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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婆家,娘家

  何家擺過三姑娘出嫁的喜酒,江仁便要與父母回家過年了。


  沈氏準備了給江家的年禮,都是實惠東西,王氏眉開眼笑的客氣,“來一趟是給妹妹幫忙的,還要拿著走。”


  沈氏笑,“嫂子這就見外了,嫂子大哥跟著忙活了好幾日,還有阿仁忙這一年,又是大過年的,怎麽能叫嫂子空手回去。”王氏為人是有些嘴碎算計啥的,幫忙也是真幫忙。她家擺酒都是自家預備的席麵兒,連帶著雞鴨豬羊都是早早的頭年就放在佃戶家裏養的,但,好幾日的酒席,宰殺鋪派都是族中女眷過來幫的忙,王氏也跟著實實在在忙活這好幾呢。


  王氏笑,“那我就不跟妹妹客氣了。”


  “本就不用客氣。”江家不算外處,也是弟弟的丈母娘家,沈氏笑,“阿仁過了上元節再來。”


  王氏剛要好,江仁已道,“姑姑,這怎麽成,十六書院就開學了,我十五之前就得來,鋪子裏清掃不,貨也得搬出來晾一晾曬一曬的透透氣,還有開張什麽的,事兒多著呢。”


  沈氏不在意這一兩的,主要是想著江仁是家裏獨子,一年到頭兒在縣城裏回家次數有限,想讓他在家陪父母過完節呢。沈氏笑,“晚個一日半日的有什麽要緊。”


  江仁笑,“子衿妹妹與我分紅,我這是給自己掙錢呢。姑姑可千萬別攔我上進。”平日裏笑是笑,江仁也知道子衿妹妹給他的條件優,他雖自認不是那等沒本領的人,但他這個年紀,再有本領人家不知道也沒人敢用他不是。除了子衿妹妹,誰能把個鋪子權全交給他打理,然後不論工錢,直接分紅的呀。所以,江仁做事亦頗是用心。


  沈氏也就沒什麽好的了,“那就隨你了。”


  王氏想到兒子上交的銀錢,笑與沈氏道,“隨他吧,看他在家也呆不住,趁著年歲,長些本領也好。”待兒子這幾年立起來,自家也在縣裏開個鋪子做老板,不得兒子還能尋個縣裏的閨女呢。當然,要是萬一給何家相中,可就更好啦~不行,今年過年她得好好兒的去廟裏拜一拜菩薩才成~這麽想著,王氏都恨不能她兒子過了初五就來縣裏給何子衿當牛做馬哩~反正錢不少,還能賺印象分,不是她,給閨女尋婆家,不就圖可靠麽。她兒子,非但生得一表人材,會跑生意,最大的優點就是可靠!這麽一琢磨,王氏有些精明的臉上竟浮現飄飄欲仙的神色……


  待送走江家人,沈氏與何老娘商量著,這些來幫忙的族人女眷,每家分兩條豬腿兩條大鯉魚做謝禮,再把酒席上沒用到的一些熟食各家分一分。何老娘心疼東西,道,“這也忒厚重了,自己雇人也不用給這麽些東西。”


  沈氏笑,“一則豬是自家養的,魚也不貴。二則,咱家畢竟人丁單薄了些,以後事兒還多著呢。”三姑娘這隻是開始,後頭兒女成親,少不了族人幫忙。人家來幫襯,謝禮給的單薄了,名聲也不好,下次人家就得尋思著要不要來幫忙了。


  沈氏這麽一,何老娘方鬆了口,還道,“讓阿冽他爹去送,也顯得咱誠心。”


  “是。”把這一攤子事兒弄清楚,也就到了三姑娘三朝回門的日子。


  三姑娘三朝回門,何老娘一大早上就盼著呢,吃過早飯就一個勁兒伸著脖子往外瞅,嘟囔,“怎麽還不來,又不是嫁得多遠,三兩步路的事兒。”


  何子衿今兒也換了簇新的衣裳,兩道彎眉修出姣好的形狀,笑,“總得等三姐姐吃過早飯,還得辭過太婆婆。胡家老太太不得還得叮囑三姐姐阿文哥幾句,再過來,總得要些工夫。”


  何老娘坐不住,一時往廊下遛達幾步,又指揮著丸子把門前的枯葉掃一掃。雖與阿文熟,今兒卻是新女婿呢。何子衿道,“一大早上就掃過,今兒風大,掉幾片葉子可怎麽啦。”


  何老娘道,“那以後你跟女婿回門,也不掃門前。”


  何子衿笑,“不掃就不掃。”


  何老娘看起女婿,這丫頭片子竟連個羞樣兒都沒有,笑道,“傻丫頭,啥都不懂哩。”


  何子衿過去把俊哥兒抱來給她祖母玩兒,老太太總算能安定下來了。


  好在夫妻來的也挺早,胡文一來就笑,“早上打了好幾個噴嚏,我想著定是姑祖母念叨我呢。”


  何老娘笑,“是啊,再不來我就要過去啦。”


  何老娘這把年歲,哪怕有些老花眼,瞧著兩口的模樣,也知道這新婚好是不好了。因胡文婚前就時常來何家,大家都熟的,便一家子都在何老娘屋裏話。兩口先給長輩請過安,餘嬤嬤捧上熱茶,大家就團團坐著起閑話來。其實才成親三日,能有什麽事?便是再刻薄的婆家也不會在剛成親的時候刻薄新媳婦,瞧著夫妻都好,這話的氣氛亦是極好。著著,就到迎親時對對子的事兒了。


  胡文抱怨阿念,“唉喲,阿念哪,你可真是我親弟弟,給哥出那麽難的對子,大冬的愣把哥難出一身的冷汗來。”


  阿念笑,“嘿嘿,我出的還簡單,阿洛哥出的才難呢。”


  同為雄性,胡文對少年得誌的何洛印象不咋地,道,“平日瞧不出來,何洛可真辣手。”


  “這叫深藏不露。”阿念笑嘻嘻地給他家子衿姐姐剝個桔子,一麵與胡文道,“哪兒能這麽容易就讓你把三姐姐娶走。其實我跟阿洛哥還琢磨了個一百多字的對聯,就是看阿文哥你急的冒汗了,才沒。”來,他還是放水聊。


  胡文雙手一拱,“唉喲,我的親弟弟,哥先謝你了。一會兒把那一百多字的對子給我。”


  “我擱著壓箱底兒呢。”


  “你壓什麽箱底兒,難不成等我閨女出閣時你用這對子為難外甥女婿不成?”


  何老娘大驚,脫口問,“三丫頭有啦?”著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三姑娘的腹。三姑娘捶胡文一記,硬是給何老娘瞧的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對何老娘道,“姑祖母,你聽他胡呢。成風就是雨。”就是有了,這會兒也瞧不出來呀~

  胡文抓住三姑娘的手握在掌中,一臉美滋滋地,笑,“早晚的事兒。”


  “嚇我一跳。”何老娘笑,“也得好生努力呀。”


  胡文深以為然,還做出保證,道,“估摸著阿念考秀才時就差不多啦。”


  三姑娘真想把嘴給他縫上。


  大家笑笑,用過午飯,胡文與何恭在前頭院兒裏話。女眷們在何老娘屋裏些私房話兒,何老娘還問三姑娘,“我聽胡家親戚多,好相處不?”


  認親那的事兒,三姑娘根本沒當回事兒,笑,“挺好的,都和氣。”


  何老娘叮囑道,“你是新媳婦過門兒,可得留神,如今的人慣會捧高踩低的。”本來應該在三姑娘出嫁前的,結果那心緒亂糟糟的,就忘了,何老娘今給三姑娘補上了。


  三姑娘笑,“姑祖母放心吧,族人來往可有幾個,無非是合得來便來往的多些,合不來的來往少些。就是家裏各房各院兒的,也得看各自的脾氣秉性呢。我又不是跟他們過日子,哪個想踩我,我也不是呆瓜就憑人踩的。”


  何老娘終於放心了。


  沈氏笑眯眯地,“是這個理,咱不欺負人,也不能叫人欺負。”三姑娘這親事其實也有好處,公婆都不在眼前,跟著太婆婆過日子,胡家老太太又是個開明慈和的。餘者無非有個同房的嫡長兄夫妻,可做兄弟的,實在話,情分多好,尋常也管不到庶弟過日子的事兒。再有就是二房三房,都是叔嬸,人自家孩子還料理不過來呢。胡文三姑娘都是知道過日子的,隻要兩口齊心,何愁日子不好呢。


  何老娘也高興,“這就好。”


  何子衿笑,“看阿文哥滿臉喜慶,就知道三姐姐過得好不好啦。”


  沈氏笑笑,“是這話。”私下還問了問三姑娘床第間是否和諧,饒是三姑娘素來大方,也羞的紅了臉。出嫁前,沈氏特意跟她講過床第間的事兒,還給了她兩本黃書壓箱底兒呢。哪怕升級做了婦人,畢竟時日尚短,三姑娘仍是難掩羞澀。沈氏笑,“這有什麽好羞的,聖人都是周公之禮呢。”


  三姑娘三朝回門後,家裏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胡文與三姑娘頗是情投意合,隻是,這年頭兒,人們無不是嫌貧愛富的,三姑娘嫁妝有限,哪怕陪嫁了一百多畝上等田與一戶鋪麵兒,在胡家實在也算不上什麽。三姑娘自受深受何老娘教誨,又不是會打腫臉去充富戶的,認親時給族中弟妹的便都是手工活兒。這認親見麵禮剛給了,轉眼又到過年。胡老太太還帶著家裏媳婦孫媳婦忙活灶上的事兒,胡家講究,供祖的東西,哪怕讓廚下提前收拾出半成品來,也要家裏女人親自做的,以顯誠心。陳二妞有著身孕在一麵看著就好,三姑娘是新媳婦,跟著學。胡二太太還呢,“你家子衿姑娘最好廚藝,侄媳婦定也是好手藝。”


  三姑娘笑,“叫嬸子錯了,簡單的倒是會做,隻是遠不比妹妹精道。我自幼學針線,師傅千叮嚀萬囑咐要把手養好,故此家裏隻讓我學了些簡單的。”


  胡二太太道,“原來繡花還有這些講究?”


  “是啊。手用過了勁兒,就沒靈性了。”三姑娘廚下的活的確幹得少,遠不如何子衿。不過,她也懂,何況這些雞魚都已給下人收拾幹淨了,基本上就是往鍋裏一放,便自有廚下婆子燒火烹煮。故此,並不露怯。


  胡三太太問,“侄媳婦當時怎麽就想著去學繡活兒了呢?”這並不是瞧不起三姑娘,薛千針在碧水縣大有名聲,三姑娘拜薛千針為師,便是在胡家也不是丟臉的事兒。胡三太太就是好奇,姑娘家做些針線去繡坊寄賣什麽的尋常,但是像三姑娘這般拜得名師的修行,可就不簡單了。便是他們家的姑娘,想拜薛千針為師,不對眼緣兒人家也不一定教呢。


  三姑娘把菜從鍋裏盛出來,笑道,“姑祖母常,人要立世,必然得有一樣本領是別人沒有的才成。看我手還俐落,就讓我學針線了。”


  胡三太太笑,“何家老太太這話是正理。”三姑娘雖自陳廚藝尋常,但這在廚下的架式也較尋常閨秀強多了。


  待把祭祖的菜燒出來,年三十供了祖宗,吃過團圓酒守過歲,第二日就是大年初一了。


  胡氏家族人多,族人過來拜年,三姑娘雖是新媳婦也並不怯場。隻是,過年就得給弟妹或是晚輩壓歲錢,這回總不能像上次認親時做手工了,三姑娘也早有準備,她便一個荷包裏裝兩個空心的銀錁子,隻給一個府裏住著的一家子弟妹,族人晚輩什麽的,她便不給了。故此,很快三姑娘就在胡氏家族裏得了個摳兒名。


  連胡姑媽都悄與自己個兒親娘胡老太太嘀咕,“阿文媳婦這也忒摳兒了,打發孩子也沒這麽摳兒的。”拿出個銀錁子給她娘看,一捏就捏扁啦。


  胡老太太忍俊不禁,瞥閨女一眼,“得好像你多大方似的。誰少給悅姐兒一點兒,你也記得牢著呢。”趙悅,胡姑媽的閨女,眼瞅著也到了親的時候了。


  胡姑媽道,“看娘你的,我也是為著闔家的臉麵著想,這不是叫外人笑話麽。”


  “誰愛笑話誰笑話去。”胡老太太這把年紀,什麽沒見過,便是她,這一輩子也不是沒有遭癟的時候。三姑娘手裏不見得是出不起體麵的壓歲錢,但日子長著呢,她嫁妝不豐,自然得能省便省。就是有錢,也得用在刀刃上才好過日子。


  三姑娘用空心銀錁子做壓歲錢,她自己沒覺著啥,陳二妞有些不好意思,三姑娘還安慰她,“各人盡各饒心,我什麽樣,二妹妹也知道,何必死要麵子活受罪。我這樣兒幾回,族人也就知道我了。二妹妹你要似我,可就讓人有話了。”


  陳二妞這才好些。


  三姑娘根本不在乎什麽摳不摳兒的名聲,她給婆家的晚輩這樣給,給阿冽阿念也是一樣給啊。何老娘一見是銀錁子還呢,“唉喲喂,可不能這麽糟蹋錢喲!趕緊,把銀錁子拿回去!你剛成親哪兒來得錢哪!個傻東西,不會在你婆家也這樣大手大腳吧!忒不會過日子!”破產還不是得給老娘要麽!


  何老娘這一叫喚,阿冽阿念沒好意思收壓歲錢,三姑娘給他們塞手裏,笑,“阿冽阿念隻管收著,空心兒的,就瞧著好看,其實沒多少銀子。”


  何老娘接過一掂份量,這才點頭,瞧著三姑娘的眼神很是欣慰,讚道,“這才叫會過日子。”


  胡文險些噴了茶,也知何老妨好心,笑,“等以後發了財,孝敬姑祖母金元寶。”


  何老娘雖然稀罕金元寶,但她老人家自有理財觀,道,“發了財也不能亂花,有了銀子就置地,子孫萬世基業。”


  “對,還是姑祖母有見識。”胡文特會拍何老娘馬屁,初二過來拜年,險把何老娘拍暈,直待中午吃過飯,胡文帶三姑娘回家,何老娘還呢,“阿文這孩子,越發懂事啦。”


  何子衿與阿念道,“嫁到大戶,壓力也大呢。”也就三姑娘心理素質強悍,不然真得整出心裏疾病不可。更可見古人門當戶對也是有道理的。


  阿念道,“阿文哥和三姐姐同心,以後把日子過好也就是了,不用理那些閑話。”


  當然,阿念也不忘宣傳一下自己,他道,“其實我還是覺著戶人家好,清靜事兒少,什麽都自己了算。再有,規矩少些,不似三姐姐這般,回娘家還要跟婆家一聲,出門也要等著套馬配鞍的,最好是離得近,不用坐車,走個三五步就能回來,多方便,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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