沒有想到一個像華子建這樣堅韌的人，還會有如此柔情畫意的一麵，他沒有欣賞油菜花，他一直在注視著華子建，對王稼祥來說，自己已經提醒了華子建這個機床廠收購有貓膩的問題，接下來也是自己考驗和觀察華子建的時候了。
\t自己倒要看看，這個華子建是不是自己心中想象的那樣。
\t車繼續的走著，看著滿坡的油菜花，華子建腦海一片空明，他想到了柳林市的家鄉，想到了老爹，老媽，還想到了他最為得意，最為留戀的洋河縣，那裏都有滿山的油菜花。
\t再後來，華子建又想到了安子若，她們在洋河縣再次重逢的時候，也是一個油菜花開滿山坡的時候。
\t華子建這樣回憶著，車也就到了機床廠，一個用角鋼水和泥堆積起來的大門上掛著一條很長的條幅，上麵還寫著歡迎華市長和各位領導到機床廠視察的字樣。
\t大門口早就站了十來個機床廠的大小頭目，車一停，一個長相有點猥瑣的男人就快步過來給華子建拉開了車門，嘴裏還說著：“歡迎啊歡迎，歡迎華市長親臨機床廠來指導工作。”
\t華子建嘴裏打著哈哈，等身邊的王稼祥和馬局長過來介紹。
\t原來給華子建開車門的就是過去機床廠的副廠長，叫楊斌，此人一直都想拉上馬廠長和莊副市長這條線，過去是沒有太多的機會，後來在商談收購機床廠的過程中，他逐漸的發現了原來的廠長和馬局長，莊副市長有了分歧，他感到機會來臨了。
\t他先是鼓動那個廠長，頂住價格不能退，而後有找到馬廠長說了許多廠長的不是，讓馬局長慢慢的對這個廠長有了意見，再加上和福建商人的和談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莊副市長催了好多次，最後這馬局長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幹脆想了一招，讓華子建幫著把這個廠長幹掉了。
\t這一下副廠長楊斌的順理成章的升了上來，當然，他上來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把機床廠用一千萬的價格頂出去，以報答馬局長和張副市長的後恩，至於自己嗎，在這次收購中當然也不會少撈好處的，福建的生意人一向都是出手大方的。
\t不得不說，華子建在看人方麵是有自己的嗜好的，當看到這個楊廠長的眼珠子就像一隻潛伏在洞口的老鼠，躲閃，逡巡，窺視，狡獪，陰冷的時候，華子建從內心裏已經對他有了反感了，所以嘴裏就哼了幾聲，並沒有對他說太多的話。
\t他們一行就到了廠裏的大禮堂，下麵早就坐滿了全廠的職工，廠長請華子建坐在了主席台的中央，左麵是馬局長，右麵是給王稼祥留的位置，他上來沒有坐下，來到廠長的旁邊，小聲的說：“一會華市長要講話，你安排在最後。”
\t楊廠長連連的點頭，說：“好好，有市長領導給我指導講話，這會開起來就更有效果了。”
\t王稼祥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t開會，這對華子建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大會小會，實會虛會，他參見的太多太多，所以每當別人講話的時候，華子建都能夠做到一心二用，耳朵裏隱隱約約的聽著別人的講話，心裏卻在放開思路去想一些別的東西，但他又不會太過走神，當你別人說的那點不對的時候，他也會很快的讓思路返回到會議的議題上來，這可謂是多年煉就的絕招了。
\t今天也一樣的，他一麵想著自己的事情，一麵聽著開會，會議很普通，毫無新意可言，有職工表決心，有中層幹部談感想，還有那楊廠長給下麵在座的職工畫著一個碩大，美好，輝煌的甜餅。
\t就這，竟然還換來了一陣陣的掌聲。
\t傻傻的群眾們太相信領導了，他們總是用最美好的心願在對待每一哥領導，隻有當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的時候，當徹徹底底的看透了他們的嘴臉時，才會忍無可忍的發起牢騷。
\t顯而易見的，目前這個楊廠長還沒有讓他們產生反感和抵觸。
\t華子建鄒了一下眉頭，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t王稼祥也雨點憂心忡忡起來，他們兩人沒有交換眼神，不過都已經感到了事態的緊急，照目前這個態勢發展下去，再過幾天木已成舟，神仙玉帝都沒有辦法來阻止這次低價的收購了。
\t華子建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佩服起莊峰了，這個看似不怎麽樣的土老冒，他在拿捏火候，掌控局麵方麵，已經修煉的爐火純青，絕無破綻留給自己。
\t就在華子建凝眉思索中，前麵的人已經講完了話，楊廠長討好的站起來對大家說：“下麵有請我們新屏市的華子建市長發表重要講話，大家鼓掌。”華子建今天坐在上麵本來也就是一道風景線，幾乎所有在台下的人都是不認識他的，看著這樣年輕的一個人坐在主席台的中央位置，大家已經在台下交頭接耳了。
\t現在一聽這就是傳言已久的華子建，這麽年輕，這麽帥氣啊。下麵的掌聲就熱烈起來，他還沒有講話，獲得的掌聲就已經很多了。
\t這再一次表現了群眾的善良和無知，對他們來說，誰知道這個華子建是好是壞呢？
\t華子建開始講話了，他先說了對這次收購的很多支持的話，還說了很多對機床廠未來前景美好的話，最後才說：“時代不同了，你們廠也將走入社會化的進程，我即擔心，又為你們高興，以後你們就真正的掌握了這個機床廠的前途，不管怎麽說，你們廠評估定價的那2千5百萬固定資產都要你們來守護，來讓它變大，增值，我相信，你們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