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你快回來之袁瑞番外(三)
第九天,袁瑞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睡去。夢裏仿佛醒了,他去找了小呂,知道了兮兒的去處,接回了她,抱著她,在家裏,釋放思念。
等他真正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自家的床上。
他打幾個電話到公司,可以安排的安排了,非等他去做的先留個半天。他真的沒法靜下心。
這樣不理智,是怎麽回事?
小呂在家等他。他去的時候,那家夥又在喝酒,最近他就像是把酒當水喝。
\"有答案了嗎?\"小呂雙臂一展,一手還拿著酒瓶,就往沙發背上慵懶一靠。
他不得不承認,那姿態,很迷人。
\"我不能失去她。\"彼時袁瑞還沒坐下,走到沙發側麵,看著小呂揚起的冒沿下刀削似的下巴輪廓。
\"哦。\"小呂隻是輕哼。
\"你快告訴我她在哪!\"看著小呂這副模樣,袁瑞有點急。
小呂頭再揚起一點,斜斜仰望著他,冒沿下露出的眼睛帶著點玩世,還有點不協調的苦澀,他雲淡風輕地說:\"怎麽辦,我也喜歡她。\"
\"你!\"袁瑞胸膛一震,多少年了,他沒有這樣因為別人什麽話者震驚過。這一刻,他不知如何反應,拳頭握緊,又鬆開,然後頹廢地,在旁邊的小沙發坐下,拿瓶酒,咕嘟咕嘟,似乎想說說不出的話隨著苦澀的液體在胸膛身體裏迂回著。
一瓶酒下肚,袁瑞手一鬆,瓶子在地上叮鈴鈴,滾遠。\"你有多喜歡她。\"他問。他毫不懷疑。兮兒那樣的女子,是值得人喜歡的,值得人愛的。
小呂眼睛閉上,淡淡說:\"你說呢?你的女人我碰過麽?\"
\"所以,你寧願跟我對著幹,也要把她帶走。\"
小呂沉默。
\"那,你是不準備告訴我她在哪了?\"
\"你要女人,還是要朋友。\"
小呂話音剛落,就被人揪著襯衣半拉了起來。他睜開眼,二十年,他第一次見袁瑞用噴火的眼睛盯著他。
\"你竟然讓我做這種選擇!好,你好。\"袁瑞攥起拳頭,全身的怒氣都集中在掌心,憤憤然做好架勢,最後卻看著小呂一點一點放下了手,仿佛那些矛盾那些猶豫那些朋友和愛人之間的掙紮從四麵八方拖著他的手,發不出,收不回,最後,頹然放下。
袁瑞坐回去,開始喝酒。
期間小呂出去過,又回來,他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袁瑞醉了,朦朧中有人拖著他換了個地兒,蓋上被子。
醒來的時候,是半夜。袁瑞發現自己睡在小呂家沙發上,周遭有微弱的路燈光映入,偶爾有車過的聲音。
怎麽,會是這樣呢?
他腦海中閃過小呂無數張臉,大學時青澀的,在他麵前天真,在別人麵前冷酷,打籃球時掛滿汗的,軍訓時被太陽曬暈蒼白的,遠遠看見喜歡的女生時低著頭偷瞟的,考試前頂著熊貓眼的,畢業時抱著他哭的,創業的路上給他找關係時真誠的,看他女兒出生時格外溫柔的。
小呂的眼裏,對袁瑞總是透徹的坦誠,袁瑞對他亦是。
結婚這件事的真正原因,他隻告訴了小呂,他不在意他嘲笑,他也知道隻有這弟弟不會嘲笑他。
那時他一心撲在事業上,對感情的事一點不上心,好像從小時候起他就不怎麽相信感情也就不怎麽看中。然後他認識了梅梅,一個有人脈有金錢又願意幫他創業的女人。那女人漂亮,可是驕傲,跋扈,大小姐脾氣。不過他創業路上一再受挫,那時已是快要絕望,隻是心裏的火苗頑固地不願意熄滅。他不知道梅梅喜歡他什麽,總之那天她說\"我們結婚吧,我幫你\",他答應了。反正他也沒愛上誰。
他承認,這個婚姻,他有些鄙視自己。於是之後的創業路上,他更加努力。除了最初用妻子的錢和一些關係,之後的一切他盡量和那邊劃清關係。多少個不眠夜,多少次隱忍,多少風裏雨裏的奔波,放下過麵子,放下過尊嚴,甚至放下過原則。擁有今天的一切,沒有人想象得到他背後付出了多少。
他承認自己利用婚姻,這讓他一輩子都覺得自己不那麽光彩。所以之後的一切,他才會那麽努力,去讓自己覺得還像個男人。
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她抱怨,吵鬧,摔東西,她本就是脾氣慣壞的張揚跋扈的大小姐。有一次吵架她說:我當初為什麽嫁給你?還不是看你長得好,又需要幫助,想著我幫了你你一輩子能對我百依百順,怎麽你現在翅膀硬了用不著我了就把我踢一邊?
原來,她也不是因為愛。還好,反正他也不是。
那次談生意,對方毫不避諱要求叫小姐,大家都醉了,他也不拒絕。生意場上這種事情他見多了,以前還有點對她的內疚和骨子裏的責任感,那天他徹底放縱了自己。
從那以後,他和周遭的男人一樣了。有錢有權做生意的男人,也有女人。
後來她也開始找情人了,也不瞞著他,他們的關係就那麽越來越遠。
直到女兒出生。他坐在病床前看著她疲憊的臉,他說:\"女兒小名叫小寶吧。\"那時他想,有了這個寶貝,一切重新開始。沒有愛情,可以有親情,好好有個家,他想好好有個家。
可是她依舊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讓他發現她和舊情人又去了賓館,吵架時她也翻出他以前的事鬧得天翻地覆。
最後的最後,不離婚,關乎麵子,關乎很多財產問題,關乎女兒,關乎種種麻煩。總之從此以後,誰也別管誰。
他事業成功了,可是他想要的家破滅了。這就是代價嗎?
他問小呂。
小呂說,反正你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各取所需。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這就是他近二十年的兄弟,連他都鄙視自己的時候,這弟弟不看低他,每次他有了煩惱,這弟弟都用淡淡卻最能讓他平靜下來的口吻回應。
近二十年,這是一種怎樣的兄弟情誼?
在袁瑞的心裏,恐怕小呂和親生女兒小寶的重量,是一樣的。
那麽,成全兄弟吧。既然他好不容易有了愛的女人。
放棄她?
想到這裏,袁瑞突然一手捂上心口,真的很疼,越想下去,越化不開的疼。
\"我保證,我會讓你幸福的。\"想來想去,他給她的承諾就隻有這一句。
那麽從此以後沒有他,她會怎麽樣?她喜歡小呂嗎?小呂是個好歸宿,可是,小呂對她有多愛?能給她多少幸福?會比自己給得更多嗎?
小呂可以給她婚姻,給她名份,小呂會多疼她?她的夢想小呂會去支持嗎?她身子怕寒,小呂會給她暖腳嗎?她撒嬌的時候喜歡把腦袋在別人懷裏蹭呀蹭,小呂的懷夠溫暖夠包容嗎?
他覺得不放心,怎麽都不放心,怕把她交給小呂她不能像他期望的一樣幸福。
突然間他發現,他所有的思緒,都在考慮著她將來的幸福。
不是他該怎樣在兄弟和她之間取舍,而是如何取舍,她能更幸福。
他心裏長長歎了口氣,同時臉上的表情似是極放鬆了。
隻有他自己才有把握給她最好的幸福。
第二天早晨小呂剛下樓,袁瑞就醒了。
他餘光裏是小呂穿戴好準備出門去的身影,於是他用清晰而篤定的聲音宣布:\"我,不,能,沒,有,她。\"
小呂的腳步頓住了,彼時晨光很亮,他修長的身形在寬敞的房間裏拉出一道凝固的剪影。
外麵漸漸開始有人聲車囂的時候,小呂走到袁瑞麵前,雙手撐住沙發背,居高臨下看著袁瑞疲憊的臉,用詭異的表情說:\"她在天津。\"
袁瑞先是高興,迫不及待想起身,繼而卻在小呂飽含深意的眼裏漸漸肯定了興奮過後初起的那一點猜測。
袁瑞不由得皺緊眉頭,他第一次摸不透小呂,看來他也是喜歡極了兮兒,處心積慮要拆散他們。
小呂嘴角邪魅一笑。離開。
袁瑞坐在原地,點了支煙,煙霧彌漫了整個屋子的時候,他\"嗖\"地起身。
\"兮兒,我不放手。\"
他立刻趕去天津,甚至不惜第一次為了女人和妻子麵對麵。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並不想直白麵對,並不是理虧,反正她養男人在他之前很多,就是覺得怪,還有麻煩。
可是這一次,他做了。
回來的車上,他看著她離他遠遠坐在門邊,靠著車窗似是睡去。
他本是百事糾纏煩悶的心,有種一點點明了了的感覺。
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不是因為她有多好,更不是因為她多漂亮,隻因為,他內心深處清晰地明白,她於他未來的人生來說,已是,絕不能少。
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嗎?所謂兩個人拚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圓,誰也代替不了,彼此少了對方便此生殘缺。
可是,天平的另一側,他也不能缺少的兄弟情誼,怎麽辦呢?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那麽一個不離不棄的哥們兒,那在他心裏,也是重如泰山啊。
她把兮兒放在家裏,就走了。小劉沒有換掉,經過這次教訓小劉會比誰都適合守在這裏。任何人都再不能從他眼皮下帶走這屋裏的女主人。
那天是周六,袁瑞都沒顧上這周末一家出去玩兒的慣例。
他隻是處理了幾件公事後,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反反複複,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麽都沒想出來。
到十二天的晚上,他含著滿心焦躁憤怒和矛盾,狠狠,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