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聽說你那段時間在京都,可曾遭遇到什麽?”容楠沒有看楚瑜,話說的漫不經心,但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很難不讓人聯想過多。
這若是換個人,就算關係再怎麽好,可能都會當場翻臉。但現在麵對這個場景的是楚瑜,即使他心中有再多的不適也不會表現分毫,淡淡的看著不遠處,像是聽不出裏麵的弦外音。
“正巧錯開了,那個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都城,到了下一個鎮子落腳的時候才聽說那些事。”
“這樣啊,幸好。”容楠沒有質疑這番言語是真是假,惋惜道,“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你沒離開的話,或許就能救下那個小丫頭了。”
說到衛凝,楚瑜沒有因為個人感情而生出遺憾或者懊悔,依舊用平淡的嗓音道:“人各有命,我就算在都城也未必能遇到她,更不論是否救下她,已成過往的事情多糾結無益。”
容楠斜了楚瑜一眼,道:“真不知該說你清醒,還是該說你無情。”
楚瑜:“這不是情不情的事情,我隻能盡我可能來讓她餘下生活過得開心。”
“呦。”容楠搓著胳膊打了個寒戰,起身向旁邊靠了靠,“楚公子這是開了竅了?我還以為你是逗那個姑娘玩。”
楚瑜笑笑,既沒有應下也沒有否認。
見此情形,容楠正色道:“你……不會吧。”
“自是不會。”楚瑜說的肯定,沒有再用模棱兩可的話搪塞容楠,“我有我的思量,你放心。”
“對你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隻是感情這二字誰又能說得清呢。”容楠剛緊繃起來的神經稍稍放鬆,想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進去的昆侖秘境,有些擔憂道,“這秘境究竟有幾層?”
楚瑜搖頭:“看時機罷,或許無窮無盡的走下去,直到死在裏麵,或許下一重便是終結,誰知道呢。”
容安城氣候宜人,秋天來的一向晚,不知院子裏這棵樹遭遇了什麽,每一片葉子的飄落都與京都相照應,與周圍其他植物形成鮮明對比,明明一個院子,卻像是過著兩個季節。
這一反常現象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驚慌,就連路過的仆人都好像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他們見廊下的兩個人後遠遠的鞠了一躬,隨後匆匆離開,不想打擾到自家主子。
話到這裏已經接近尾聲,容楠將被風吹到胸前的發絲捋到身後,抖了抖衣袖,確定渾身上下沒有絲毫不妥之處後一腳踩到院子裏的落葉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其實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和那個姑娘走到一起去的,不過這是你的私事,想來你也不想跟我多說。”
楚瑜依舊懶洋洋的靠在柱子上,泛著紅光的夕陽打在身上,在他一身清冷的青衫添上了暖洋洋的色彩,瞧起來更加有人情味了些。
他逆著光看過來的時候眼皮半合著,漆黑的眼球不知是不是因為陽光的原因,隱隱泛著金光。
他說:“有的時候,人在遇見重大事件時總需要找些寄托,這些情愫未必就是情愛。”
這話指著是誰不言而喻,容楠眸光一閃:“那你呢。”
楚瑜輕笑一聲:“我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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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爬滿天空的時候,衛凝還在屋子裏蒙頭大睡,那勢頭像是要把未來一段時間裏的睡眠一口氣全都睡完,隻是這覺她睡得並不安穩,眼皮不停顫抖。
屋內沒有點蠟燭,隻有點點月光透了進來,灑在地上那麵扭曲的銅鏡上。
銅鏡裏如今什麽都沒有,先前那張和衛凝一模一樣卻有些詭異的臉如今不知道跑到哪去,可能是被衛凝粗魯的動作嚇到,藏在了其他地方。
衛凝如今也是個見過世麵的鬼,若是能被一個眼神嚇到,那她的魂早就在秘境裏嚇飛了,哪裏還有機會呆到現在。
隻是乍一看見那個場景的時候,心還是咯噔了一下,之後一把將那麵銅鏡扔到了水裏——她可能是想淹死鏡子裏的鬼。
鬼之所以是鬼,最基本的便是它已經死了,衛凝看著被自己泡在水盆裏好半天都沒什麽反應的鏡子,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有多麽傻。
將鏡子撈出來後,她跟著裏麵那個大眼瞪小眼半天,之後猛的砸到地上,又狠狠踩了兩腳,一邊踩一邊道:“我都這麽醜了,你還學我,非要讓我多看一會兒自己這醜樣,就不能用用別人的樣貌?”
說完不解氣的又跺了幾腳,直到銅鏡裏麵隻映著她半個腳丫子時才心滿意足,將它踢翻到一邊,沒再管詭異的鏡子,爬到床上掀開棉被倒頭就睡。
說來奇怪,衛凝身體向來冰冷,一度需要他人體溫來溫暖自己,而今進了被窩後竟有了暖意。
她舒服的她眯著眼睛,很快便睡了過去。剛睡著後沒多久,先前臉上看不太清的紅潤竟越來越明顯,若有人看見,絕對不會將她和女鬼劃到一起。
再次入夢,衛凝又見了那片濃霧彌漫的森林,這次裏麵不再有玩弄著兔子的鬼,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在霧氣裏麵時隱時現。
她赤腳站在雜草上,偶爾有樹枝刺到卻不覺得疼,但周圍雜草太多,還有一些灌木攔在前麵,任由她怎麽跑都追不上那道身影。
她想懸到空中飄過去,卻無論如何都脫離不了地麵,身體沉重的好像又回到了身為活人的時候。
眼看著那道身影漸行漸遠,衛凝心下著急,但就是追不上。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有道聲音一直催促她追上去,一定要追上去。
“等等!”衛凝開口叫,聲音明明出了口,耳邊卻什麽都沒聽見,她甚至懷疑是自己是不是隻在心裏呼喚著,嘴早就不聽使喚。
她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其他人更不可能聽見,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越來越不真切,衛凝心中焦急,奈何兩條腿越跑越沉,腳上劃了無數道口子不停向外滲血,染紅了綠葉,留下一串不太清晰的血腳印。
那是誰?
衛凝在問自己,內心卻隻告訴她要追上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那道身影早就消失在霧氣中,她卻深陷迷霧中失了方向。
內心升起一陣慌亂,衛凝在原地打著轉,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歸路,頹然無助的坐到地上,聽著沙啞的鳥叫聲,她怕了。
名為孤單的情緒占滿了她整顆心,她感覺到自己已經被那個充滿煙火氣息的世界拋棄,或者先前遇見種種才是一場夢,沒有鬼怪,沒有秘境,沒有楚瑜。
她已經死了,這裏便是她的歸處。
衛凝臉上一陣空白,好像第一次明白死亡的含義,也是第一次這麽害怕死亡。
不知名的鳥兒叫累了,周圍徹底安靜下來,連風都不曾有,除了她自己,唯有她自己。
不行,不能這樣!
衛凝猛地起身,隨便找個方向拚命的跑了過去,周圍景色好像一直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她腳步沒停,她不敢停,她想將孤寂拋到身後,她低著頭,不管不顧的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明明空無一物的前方突然出現一個身影,衛凝沒來得及收住腳步一頭撞了上去。
她揉著額頭,正要看看這突然冒出來的樹是怎麽個情況,就聽見那樹竟然開口說話。
它說:“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