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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好濃的普洱茶

  第452章 好濃的普洱茶 

  聽見響動,兩人轉過頭來,都笑著起身,一人舉杯示意,一人深深行禮。 

  一個是容溥,一個是沈謐。 

  白日里鬧得水火不容的兩人,此刻夜半躲在這樓上喝酒。 

  鐵慈進門來,並無驚異之色,笑道:「不會是白日的架沒吵完,晚上約了拼酒吧?」 

  她話雖這麼說,語氣卻極輕鬆,容溥仔細打量她一番,轉頭對沈謐道:「我就說殿下不會上當。」 

  沈謐舒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慕容翊早已在旁邊坐下,取過溫酒盆里的罈子,給鐵慈斟上半杯,頭也不抬地道:「做戲做作,演技過火,也就騙騙那幾個腦子不好的院正了。」 

  鐵慈在他身邊坐下,他順勢將她攬在懷中,酒杯遞到她唇邊,「來。」 

  姿態親密,全然不看對面兩人。 

  鐵慈低頭喝了,脫開他的懷抱,順手給他也斟了一杯,拍拍他的手,「恩愛秀過就行了,乖。」 

  給了面子,表達了親近,妖妃總算不再作妖,捧著自己那杯酒,靠著褥墊慢慢喝去了。 

  鐵慈趁他不注意,給對面兩人也斟了酒,笑道:「一開始險些被你們騙住,還在愁如何說合,後來見沈謐在事後站出來,就知道你們的打算了。」 

  容溥輕輕道:「策鹿書院院正年紀老邁,已經在尋接班人。這接班人如果是咱們的人,未來大乾的文脈便歸於殿下之手。只是這幾大書院對躍鯉十分戒備,平常情形下便是咱們的人官派去了,也必然被架空,只有做一場戲……」 

  所以他從沈謐去了便和他商量好,故作不合,為今日鬧開做鋪墊。 

  以沈謐如今的身份地位,被主動邀請去了策鹿,對方自然極力籠絡,給予的待遇地位不會差。 

  大乾有規矩,書院的人事任命向來朝廷不插手,鐵慈不能開這個例子塞自己的人,如今容溥幫她做到了。 

  事實上鐵慈雖然想將三大書院都收歸麾下,但是並沒想這麼早就鋪排開計劃,畢竟容溥接手躍鯉沒有多久,能將躍鯉發展得這麼風生水起,已經是她的意外之喜,何況這人體質荏弱,不宜勞神太過。 

  誰想到他目光遠大,早就盯上了策鹿。 

  她眼看容溥微微蒼白的臉色,心中感嘆,舉起酒杯:「敬用心良苦。」 

  容溥一笑,飲了。 

  鐵慈又敬沈謐:「敬忍辱負重。」 

  容溥和沈謐說起此事輕描淡寫,她卻能想到,這段日子以來,為了做戲真實,取信於所有人,容溥定然沒少磋磨沈謐,院長不待見沈謐,沈謐在書院的日子一定也不會好過。 

  都是為了她。 

  沈謐含笑一口飲盡,「心甘情願。」 

  他和鐵慈說日後去了策鹿。藉助他老娘的天氣預報神通,好好地在策鹿書院演幾場戲,爭取在老院正嗝屁之前確立自己的地位,還拿出了詳實豐富望之可行的計劃書。 

  鐵慈問他明明鳴泉給予的職位更高,為什麼不去富庶的鳴泉? 

  沈謐沉默了一會,才道:「院長覺得,殿下的人如今都散落各地,但盛都最好還是留幾個自己人。」 

  鐵慈轉眼看容溥:「最近不打算回京嗎?」 

  容溥也稍稍沉默,才道:「不了。」 

  鐵慈垂下眼喝酒,沒說話。 

  她一旦回京,就要對蕭家展開總攻,屆時朝堂大亂,容首輔會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會牽扯進多少,很難估算。 

  這一年容溥已經盡量將容家抽離中樞,他請求鐵慈將自己的父親和叔父都調出盛都,將幾位優秀子弟帶到了躍鯉,還將家中一部分產業往海右轉移,也和容首輔做過很多次徹夜長談。 

  但無論容首輔如何承諾他,容溥都不敢全信,也知道鐵慈不會全信。 

  而他此刻選擇不回盛都,便是告訴鐵慈,之後容家怎樣,他不會幹涉。 

  他盡了力,若這艘巨舟不願隨之轉舵,他也不會甘願與其共沉。 

  看起來最溫柔荏弱的人,其實最心硬如鐵。 

  這是他的選擇,鐵慈在這件事上實在無法說什麼,只好沉默以對。 

  容溥將一張圖卷遞給她,道:「這是那位宮主給你的圖,查過了,沒毒。」 

  又道:「今日派了很多人去追那小廝,也在院內當時在場的人中做了排查,這幾日書院里人員多且雜,不過好在來排查的士子多半有名有姓,初步查到了一位士子和一名院內管事身邊的小廝。只是等我們去尋人的時候,人都失蹤了。我去看了那管事住處,見其卧室外的花圃有些凌亂,便命人進去搜尋,尋到了這個。」說著又遞過來一個布包。 

  打開布包,是一撮淡紅色的泥土,還有一截斷裂的木頭。 

  鐵慈端詳著那木頭的切口,半晌道:「這木質已經微腐,切口卻極其平滑齊整,從寬度看,彷彿是很寬的短刀,且對方的刀非常快,才能在這樣疏鬆的木質上留下這樣利落的刀痕。」 

  「有多快?」 

  「反正我做不到這麼快。」 

  容溥神情有些驚異,「那就是高手了。」 

  「這泥土……」鐵慈湊近要嗅,容溥道:」小心,別靠近。」 

  他伸手輕輕在土壤上方揮動,鐵慈仔細辨別其中氣味。 

  「血?不對,不止,還有些別的……好濃的腐肉味道……嘔。」 

  容溥立即遞出他的香囊。 

  但是胳膊被人半空中架住,那隻突兀伸來的手上也捏著香囊,手臂在空中相交,目光彼此一觸,慕容翊深垂的眼皮帶著殺氣,手指一松,手中香囊砸在了鐵慈頭上。 

  鐵慈:「……」 

  無時無刻的修羅場,唯一的受害者是她是她還是她。 

  她接過香囊捂住鼻子,看著慕容翊緩緩將容溥胳膊推回原位,淡淡道:「做人呢,手腳要老實,不然遲早和這樹根一樣,喀嚓。」 

  鐵慈被他自帶音效的形容雷得外焦里嫩,急忙打岔:「這土裡,感覺好像埋屍三月一樣。」 

  「所以我懷疑,這土裡真的埋了屍,就是失蹤的管事小廝的屍首。那管事正好是管比武場器具的。」 

  「小廝不是剛死么?」鐵慈道,」你懷疑對方以極快的刀法殺了小廝,然後用毒將他的屍首融在了花圃泥土裡,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線索全斷。不,這不對,既然能用毒致人於死,又何必再用刀?而且這刀法大開大合,非心性寬闊之人練不出,根本不可能再去練陰毒的毒術。」 

  「確實,沾了毒的人,很難再練成剛猛的武功。毒術陰柔。壞人心性。因此我懷疑,應該是兩個人,用刀的人殺了小廝,用毒的人為了清理乾淨,化了他的屍首。」 

  鐵慈盯著那刀口,心中有個隱約的念頭,總覺得這樣的刀法自己見過,但一時怎麼都想不起來。 

  「這次因為廣邀賓客,你也要來,為了安全,躍鯉外松內緊,我還和夏侯指揮使借了人,也和滋陽楊一休那裡借了追蹤的高手,但對方還是潛進來又逃了,顯然對方實力不可小覷,我會繼續追查,你回京一定要小心。」 

  「沒發現嗎?對方針對的並不是我,而是這批學生。」鐵慈道,「這真是令我想不通。」 

  「既然院內沒有得手,那之後回京路上,對方一定不會死心,殿下不妨守株待兔。」 

  鐵慈點頭,看容溥在輕輕咳嗽,忍不住道:「這些事我自己會應付,你還是少操點心……」 

  話音未落,咳嗽聲起,更響更亮更急促。 

  鐵慈:「……」 

  她沒好氣地轉頭看慕容翊,道:「閣下喉嚨里是夾了拖鞋嗎?」 

  慕容翊:「……」 

  半晌,他盯著容溥,陰惻惻地道:「我不僅喉嚨里夾了拖鞋,我咯吱窩裡還能夾死一朵白蓮花。」 

  容溥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對鐵慈道:「殿下,慕容兄也不知道為何,總是對我橫豎看不順眼。難道是因為我前日,撞破了他和簡奚私下見面嗎?」 

  慕容翊:「……」 

  半晌他道:「好濃的普洱茶。」 

  容溥不理他,對鐵慈道:「簡奚的事,不知殿下可否給我一個解釋。」 

  「我知道你不放心簡奚,她的表現確實讓人生疑,從安全形度考慮,哪怕有一絲懷疑,也不應該讓她中選,單從這方面來說,你是對的。」 

  「但是?」 

  「但是,換個角度想,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簡奚表現出來的心機深沉,不懷好意,是出於別人的設計呢?」 

  「願聞其詳。」 

  「簡奚那姑娘的性子,看得出,是個本分的,甚至本分得有點怯弱。這種人,會故意接近他人的愛侶嗎?會事事特立獨行博人注意嗎?如果她是這種人,那麼把五言排律寫成絕句的時候就可直接說出『意盡』的解釋,為自己爭取支持,但她卻沒說,生生放棄大好的機會,這和你以為的『她心機深沉嘩眾取寵』印象不符,因為無論是哪種行為,根本目的都是為了贏,為了勝出,為了博取你我的注意。」 

  「殿下心思細膩。」 

  「她的行為一直呈現一種割裂感。所以引起了我的懷疑。你我都知道,她一開始引起我們忌諱的,就是承受我的恩惠,卻試圖接近慕容翊。這種類似游衛瑄的行為,會引起我們一些很不好的聯想,從而直接將她淘汰,你就是這麼做的。」 

  容溥沒說話,看著面前人明朗的眉宇,游衛瑄事件給他都留下了陰影,作為當事人的鐵慈,只應該更為忌憚,她又是那麼珍愛慕容翊。 

  連他都毫不猶豫因此剔除了簡奚,她卻依舊保持清醒的思考,願意給簡奚再一次機會。 

  他所喜歡的女子。 

  是這世上最博大寬容的女子。 

  鐵慈道:「我不想因臆測而絕人前途。所以我請慕容翊去試探她了。隨便他用什麼方法,給我一個判斷就行。」 

  慕容翊在旁邊彎唇一笑,為鐵慈駁了容溥而滿意,為鐵慈對自己的絕對信任而得意。 

  所以他破例用了一回美男計,卻發現簡奚十分避嫌。 

  由此也就可以判斷,那所謂的故意接近他的推測不存在。 

  這世上很多誤會都出於個人主觀臆測,只要稍稍試探就能破解,卻總有人對自己的判斷過於自信,或者因為心結太重而不願意邁出腳步。 

  就好比暗中人認為游衛瑄給鐵慈留下的陰影深重,上位者殺伐決斷心志也堅硬,簡奚犯了忌就絕不會再有機會。 

  卻不知道他的阿慈,待敵人確實君心如鐵,待子民卻是溫柔寬慈。 

  容溥沉默,半晌他道:」殿下心細如髮,待一個普通民女也如此用心,容溥感愧於心。」 

  鐵慈笑起來,正想寬慰他兩句,卻見容溥轉向屏風后,道:「你也都聽見了,出來拜謝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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