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朝回晏門
軒轅九天離去，屋內頓時沉靜下來。
月下很用了幾個深呼吸，才稍微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她告訴自己不要和狂妄自大，人不人鬼不鬼的人計較。她告訴自己，世人以怨報德是常理。昨晚一時憐憫心起的所作所為，她本來沒指望得到什麽回報。
不斷的自我勸說後，月下的心緒逐漸平複下來。
清楚的感覺到，她的脈象逐漸平穩，大夫默默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說出些調理的法子，又將所列方子簡單說了一下，便告辭。
月下微笑點頭，目送大夫離去。
兩名丫鬟見大夫離去，上前行禮，並詳細訴說照顧周止寒的注意事項。
月下對軒轅九天居高臨下施恩的態度不滿，但對於周止寒的禁忌還是認真聽了。完了，兩名丫鬟稱，被王爺派給了她。月下點頭，兩人再次行禮，認了主。一人服侍月下起身，一人去吩咐早膳。
用過早膳，月下才在院子裏走了幾步，昨天那四名丫鬟又來了。周老夫人再次有請。
月下沒有絲毫遲疑，便隨丫鬟去了。
昨日魯莽連累了周止寒，她已經準備好承受責難。
帶著內疚，月下很快到了周老夫人居處。她才進正廳，就見數個禮箱，周老婦人正在和管事媳婦子商量著什麽。
月下上前行禮，竟見一臉病容的周止寒坐在左首。她微驚，蹲身向周老夫人道：“老夫人，妾身昨日魯莽，連累止寒，請老夫人責罰。”說著，愧疚的望向周止寒。
他身子靠在椅背上，蒼白虛弱，卻向她微笑。月下心中愧疚更甚。
“無礙的。”周老夫人麵上慈愛依然，“你剛來，以後注意便好。責罰，就不必提了。”
“老夫人……”月下很過意不去。
“義母！”周老夫人嚴厲糾正。
“義母。”月下低頭斂目。
“好了，快起來。”周老夫人以抬手示意，身旁的大丫鬟就趕緊將月下扶起來。
月下隨著丫鬟的攙扶起來，看向笑容和煦的周止寒，躊躇不前。
周止寒將她的愧疚神色看在眼裏，心知不能急，隻淡淡笑著，給她鼓勵。
“思茹啊。”周老夫人沒多看他們，含笑招呼月下過去。“今日，你該回門，看看這些禮品，可還有要增添的？”
月下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如今是晏思茹。今日，可不就是她出嫁第三天。按習俗，是要同夫婿回門的。她上前，將手交到周老夫人手上，心中感動，“不必了，義母安排很是周到。”說著，向周老夫人行禮謝過。
周老夫人將她拉起來，慈愛的拍拍她的手，眼中有絲愧意。“隻是，天兒朝中有事，今兒，怕是要委屈你了。”
“不委屈。”月下連忙搖頭，“自然是國事要緊，妾身會向父母稟明，父親也在朝為官，必能體諒。”
“好孩子。”周老夫人神色越加滿意。細細吩咐管事，各種注意事項，又一翻叮囑才讓人送了月下出門。
一個時辰後，禦親王府的馬車，抵達晏府。晏府顯然沒有準備，門房很是一翻忙碌，月下才在眾人簇擁下，進了晏府。
那日出府，晏思茹出嫁，她根本沒能看清晏府。如今進府，一步步走來才將晏府看清楚。亭台樓閣，富貴逼人。
月下回想起她住了不到一晚的，晏思茹閨房那清冷慘淡的景象，心中有了幾分冷意。
晏府主人，左相晏慎安在朝未歸。月下見到了主母，晏思茹的親生母親。母女相見，竟冷淡疏離比陌生人更甚。晏夫人眼中的敷衍，忍耐，怎麽也掩飾不住。區區一盞茶的會話時間裏，她身邊嬤嬤接茬圓場麵三次，管事媳婦子來匯報事項兩次。
月下提出回閨房休息，晏夫人明顯鬆了口氣，忙不迭打發了她去。
在媳婦子引領下，月下出了主屋，回頭一望，眸光驟冷。一回身，已是平靜無波。母女親情，在權貴之家，果真是不存在的。
一路往晏思茹閨房行去，身邊媳婦子不住細述晏夫人的忙碌，晏府事務的繁雜，晏府主人對晏思茹這個出閣女兒疼愛在心。言辭伶俐，溫情滿滿。月下隻微笑不答話。
越走周圍越靜，直至遠遠望見晏思茹所住閣樓，月下揮退了晏府下人。她駐足看了下周圍的僻靜，與先前所見，主院的富貴奢華形成鮮明對比。沒有錯過，禦親王府跟來的下人，詫異後又了然的神情，月下邁步往閣樓走去。
才剛邁步，就聽到身後不遠一個盛氣淩人的聲音道：“晏思茹，你給我站住。”隨之而來，是幾人急促而來的腳步聲。
月下挑眉，駐足轉身。
一盛裝麗人帶著四個丫鬟，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架勢，氣勢洶洶疾步而來。一見此人，月下立時認出。這個人，在晏思茹香魂遠去前，最後一絲殘存的記憶就是她！
月下依然清晰記得，那張暴怒猙獰的麵容，那雙重重推出來的手。就是她，推晏思茹撞上桌角，後倉皇逃離，導致晏思茹失血、失救致死。她是晏思茹的親妹妹，晏思茵。
月下冷眼看晏思茵走近。她尚未言語，禦親王府跟來的管事媳婦子已經上前一步，攔截住她，凜然道：“誰人如此大膽？見到禦親王妃，還不行禮！王妃駕前，如此放肆，晏府就是如此管束下人的嗎？”一句話，就把來人，全歸了下人之流。
她說話間，兩名丫鬟也上前一步，護住月下。
晏思茵一怔，後立刻滿麵怒容。她尚未說話，身邊丫鬟明顯是平日裏囂張慣了，上前叉腰就喝道：“把你個瞎了眼的！我家夫人是安國公世子夫人，晏府嫡出四小姐，你也敢出言放肆，作死呢。”
丫鬟話說完，晏思茵也回了神，一身高高在上氣勢瞪了那管事媳婦子一眼，很快不屑撇眼，看向月下。
“原來是董世子夫人。”那管事媳婦子屈身行禮，後落落大方站起來，嚴正道：“世子夫人與我家王妃姊妹親近，也不能忘了禮數。我家王妃初入王府，端莊識禮很得老夫人喜愛，可見晏夫人教導有方。世子夫人同為嫡出，也得晏夫人悉心教導，必也熟讀女戒識得禮數。該當知道，親王妃品階比世子夫人高。就請世子夫人先向我家王妃行了大禮，再敘姐妹親情吧。”說罷，她側身讓位，退到一邊，方便月下受禮。
“你！”晏思茵被這話咽的，說不出話來，指著那管事媳婦子玉手輕顫。她身後丫鬟，明顯沒遇到過這樣敢頂撞自家主子的，一時也都愣住。
月下淺笑看了那管事媳婦子一眼。輕聲道：“我與四妹妹有話說，你們退下吧。”
那媳婦子恭敬應是，與兩名丫鬟退到十步外。
“晏思茹！”月下還沒說話，晏思茵先張牙舞爪衝上來，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來。
身後管事媳婦子驚呼上前，月下微一側身避開，一手擒住她手，一手向後一揮冷聲道：“我與四妹妹親近，你們別來打擾。”說話間，主動湊上前半步，在她另一手揮來時，再次準確接住，雙手緊緊扣住她手腕。
“晏思茹，你敢跟我動手？！”晏思茵大怒，俏臉漲的通紅，“晏思茹，別以為你嫁到鬼王府能得好，早晚被鬼王折磨死。哼！要不是你八字妨親，有礙家族，你以為能嫁到王府？跟我擺王妃架子，你個勾引妹夫的賤婦也配！”
“你再說一次？”月下斂目。八字妨親，有礙家族？難道晏思茹，身為晏府嫡出大小姐，受如此冷落，落得被親妹妹逼死都沒人知道，就因為這八字？
“再說幾次，你也是勾引妹夫的賤貨！”晏思茵越說越怒，“自己命不好，牽累家族，還敢妄想我家世子爺。我家世子爺可是安國公世子，憑你也配。晏思茹，你怎麽不被鬼王折磨死？真是禍害遺千年！”這話說完，晏思茵已然怒極，奮力掙開月下的手，抬手又是一個巴掌甩過去。
月下一偏頭，手一揚一巴掌打在晏思茵臉上。
啪！一聲脆響。
晏思茵震驚，捂住臉，“你！晏思茹，你……敢打我？！”
她身後的丫鬟們，那敢想會見到這場麵，也都驚住了。
“我打了。”月下睨她一眼，冷聲道：“不服找你親娘打回來。”說完，轉身向晏思茹閨房走去。
禦親王府的下人，趕緊跟上。
晏思茵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見她已經走遠。她何時受過這等委屈，‘哇’的一聲哭起來，朝主屋跑去。她要去找母親做主！
月下揮退了下人，獨自走進晏思茹所居閣樓，一片清冷死寂。
八字，竟然又是因為八字。晏思茹被親生父母冷待，被親妹妹逼死，都是因為八字！
嗬嗬……
月下冷笑著走上二樓，才進閨房，冷不丁被一人從後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