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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這須怪不得他

  第444章 這須怪不得他 

  都發現了,這字數,好像不對啊。 

  六韻十二句,應該六十字,這好像,只寫了二十字左右? 

  把排律寫成絕句? 

  審題合題為第一要務,這裡錯了,便是寫得再好,也過不了啊。 

  墨卷交上去,考官們傳看,都神情詫異。 

  策鹿書院的院長,將墨卷遞給容溥,道:「容院長,您瞧瞧,筆墨是極其清逸的。」 

  「青陽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注)」容溥輕聲吟誦。 

  旁邊鳴泉書院院正卻冷哼一聲,「雖算佳辭,卻只有四句。好好的五言排律寫成五言絕句,連支撐六韻的才力都無,可見學識淺陋。」 

  容溥指尖摩挲著墨卷,沒有說話。 

  他隱約猜到了簡奚的用意。 

  若換成平常,這用意會讓他驚艷激賞。 

  但此刻,有那些深沉心機先入為主,這般作態看在他眼裡,不過是為先前的判斷更加佐證罷了。 

  這樣的人怎麼能放在鐵慈身邊? 

  身邊的考官們,有些看出了簡奚的用意,文人好曠達,十分欣賞,這些人以沈謐為首。 

  有些單純覺得四句極佳,文辭求佳句,倒不必拘泥於是否合式。 

  更多的卻覺得,定下了六韻十二句排律,如何就能變成絕句?行事如此不合規矩,如何能取?若這都取了,這要殿試出這種題,也答一半,也能過嗎?這分明是藐視比試,不敬考官! 

  一時吵成一團。 

  容溥是地主,他一票是別人兩倍,眾人爭論不下,最後都看他。 

  容溥不置可否,將墨卷遞給文書,「貼壁上,由諸君共判。」 

  墨卷貼出去,果然引起議論紛紛,一樣的爭執不下,最後還是那女俠舉手提議,大家投票算了。 

  比試規定,有爭議之卷,可投票決定。在場一人一票,考官一人三票,策鹿和鳴泉院正各五票,容溥一人十票。 

  文書發下紙卷,等各人寫好之後再一一收取,端著筐到鐵慈面前時,鐵慈攏了袖子道:「紙丟了。」 

  丟了就算了,文書便走了過去。 

  那俠女在人群中嘰嘰咕咕,走到每個女子面前說小話,旁人不明所以,不曉得她在做什麼,但也沒在意。 

  從之前的反應來看,方懷安贏面要大得多。 

  最後計票,唱票人展開紙卷,目光一掃,眼神便凝住了。 

  他在台上呆了一陣。 

  底下人等得不耐煩,有人叫道:「如何還不報!」 

  唱票人愕然看了一眼台上,台上考官們猶自未覺,對他微笑。只有容溥微微皺眉。 

  鐵慈有點意外地看了場內一眼。 

  此時人已經台上,票也統計出來了,唱票人眼看台上考官不懂他的暗示,被催促不過,無奈之下只得咳嗽一聲,高聲道:「方懷安二百六十七票!」 

  底下一陣掌聲,無數士子面帶微笑。 

  哪怕是競爭關係,為人方正,光明磊落的方懷安也很能得眾人好感。 

  「……簡奚,二百七十二票!」 

  掌聲戛然而止。 

  堂上下一片死寂。 

  鐵慈笑起來。 

  有點意思。 

  半晌有人愕然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這莫不是……作弊了?」 

  立即有方懷安的擁躉跳起來,「對!一定是作弊了!唱票人!計票人!出來!」 

  唱票人有苦說不出,抹著臉上汗道:「諸位,諸位,計票也好,唱票也好,都是我書院文書管事,於眾目睽睽之下進行,如何作弊?」 

  忽然有人笑起來,得意洋洋站起來,手臂一擺,道:「怎麼,輸不起嗎?也不看看,這裡多少姐妹?咱們女子,不團結起來投優秀的姐妹,難道還要投給那些總踩在我們頭上的臭男人嗎?」 

  眾人愕然,這才發現場中女子不少。 

  自從皇太女就學書院,書院風氣大改,各種場合對女子的限制也放開了不少,最起碼這次論文,書院女學生和江湖女俠,都來者不拒。只是進入場中,女俠們不能帶武器罷了。 

  但雖然不少,也未到半數,當即有人道:「那也不成啊,我們男子,可都投了方兄!」 

  「嗐!」女俠搖搖手,「咱們女子,能來參與盛會,但也多半不會一個人來。誰還沒個父兄,沒個叔伯,沒個情投意合的好哥哥?」說完還對著大家眨眨眼。 

  眾人恍然。 

  能來看這熱鬧,女子在家中多半受寵,和家人同行,自然能影響家人的投票。尤其是最後一種,情哥哥。 

  只是這女子說話也太大膽了些,這樣的事,也就這麼坦坦蕩蕩說出來了。 

  鐵慈撲哧一笑,道:「拉票啊,應援啊。」 

  她對這女俠產生了好奇,畢竟,能將這些各懷心思的女子們集合起來給簡奚投票,還能讓她們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去說動自己的親友,這嘴皮子可了不得。 

  顯然簡奚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超過了方懷安,十分意外地站在台上,微微張著嘴。 

  方懷安皺了皺眉,有點失落,但還維持著平靜,對簡奚施了一禮,準備下台。 

  底下忽然有人罵道:「忘恩負義,手段下三濫的東西!」 

  簡奚的臉刷地白了。 

  方懷安微微搖了搖頭,正要轉身,容溥忽然道:「且慢。」 

  他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紙,對眾人笑道:「我的票,還沒投呢。」 

  眾人:「……」 

  容溥展示了一下他手中印著暗花的青陽山特有的淡綠色紙箋,果然他沒有投。 

  紙上已經寫了名字,透出墨跡,卻看不出是誰的名字,眾人下意識屏住呼吸,看唱票人上前,躬身接過了容溥遞來的票。 

  底下,慕容翊呵呵一聲,道:「他真的沒投嗎?可能嗎?計票人忘記收誰的票,也不會忘記收他的吧?」 

  「那又如何?挺方派樂見其成,不會拆穿;女孩子們嘛,看見容溥的臉,什麼意見都不會有。」 

  「你呢?」 

  「什麼?」 

  「你看見容溥的臉,有意見嗎?」 

  「……有。」 

  「嗯?」妖妃的眼睛水光瀲灧地斜過來,美而鋒利。 

  「你說他長得怎麼就比你差這麼多呢?」 

  妖妃滿意了,看一眼容溥,點頭,「這須怪不得他。」 

  鐵慈:我好難。 

  台上,唱票人打開紙卷,眾人屏住呼吸瞧著。 

  唱票人臉上一瞬間有了光彩,眾人大概也就明白了,紛紛吐出長氣來。 

  果然聽唱票人拉長嗓子,「院長投——方懷安!」 

  掌聲雷動。 

  慕容翊眯著眼道:「看來某人真的很不喜歡那位簡姑娘啊。怎麼,難得一個優秀女子,他攔著阻著不想送到你身邊,什麼意思?」 

  鐵慈正想說倒也沒什麼意思,就聽他陰惻惻道:「盡選男人往你身邊塞,其心可誅。」 

  鐵慈嘆口氣。 

  老娘以後身邊都男人,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這都醋你遲早淹死。 

  慕容翊忽然道:「你的票為何不投。」 

  鐵慈笑道:「沒到時候。」 

  台上,簡奚站在那,似乎對忽然的反轉有些反應不及。 

  台下,那俠女揮舞著拳頭,大罵容溥黑箱。 

  罵聲提醒了簡奚,她失落地笑笑,轉身恭喜方懷安,方懷安還有些怔怔的,看著她快步下了台。 

  簡奚走到人群中,她有點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誰忽然伸出腿,啪地絆了她一跤。 

  那姑娘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腦袋埋在塵埃里,也不知道是疼痛還是難堪,半晌都沒抬起頭來。 

  女俠暴走了。 

  女俠騰地一下躥出來,踩著一溜腦袋,轉眼到了簡奚身邊,將簡奚拎起來,目光一轉就找到了始作俑者,抬腳就把人給踢飛了。 

  那人嚎叫著飛過鐵慈身側,風聲呼呼,最後在講文堂大門外轟然落地,砸壞了無數花花草草。 

  鐵慈覺得臉上有點涼,伸手一摸,摸到一點細碎的冰晶。 

  她看看天,陽光燦爛,深秋氣候十分舒爽。 

  這是個練寒性真氣,或者擁有冰雪類天賦之能的? 

  方才一怒之下出手沒控制住? 

  鐵慈看見簡奚在對方扶助下,並沒有離場,而是堅強地坐了下來。而四周原本神態鄙夷的學生們都把屁股挪了又挪。 

  容溥看一眼台下,沒理會那個飛出去的傢伙,直接宣布大比繼續。 

  之後並無波折,祁佑抽到了排名二十九的學生,贏得毫無懸念。 

  原本並不是這樣的,大家都幫他捏著一把汗——對方知道他的軟肋,前幾名中,軟肋最明顯的就是他,都知道他詩詞一竅不通。 

  果然,對手上來就要考他寫詩。 

  大家都以為他輸定了,結果他一炷香未盡,便成了一首絕句,雖不算上佳,卻也可圈可點。 

  眾人瞠目結舌。 

  祁佑拋筆於案,雖然還在笑,眼神里譏嘲誰都看得出。 

  堂上容溥和身邊躍鯉監正咬耳朵:「這小子,藏奸啊。」 

  監正笑道:「也不想想,既然是名聞海右的才子,詩詞一道,就算弱些,能弱到哪裡去?」 

  底下鐵慈也看出來,笑道:「是個精明的。」 

  算準了第一輪考問交個零分也不影響進榜,詩詞不弱卻故意裝弱。這樣第三輪無論誰抽到他,都定然考他詩詞,然後他就可以反殺了。 

  其後輪到祁佑考對方。 

  問數百年前的東堂王朝,三皇事變后,其後繼位的中興明君林崢,他的年號定為勤德,請問其義何解? 

   文中簡奚詩作,來自唐朝祖詠。據《唐詩記事》載,此詩是作者在長安應試時所作。按規定,應試詩須作成六韻十二句的五言排律,但祖詠僅寫此四句就交卷,有人問他為何不按規定作詩,答曰:「意盡。」所謂行文無話即短,不必畫蛇添足。 

    這裡化用了這個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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