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王的鬼麵
“昨天，就該掐死你。”軒轅九天咬牙切齒，手上力道再加重。
月下整張臉已經由通紅轉為青紫，右手本能緊緊抓住他的手。窒息使得她，頭沉重無比，舌頭吐出，連嗆咳都不能，思緒已經無法形成，眼前也模糊起來。她隱約看見了，自己的本身被馬丹琳道法擊中倒下的畫麵，晏思茹一身鮮血軟到下去的畫麵。
難道，複生於晏思茹身上，不到三天，她又要失去這具身體了嗎？
死亡。這一次，是真的降臨了……
月下清楚的感覺到，死亡已經近在咫尺。
軒轅九天同樣清楚。他眸中狠怒更甚，手上卻稍微鬆了力道。
他清楚的記得，止寒醒來的第一句話是“不要怪她。是我自己想要任性一回。”說這話時，止寒麵上蒼白無力的笑容，與眼前女子蒼白的麵容重疊。
牙關咯咯作響，軒轅九天眸光一寒，撤手將手中的人甩到一旁。
月下身子跌倒在地，驟然恢複呼吸的能力，她身體伏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她呼吸幾口後，右手撐在頸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軒轅九天負手，眼看著她麵色逐漸由青白轉為通紅，身子隨著劇烈的咳嗽顫動。他絲毫不覺解氣，隻覺惱怒更甚。不能殺她！止寒不想她死。
夜重更深，明月高懸。
子時悄然到來。十五的月兒十六圓。此時明月猶如巨大銀盤，懸掛天際，銀光流泄天地。
軒轅九天猛地皺眉，遙望天際明月，暗呼“糟糕”！
他嫌惡的睨了伏倒在地上的人一眼，“以後，記住自己的本分……”說著，身姿筆挺邁步朝門口走去。才走兩步，身軀猛地僵住。
凜冽的寒氣驟然襲來，瞬間占滿整個房間。
月下才恢複了呼吸，正撐著身子準備站起來，就感覺濃烈的寒氣襲來。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她右手緊緊抱住自己的左臂，上下揉搓。目光轉向軒轅九天，就見那骨瘦嶙峋的身軀依舊站的筆直，卻隱隱顫抖。
月下斂目。她清楚的感覺到，整個屋裏的寒氣都來自於他。
他方才的警告，才隻說了一半。如此不動，不言，不像是他該有的行為。
帶著疑惑，月下站起來，小心翼翼移動到他側麵。這才逐漸看清，他身軀僵立原地，還維持著急於邁步出去的動作。他整個身軀被濃烈寒氣籠罩，月下又不由顫了一下。
再向前小心移動一些，就見他蒼白右麵被一團青黑籠住，皮膚逐漸透明。與昨晚所見無二，卻更駭人。她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那層薄皮之下，那團青黑膿物在流動！
屍毒！
月下皺眉。再邁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
軒轅九天身軀突然倒地，雙手緊緊抱住自己。他把自己身體卷縮成一團，渾身顫抖著，在地上一點點蹭動，直到牆角。他背部緊緊貼著牆壁，不住的磨蹭，企圖得到一絲溫度。
他的身上，不僅帶著森冷鬼氣，還有嚴重的屍毒。
下意識的，月下手腕一翻，眼見著沒有黃符在手，她微微一怔，才記起自己失了本身。如今的身體不會道法，如何化符？
挫敗的放下右手，月下望向門口，抬腳準備出去。
她該離開的。這裏陰氣太重，她如今的身體沒有道法護身，不能久待。
牙關打顫的‘咯咯’聲，在死寂的屋中，聽來格外清楚。
她回頭。見他卷縮在牆角，渾身劇烈的顫抖著，身周一團陰氣。因為顫抖，他鬼魅般的臉，在手臂上不斷的磨蹭。
月下皺眉。心中就想，再蹭幾下，他那右臉必定破皮流膿！
她準備邁步出去的身子，就那麽定在了原地。出去。叫人嗎？如此陰氣，如此屍毒，她林月下道法在身也隻能束手。師傅，也未必能除。叫誰？
不管嗎？應該不管的！
這人方才還一身淩厲氣勢，要掐死自己，正該不管！
周止寒命在垂危被大夫包圍的畫麵，與眼前這人顫抖無助的情形，不斷在眼前交替重疊。罷了。算對周止寒的補償吧，她確有對不住他。
月下輕咬下唇，終究邁動了步子，朝著牆角走去。
緩步過去，她緩慢的靠近，輕輕的蹲到他麵前。伸手輕輕附在他手臂上，觸手極寒，她忍不住一顫。右手卻不離開，反而慢慢揉搓他的手臂。
似乎是感覺到了這微乎其微的溫度，他抬起臉來，本能的望向溫度的來源。
饒是明知他此刻情況，又見慣陰靈的月下，也不禁一怔。左眼詭異紅瞳，右麵青黑屍毒，此刻，他口中還有獠牙！這，還是人嗎？若單中屍毒，絕不至此。
這個人……
月下眉頭擰緊，不敢想他曾經曆過什麽，又是如何活到今日。
屍毒侵體，陽氣孱弱。若有符紙、道法，還可為他驅散部分陰氣，此刻卻……月下右手在他手臂上不斷的揉搓，腦中已經想到了行之有效的辦法。也許，收效不大，卻是現在唯一可行之法，她猶豫了。
真正感覺到了那微弱的溫度，軒轅九天的身體，本能的向著那唯一的溫暖，猛地撲來，緊緊抱住。
被他寒冰一樣的身體緊緊抱住，月下渾身冰寒，幾乎是立刻就跟著他一起顫抖。但她並沒有掙紮推開他。當然，以他此刻絕望的力道和她現在柔弱的身體，她也掙紮不開。
慘然一笑。月下極力偏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尋到他顫動的臉，迎上那獠牙外露不能完全閉合的嘴唇，終是湊過去，將一口氣度給他。這一口氣能給他多少的溫暖，月下不知道，但從他雙眸驟亮，臉不住朝她蹭來的行為可知，效果還是有的。
微微一歎，她又偏頭深吸一口氣，再次度給他。這一次，他沒等她離開，雙手扣住她的後腦，張大嘴貪婪的吸吮。
沒有道法在身，月下無法清楚感知身體陽氣的流失，隻能從身體冰冷的程度來判斷。感覺快沒有知覺了，她便緊閉雙唇，阻止陽氣過快的流失。再趁他急躁尋找的空檔，深深呼吸幾口氣，再次度給他。
如此反複數十次，他身體的陰寒程度有了明顯的減輕。身軀依然冰寒，顫抖卻漸漸的輕了。依然貪婪的汲取她的陽氣，卻不再是絕望拚命的吞噬了。
麵對如此效果，月下卻無力欣慰。她失去陽氣太多，此刻身體幾乎和他一樣冰冷。無力掙開他的手臂，她隻能單手緊緊抱住他的腰，將頭死死埋在他的胸口。幸而他已獲得不少陽氣，不似先前貪婪急缺，隻用下巴在她頭上磨蹭。他的手依然緊緊抱著她的身子，沒有采取強硬措施。
月下鬆了口氣，微微偏頭出來，呼吸著周圍已經不再陰寒冰冷的空氣，逐漸失力，然後意識也模糊了……
意識再次清醒，月下狠眨了幾下眼才再次清楚自己的處境，雙手撐起身體。雙手？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肩，脫臼位置已經被接好了。自己此刻，也是半躺在榻上。而屋裏，已經沒有了陰寒冰冷，更沒有了鬼魅般的軒轅九天。
鬼魅？他不是。
月下肯定他是一個人，一個中了嚴重屍毒的人。可一個人，即便中了嚴重的屍毒，也不會有那森然的獠牙。還有他那紅瞳右眼。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沒等月下想出個所以然，門外響起的腳步聲，將她的目光引了過去。
很快，一人推門進來，赫然便是已經恢複如常的軒轅九天。
見她醒了，眸光微閃，他身軀側開，讓了身後的人先進來。“給她看看。”軒轅九天負手立在門邊不再動作，目光看向月下，帶著漠視。明明看著她，卻深深的漠視！
月下皺了眉頭，不言語。
隨軒轅九天進來的，是一名大夫。月下昨天曾見過。
他唯唯諾諾應是，急忙來到床邊，恭敬的請脈。
月下凝眉，看軒轅九天。他身姿筆挺，氣勢淩人，神情淡漠。暗自咬牙，月下偏頭，終是配合的伸出了手腕。
“昨天的事，本王不再計較，”軒轅九天低沉冷淡的聲音在門邊響起，“你既嫁到王府，規矩本分本王自不會虧待。以後伺候止寒，加著小心，”說著，他一揮手，進來兩名丫鬟。他接著道：“她們會仔細教你，伺候止寒的注意事項，好生記住。再有閃失，本王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目光淩厲射向她。
月下雙手死死拽緊床單，咬住下唇，仍不言語。
淩冽威壓迫來，月下身子經不住輕顫。床邊的大夫已經渾身顫抖，跪姿都難以維持了。
狠狠咬牙，月下心中拚命提醒自己，忍耐。忍耐！忍耐！忍耐！
“妾身謹遵王爺吩咐。”終於，她低頭。
軒轅九天滿意收回目光，氣勢一斂，轉身出門。
月下瞪著門口，恨怒交加。心下不住想，若不是失了本身，必定將十六年所學，全部招呼到他身上去。真將他，打成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