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纖纖（五）
鳳離望著強撐著身體護住蓮妖的司馬長風，緩聲道：“你可知曉，她為了救你，攝了活人的魂魄，奪了他人的生息。如今你的命，踏的是旁人的血路。”
司馬長風麵露驚異，他知道纖纖用的，定是些旁門左道的法子，卻不想竟是犧牲了旁人的性命。
她總說要看著他死於非命，卻用了那種法子也要讓他多活幾日。
他跪在蓮妖身邊，朝著鳳離一拜，似乎下了決心。“纖纖所做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請二位仙長饒她一命，我願歸還所有生息，亦願付出一切代價，為她贖罪。”
鳳離道：“你可想好了，生息一旦歸還，你的命數也就將盡了。”
“自當如此。”司馬長風溫柔的望著蓮妖。
她從前十分膽小，怕黑又怕痛，連殺個兔子都不敢看，如今為了他卻變成了這樣，這份罪責，理應由他擔著。
“好，本君應你。”鳳離說著，便抬手，將司馬長風身體中的生息盡數抽出，那幾百條魂魄掙紮叫喊，在空中交織，不一會便各自散去，歸回本體了。
幸好這蓮花妖道行不深，生魂並未完全煉化，隻要肉身還在，不過折些壽數，若是肉身已毀，自有鬼差來收。
生息一抽離，司馬長風便似斷了線了提線木偶，立刻失去了生氣。
九蓮指尖一動，一絲靈力注入了司馬長風體內。
鳳離轉過身望著她，似有不解。
“讓他們道個別吧。”說著又捏了一個訣，喚醒了蓮妖。
蓮妖悠悠轉醒，看到躺在她身邊滿目死氣，氣若遊絲的司馬長風，眼眶立刻紅了紅。
“他已歸還生魂，換你一命，我的靈力隻能支撐片刻，與他道個別吧。”九蓮歎息道，說著便扯著鳳離的袖子將他拽到了一旁。
“你早便知道了對不對？”九蓮問道。
鳳離點點頭，道：“這司馬長風本就是命數已盡之人，蓮妖以生魂為他續命，有悖天道。”
“情之所至，迷了她的眼睛罷了。”九蓮歎息道，這蓮妖同曾經的她何其相似。
“若是你將如何？”鳳離也不知道為何，問出這樣一句來。
“自然是傾盡一切，隻為讓自己所愛之人多留一刻。”
鳳離聞言眼眸沉了沉，卻聽到九蓮接著道：“不過傷及他人，換自己平安喜樂，他一定是不願的，所以我不會。”
他？她說的是那個凡人？
鳳離的心忽然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有些悶。
蓮妖支撐著司馬長風的身體，泣不成聲。“誰要你假好心，你不是要娶旁人嗎，誰要你換我的命了。”
司馬長風支撐著最後一口氣，撫上這讓他無比眷戀的麵容，若不是她，這世間早無什麽可留戀了。
“別生氣了，你知道的，我心裏隻有你。來生，來生若還能相見，我們一定要……”話還未落下，司馬長風的手便慢慢滑落。
蓮妖抓住司馬長風滑落的手，笑著落下淚來。“你傻不傻，我一早就知道你要娶那個什麽勞什子公主是為了趕我走的，你要做戲，我陪你就是了。我才不要來生，那時候你便不記得我了，那便不是你了。”說著，那蓮妖便祭出了自己的元神，化成了一朵白蓮的模樣，慢慢融入司馬長風的體內。
“不要……”九蓮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那蓮妖以自己的百年妖靈，生生續下了司馬長風的命。
那白蓮以命相救，藏在靈台之中的鼎器便掉落顯現了出來。
冶魂鼎，這生魂果然是用冶魂鼎煉化的，鳳離上前將其收了起來。
三日後司馬將軍與夫人來到床榻邊，隻見兒子突然麵目紅潤，行動如常，也不再畏光，似乎是痊愈了，隻是好像不記得了許多事情。
司馬家二公子突然病愈，司馬府張燈結彩，為之慶賀。
司馬長風坐在房中，腦中有些混亂，他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他搖搖頭，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爹娘說他臥病許久，已經很久未曾出過房門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前望去，卻看見一片蓮池，看著那片白蓮，他心中一悸，轉瞬即逝。
司馬長風捂住空落落的心口，有些茫然。“這蓮池，好像……”
這蓮池自小便在他的房門外，今日看起來，卻格外讓人有些難過。
長風，纖纖不求來世，今生相伴足矣。
滴答……
司馬長風茫然的看著手背上的一滴淚，卻不知悲從何來。
“哎……”屋頂上傳來一聲歎息。
“看人牆角成癮了不是，還不走？”鳳離敲了敲九蓮的腦袋，九蓮吃痛，向後縮去，卻差點踏空，落下屋頂。
鳳離下意識的一攬，將九蓮扯到了他的懷中。
九蓮對上鳳離的雙眼，一時間有些恍惚。
九蓮回想起蓮妖說的那句話，心中有顫動。
“來生……你便不是你了。”是啊，沒有了記憶的人，即使有同一個魂魄，卻也不是當時的那個人了，原來不肯放手的人，是她。
望著同她近在咫尺的鳳離，九蓮忽然笑了。“仙君這可是投懷送抱了？”
鳳離輕咳，將她扶正，裝作微斥道：“好生站著。”
九蓮也不再鬧了，站定後問道：“接下來，仙君有何打算？”
鳳離也不再瞞著九蓮，將尋仙器的事情同九蓮說了個明白。“此時事關六界安定，本君身為仙界中人，自是義不容辭的。”
九蓮點點頭，他們仙界人總是教導仁義為先，鳳離這般做派她倒是十分能夠理解。
“你可還願於我同行？”鳳離問道。
九蓮笑答：“我自然要跟著仙君的，還得護著你不是。”
鳳離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本君看起來就這麽需要保護？”他不明白，這小姑娘從第一次見麵起，就總是擋在他麵前，似乎想幫他擋住一切。
他再不濟，也不至於需要個小丫頭來保護。除了那幾位上神，他的修為也算得上不錯，怎麽在她麵前就像是個弱公子一樣。
九蓮邊往前走著邊轉過頭來同他說話。“那可不是？若不是我，仙君哪能次次全身而退。”
“我們接著去哪裏啊？”九蓮自顧自往前走，卻被提住了後衣領。
“反了，我們這回，去妖界。”身後傳來鳳離帶著笑意的聲音。
仙器一事，加上妖族之中叛眾一事，妖界一趟，非去不可。
他倒是十分樂意走這一遭，也可以會會故人。
九蓮被強行扭轉了方向，聽到鳳離的話，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妖界……”九蓮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這妖界可是她的老巢，此番倒是把鳳離領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